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开在一个幽深的巷子里,门牌很小,白天经过只让人觉得荒凉。
里面别有一番天地。布局精巧、装潢富贵,很难和它朴实无华的外表产生联系。
沈儒崚心里有点发毛,戳戳木雕小人,“这地方正经吗?”
木雕小人比了个OK的手势,“包的。谢逊那老鬼虽然在下面不干人事,但在上面他不敢不遵纪守法。”
“呵呵。”
沈儒崚半信半疑,观察四周发啊先没有人影,才抬脚走了进去。
这个时间酒吧里几乎没人,灯光几乎都被调到最暗,只有吧台处还保留两盏斑驳的顶灯,斜斜打在后面墙壁上,照亮一整架的酒。
谢逊正在吧台里面坐着。穿着他那身备受瞩目的黑皮衣,头发乱糟糟的。
他应该是正在发呆,直到沈儒崚走近在他面前坐下,才哆嗦一下回过神。
眼神冷酷地扫了过来,“今天不营业。”
看清楚了来人后,脸上不耐烦的神情缓缓消失,勾起唇角笑了一下,“怎么找到这儿了?”
沈儒崚手肘撑着台面,双手交叉撑起下巴,眨了眨眼,“工作上的事。”
谢逊神情瞬间萎靡下去。咂咂嘴,一副受尽挫折的模样,“别提了……”
他从工作台下拿出一个玻璃酒杯,将里面淡黄色的酒液一饮而尽,语气颓丧地抱怨:“我从来都没做过这么憋屈的事儿!”
沈儒崚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谢逊:“……”
他嘴皮子动了动,吐出一口浊气,说道:“真是操了,我倒是找到了姓容那小子身边那个野道士的卷宗。花了钱摸到了点消息,结果兴致冲冲踩点找人,结果没找到生人。”
“你猜怎么着?那野道士特么的变成鬼给我碰上了!”
沈儒崚倒吸一口凉气,“死了?”
谢逊几乎是被气笑了,“变成鬼也就算了,还特么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啃了一半儿,差点儿就全散完了,我拼都拼不出来!”
谢逊本来打的主意是,找不到活人找个死人也能捞到一点儿线索,绝对不会白跑这一趟。
谁承想活人死人他都没捞着,做了场彻头彻尾的赔本买卖。
“姓容的够狠,我得想办法把我的损失从他身上捞回来。”
他又倒满一杯酒喝下去,才将将平平息心中怨愤。
目光落在沈儒崚身上,终于想起来问道:“你来找我干嘛?”
沈儒崚:“……”
他能说他是来找谢逊问那个野道士的事儿的吗?
现在应该是不能了。
反正那道士也没了,不会对任何人造成人身安全威胁,也不会给办事处招来麻烦。
他接下来一段时间估计也不会出现在秦冠语的生活里,秦冠语曾经面临的人身安全威胁,算起来和他也没什么关系了。
沈儒崚想了想,朝谢逊伸出手,“有酒吗?给我来一杯。”
谢逊皱眉找了个新杯子,倒满了一杯递了过去。
沈儒崚接过来抿了一小口,被辣的皱紧了五官。
他将酒杯放在吧台上,叹息一声开始诉苦:“我打了沈郁一巴掌,现在准备从秦冠语那儿离职,短时间内应该见不到沈郁了。”
“嗯?”谢逊不太理解,“你不是把你那小外甥宝贝的跟什么似的?怎么突然跟他起冲突了?”
谢逊拢共没见过沈郁几面,不太清楚这舅甥俩之间具体的相处模式。但他知道沈儒崚对这个外甥的感情很深。
至少谢逊没办法为谁放弃八百年人身自由去打黑工。
能为一个人做到这种程度,这外甥搞不好是被沈儒崚当成儿子来养的!
这可不得百依百顺、千娇万纵?怎么下得去那一巴掌?
沈儒崚叹息一声,三言两语将那天晚上的事情概括了出来。
但如果时间能够回溯,他觉得自己还是会那样做。
“我觉得我没错。那种情形下,他说话那么冲,我也很难忍得住自己的脾气好吧。”
谢逊撇撇嘴不置可否,垂眸轻呵一声,“那你这会儿后悔什么呢?”
