沈儒崚噎了一下,没立即答得上来。
晋立承警醒地钻了空子,当即指责道:“上午见你的时候我就纳闷儿了,谁家好人逮着不认识的人就骂?我看你根本就是冲着我和沈郁来的。”
“你就是看我们两个年纪小好欺负,想通过我们找上我们的家长。”
“说吧。你费那么大功夫到底是为了什么?”
沈儒崚脑子里乱糟糟的,“我费那么大功夫找你们家长干什么……”
晋立承不给他解释的机会,扭头看向秦冠语,“二叔,这人就是个骗子。”
他诉苦道:“你都不知道,我上午陪沈郁从医院里出来,就是这个人,不由分说劈头盖脸一顿痛骂。我跟沈郁两个人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阵仗,当场就懵了。他那时候行为怪异满足胡话,指不定是从哪儿跑出来的。你可千万不能信他的鬼话!”
沈儒崚接连被打断,憋屈的脸色涨红,抓抓头发:“不是……”
晋立承继续打断沈儒崚,没理也要挣三分,“还有,沈姨就算找人看顾沈郁,也不可能找这么个要经验没经验,脾气暴躁还说话难听的小白脸。你看看他要倒不倒的样子,究竟是他来看顾沈郁,还是让沈郁看护他啊!”
秦冠语探究地看向沈儒崚。
他柔软的头发被抓得乱糟糟的,苍白的脸色红润了些,不知是因为被冤枉而气愤,还是因被拆穿而羞愧。
沈郁声音冰冷:“我妈就算真找了人监视我,也不会找一个长成这样的。”
沈儒崚震惊又不解:怎么,做他的监护人还卡颜吗?
沈郁顿了顿错开目光,不耐烦道:“不然找我妈问问好了。她虽然不待见我,但她和秦叔叔你的关系一向很好。你问她,她肯定实话实说。”
秦冠语也正有此意。
其实用不着联系沈皖,秦冠语也知道眼前的青年不是沈郁的舅舅,更不会是沈皖为沈郁找来的监护。他比谁都知道沈郁舅舅是个什么样的人,也更清楚沈皖的为人。
他只是在想,到底是谁,耗费心力将眼前人送到他们面前。还想了这么一套漏洞百出的说辞。
沈儒崚:“……”
沈儒崚看见秦冠语翻出手机拨打的电话号码,瞬间被拿捏住命脉,什么话都没说,转身就跑。
口袋里传来木雕小人断断续续的声音:“我……都说了,不能……撒谎。翻车了吧。”
沈儒崚咬牙道:“闭嘴!有空不如给我找找附近哪儿能藏身,要是被他们跟上来,我们……”
木雕小人接话道:“是你翻车,跟我可没关系。”
沈儒崚:“……”
他威胁道:“剩下一半报酬还想不想要了?”
木雕小人识时务者为俊杰,“老板稍等~前面路口右转。”
沈儒崚照做,然后气急败坏,“这儿就几棵树,你让我躲哪儿?”
木雕小人:“别气别急,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
沈儒崚:“……”
他按照木雕小人的指示,紧紧贴着树皮,心跳加速,紧张地看着跟在他身后出来的晋立承。
直到晋立承追出去很长一段距离,又折返回去,才恍然松了口气。
木雕小人看着晋立承远去的背影,声音幽幽,“回去了,应该不会再追出来了。”
它抬头望着沈儒崚,笑着打趣:“你这副病恹恹的身体,跑的还挺快的!”
沈儒崚没声好气道:“怕被追上当然跑得快!”
木雕小人好奇:“刚刚那姓晋的小子的话,虽然听起来挺能唬人的,但你牙尖嘴利,也不至于怼不过,干嘛扭头就跑?吓我一跳。”
沈儒崚撇撇嘴,没回话。
木雕小人随意猜道:“你不会是怕他给你姐姐打电话确认吧?你跟你姐姐关系不好吗?”
沈儒崚捏紧它的嘴巴,“不是你劝我的,复生之人不能和从前多接触。”
木雕小人小声嘀咕:“那也不见你听我的……”
沈儒崚自知理亏:“……换个话题。”
木雕小人眼珠子一转,伸出手,笑容谄媚:“协助躲避追踪一次,帮忙寻找私人定位一次,诚惠,七块萤石就够了。”
沈儒崚将木雕小人拎起来,眯起眼睛道:“奸商!”
木雕小人不以为耻,“嘻嘻,养家糊口混口饭吃。知道情况紧急当然得从你这儿好好敲一笔!”
虽然相处只有短短一日,但它知道沈儒崚不会计较这点儿钱。
它看人很准的。
果不其然,沈儒崚臭着脸从外套里面的口袋里一顿摸索,翻出七块米粒大小的石头朝它丢了过去。
木雕小人欢天喜地接过捧起,差点还要亲上去。
察觉到沈儒崚嫌弃的眼神,它连忙将东西收起来。
随即闲聊道:“不过你死了也没十年吧,怎么能攒出这么厚的家底,出手这么大方?”
这种看起来像石头的东西叫萤石,是冥府里头的硬通货。比冥币和一些稀有物件还值钱。当然也更难得。据说是香火功德之类的东西凝聚成的,可遇不可求。
沈儒崚在底下难不成有大机遇?