沈儒崚声音很低,“我只是觉得伤心……如果我当初再小心一点儿,是不是就没有今天这个局面了?”
谢逊啧啧两声,“又钻什么牛角尖儿呢?你做都做了,这会儿后悔有个屁用?还追根溯源那么长时间……你怎么不直接追溯到那小子出生那天?你直接就不活了,把自己的魂儿安到那小子身上,给他个外挂,什么时候他的人生轨迹朝不如你心意的方向发展了,你再手动调节一下。保管能养出来一个二十四孝好外甥。”
沈儒崚:“……”
他觉得谢逊这是在骂他,但他无力反驳。
他埋头缓慢将杯子里的酒水喝尽,掩饰自己落寞复杂的心情。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无力地望向谢逊,“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谢逊将自己手中的酒一口闷下,撇撇嘴,“能怎么办?一个一个办!”
沈儒崚反应慢半拍的苦恼道:“可我去找沈郁他根本不搭理我。”
谢逊:“那你先去解决别的人呗!”
沈儒崚小声列举:“去修复和秦冠语还有晋立承的关系?他们比沈郁还难接近。”
沈郁不喜欢他只是不和他说话而已。
另外两个可就说不准了。
谢逊眉头皱的像是能夹死一只苍蝇,“不是……你才回来几个月,怎么人际关系经营成现在这个鬼样子?”
沈儒崚觉得自己可以挣扎一下,“那也不全是我的错。我和秦冠语本来就有仇,他侄子还带坏我外甥……我和他们关系好才怪吧。”
谢逊扶额,沉默半晌,咬牙切齿道:“没看出来你还真是有个性啊!”他语气冷飕飕的,“快三十的人还和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儿计较!”
沈儒崚默然,在心里回怼,他只有二十一岁来着。
谢逊只消一眼就知道这人在想些什么,他咬紧后槽牙,问道:“你打算花多少钱?”
沈儒崚愕然抬头,“你连这种业务也能包办吗?”
谢逊臭着脸,“你究竟办不办?”
“办,办,办!”
沈儒崚激动地拉住谢逊的衣袖,表情央求,“你知道的,我暂时什么都没有,就是有点小钱。”
谢逊的脸更臭了,一把拍开沈儒崚的手,语气冷酷,“听我的,反正现在沈郁不待见你,你就先把他放一边儿,先去找那个和你外甥玩儿得好的小孩儿,跟他打好关系,再慢慢接近你外甥。”
沈儒崚有点为难,“这能行吗?”
谢逊噎了一下,被气得不行,“这才是正常流程!”他白了沈儒崚一眼说道:“你记住,你现在是对不起人家,要补偿人家。小孩儿很好哄的,你找两样他喜欢的东西送过去,然后温言软语说上几句,他八成就不会记仇了。”
沈儒崚觉得有点难办,“你说的是几岁的小孩儿?”
他觉得晋立承可能会有点记仇。主要是他把人气得不轻。
谢逊抿唇,“通用。”
他表情冷酷得制止了沈儒崚下一步的问话:“你别告诉我你现在连打听别人喜欢什么都要我重新教啊!”
沈儒崚嘿嘿笑笑,“不用不用,这点小事我还是拿手的。”
谢逊不为所动地伸手。
沈儒崚懂事地在他手心里放上一块筹码,“这是订金,尾款等我把人追回来了再付给你。”
谢逊冷哼一声,摆摆手,“去吧。”
沈儒崚脸上堆着笑,缓慢转身。
走出酒吧之后,木雕小人从口袋里跳出来,终于喘了几口大气。
它坐在沈儒崚的肩膀上,看着沈儒崚摇摇晃晃的脚步,提醒道:“前面有两个台阶,建议扶墙走。”
沈儒崚抿紧唇,“我没喝醉,也没腿软。”
木雕小人奇怪地盯着晃动的地面看了两秒,决定不拆穿这个显而易见的谎言。
它问:“那咱们回江滨壹号?”
沈儒崚摇摇头,“不,我们去找张道长。”
木雕小人:?
找那个道士干什么?
很快它就知道了。
沈儒崚甜言蜜语软磨硬泡,用自己微薄的工资以及刚从秦冠语那里支来的补偿金,换了几张符咒出来。
粗浅看过去,应该和用在沈皖身上的那几张一样。
木雕小人:“……”
有时候真是不得不承认,钞能力真是个好东西。
沈儒崚回到江滨壹号之后睡了一下午,直到傍晚才被闹钟吵醒。
他迷糊了一小会儿,从枕头下面拿起那叠符咒,专注地看了起来。嘴里喃喃有词。
木雕小人不太理解他的行为,提醒道:“咒语要等在入梦人周围放上一张符咒之后念才有效果。”
沈儒崚解释:“我是在想今天晚上见了晋立承该怎么编。”
他和晋立承俩人关系不说好,那简直是差的没边儿了。
试问,梦见一个自己很讨厌的人,会是一种什么感受?
而且这个讨厌的人还一个劲儿的追问自己,究竟喜欢什么东西!
这简直就是限制级别的惊悚片!
木雕小人打了个哈欠:“那你想好了吗?”
沈儒崚挠挠头,“算是想好了吧……”
什么叫算是想好了?
沈儒崚看向木雕小人,语气恳切,“你能不能让人把我想象成他好感度最高的人?”
木雕小人迟疑,“你想干什么?”
沈儒崚狡黠一笑:“实验一下。”
实验什么,不言而喻。
——
午夜,永春园静谧无声。
属于孩子们的房间也早就熄了灯,寂静的房间里只剩下匀称的呼吸声。
木雕小人从窗户钻进去,把折好的符咒放到了晋立承的床头,围绕着晋立承转了两圈,念了两个咒语,随后折返回去。
墙角花丛里,沈儒崚穿着淘来的迷彩服跪坐着。
见木雕小人回来,眼神期待地小声询问:“怎么样了?”
木雕小人声音细哑:“应该可以。你试试。”
沈儒崚搓搓手,双手合十虔诚地朝月亮拜了两下,才盘腿坐好,念起咒语。
片刻后,他进入一片梦境中。
发现自己正被五花大绑,脚上光溜溜的,晋立承手里正拿着毛茸茸的逗猫棒,快速在他的脚底板挥舞,脸上是解恨的笑容。
沈儒崚:…………
好了,失败了。
晋立承不知道把他当成了谁,但绝对不会是什么好感度高的人。
忍耐了一会儿,晋立承依旧保持这这个动作,丝毫没有要做出改变的意思。
沈儒崚闭了闭眼,解开身上的绳子,在后者错愕的眼神里站了起来,随后消失在梦里。
睡梦中的晋立承笑容戛然而止,咂咂嘴,说了句梦话:“跑什么?玩儿不起的小白脸!”
楼下,沈儒崚一脸复杂地睁开了眼睛。
他看向木雕小人,在后者期待的眼神中摇了摇头,“不太行,你要不换个咒语再试试?”
木雕小人迟疑,“万一再换一个也没用呢?”
沈儒崚默然片刻,诚恳道:“那我大概只能在梦里施展暴力手段,逼得他就范了。”
木雕小人表情扭曲一瞬,伸出手,“那再给我一张,我再去一趟。”
晋立承这一夜连着做了好几个美梦。
先是他把那个小白脸抓起来,绑到了家里拴在柱子上,拿逗猫棒狠挠他的脚底板。小白脸反抗不得,屈辱受刑。
然后梦见了他老爸脾气稳定,声音温和地把车库钥匙还给了他,还放言,让他好好玩,玩出风格,玩出水平!接着,是他终于超越沈郁,享受了所有狐朋狗友的注视和膜拜。
在此基础上,他还“不忘初心”,在有人奚落嘲讽沈郁的时候挺身而出,强势击退那群不速之客,拯救沈郁于水火之中,彻底确立了在沈郁心中的大哥地位。
爽,实在是太爽了!
以至于晋立承几乎是笑醒的,醒来之后还觉得余韵未消,巨大的满足感久久不散,心情畅快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