沈儒崚皱眉:“你怎么知道我死了没十年?你还打听我**?”
“那肯定没有!”木雕小人连连否认,解释道:“你外甥才十三四岁,你跟他感情好得都能豁出人身自由救他了,总得有几年相处时间吧。”
沈儒崚脸色缓和一些。
木雕小人搓搓手,追问道:“你是怎么攒下来这么厚的家底供你挥霍的?能不能传授点儿经验给我?”
它很缺钱的!
沈儒崚:“有人养。”
“啊?”木雕小人挑眉猜测:“谢逊?”
沈儒崚被雷得不轻。
想骂这小东西没脑子,但又怕它真的没脑子。
他想了想,语气无奈:“我没有家人朋友吗?逢年过节他们都会给我烧钱。”
木雕小人坚信沈儒崚有挣钱秘方,“那算什么?谁没有家人朋友烧钱?你看看底下通货膨胀都成什么样子了?”
沈儒崚白了它一眼,“我有手有脚不能打工挣钱吗?”
木雕小人:“好牵强的理由,你是不是不想告诉我……”
沈儒崚瞪了它一眼。
木雕小人表情委屈:“也行……”
沈儒崚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叹息一声道:“走吧,一起回去。”
至于沈郁……来日方长!
晋立承没有追到人,回去路上纳闷不已。
他坐在副驾驶扭头向秦冠语说明情况,仍然是一副不解的表情。
“我跟在他后面明明见他走的那条大路,结果转个弯儿人就不见了。追出去好久都没看见身影。”他讷讷道:“他看起来明明活不长久的样子……”
秦冠语脑海中浮现出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庞,忽的皱眉,打断了晋立承的话,“别说了。”
晋立承却喋喋不休:“肯定有人接应他,我就说他碰瓷我跟沈郁是有预谋的吧!”
他看向秦冠语,跃跃欲试道:“二叔,我跟沈郁去查监控,看看这骗子还有什么同伙!”
秦冠语揉揉眉心,语气里带着些许烦躁,“晋立承,后天开学,你确定现在还要胡闹吗?”
晋立承不死心,言辞恳切,“二叔,那骗子都找到家里来了,明摆着有恃无恐。敢这么明目张胆跟你作对的人可不多。人家都蹬鼻子上脸了,你要是不给他点颜色瞧瞧,岂不是叫他们看轻了?”
“晋立承。”秦冠语抬起头,语气严肃,“这是我会做的事,你不用操心。你该操心的,是怎么向你父亲和沈郁的母亲,解释昨晚的事故。”
晋立承当即不再说话。
秦冠语叔每次露出这种严肃认真的表情时,绝对是要追责到底,绝不姑息。
晋立承知道自己这回做的事,真惹了秦冠语生气。
低着头语气讨好,“二叔,对不起……我以后绝对不会再玩儿车了。”
秦冠语对这样的承诺嗤之以鼻,“你前几次也这么保证。”
可不是积极认错但坚决不改吗?
他毫不留情道:“我会联系你爸,让他收好你的车钥匙,你成年之前都不会再给你。”
“啊——”晋立承哀嚎道:“别啊,二叔,你要是现在把我交到我爸手上,他那牛鼻子脾气,非得家法伺候开祠堂……”
他颇有些生无可恋的意思,“我以后在外面还怎么抬得起头啊!”
沈郁也开口求情:“是我自己要去的秦叔叔,跟晋立承没关系。”
以前两人一起犯错,只要沈郁开口求情,秦冠语总会轻拿轻放。
可这次,秦冠语看向沈郁,忽然觉得自己从前的纵容,对两个小孩来说并不好。
起码对沈郁来说是这样的。
他沉默了很久,皱眉道:“你们两个这段时间在我那儿住下,但昨天的事,我会完完整整告诉大哥和皖姐。”
晋立承知道这件事没了商量的余地,压低了头不说话,妄想以此拖延时间。
沈郁蜷了蜷手指,也不说话。
秦冠语打破沉默,“晋立承,你先来。”
晋立承动作扭捏,还想拖延。
沈郁一言不发地拿过手机,抢先拨打沈皖的私人号码。
“别!”
晋立承阻止不及,那头已经接通了。
一道清朗的女声传了出来,“秦总啊,你一个大忙人今天怎么有空联系我?”
秦冠语越过晋立承的阻拦,开口道:“沈郁现在在我这儿。”
电话那头沈皖顿了下,干笑两声,“在你那儿就在你那儿呗,特意让我知道干什么?”
秦冠语:“他今天刚从医院出来,我觉得你应该知道这个消息。”
“怎么了?让沈郁接电话。”沈皖声音明显迟疑,语气担忧。
沈郁耷拉着脸,半晌没说话。
他许久没好好跟沈皖说话了,如今面对关心,倒也不知道母子间该说些什么。
晋立承连忙高声道:“沈姨你别担心,沈郁他跟我在一块儿,好着呢。就是我们俩早上从医院出来的时候,碰上了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冒充沈郁舅舅的骗子。”
“但我二叔慧眼识珠,那骗子刚被赶走。”他语气乖巧道:“我二叔刚刚就是想跟你说这事儿来着。”
说着看向秦冠语,双手合十做出祈求的姿态,“对吧,二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