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许我 第13章 变故

周一上午，散了早会，梁琼单独来到何永昭办公室，向她汇报上周南城出差的情况。

“……产业投资基本要靠我们，当地政府对产值税收等等要求都很高，不过周秉文开口要的政策力度也很大，倒是没特意回避我，这些政策若是谈下来最后都会落实到我们的项目上。”

何永昭显然听出了她的话外之音，“你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华曜好端端要把这些好处分给我们？我们除了自己该投的钱一分都不会多花。”

梁琼想了想，“倒也不是不能理解，他们如果先拿地开发然后再招商，未必能招到我们这么优质的项目，现在就把我们招进去，谈判的砝码立刻就翻倍了。”

何永昭点点头，“华曜名下虽然有华曜科技、华曜电子这样的产业公司，但他们利润核心还是土地开发，南城现在那块地对他们来说只是个开胃前菜，后续周边产业链的集中、配套商业区和居民区的开发等等，那才是他们的正餐。”

梁琼没忍住笑了，“要这么说，那块地迟早升值，我们干嘛不自己出钱买下来？”

何永昭也笑了，把手里的文件朝她一递，“给，你去给董事会提意见，我们华南事业部转行搞地产算了？”

玩笑过后，何永昭正色道:“其实也不是没考虑过，只是集团这几年好不容易挺过来走上正轨，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一味扩张，董事会要求做全局的资产盘活，对固定资产投资这块卡得比较严，跟华曜合作是目前的最优选。”

梁琼没再多言，转到正题，“目前最需要确认的就是我们的项目投资，30亿我们至少得投三分之二，我估算了一下，除开新宝，国内总共22条生产线，整合成15条，最多新增5条……算下来，20个亿还是会有一定缺口。”

“如果加上新宝呢？”何永昭问。

“新宝本身就有10个亿的扩线计划，加进来只会多不会少。”

何永昭笑了一下，“你把全国各厂的情况再摸一遍，包括新宝，数据做准确一点，近五年的计划也要。”

“好。”

“于总那边我会去汇报。”何永昭思索道，“我猜华曜肯定想让我们把新宝也迁过去。”

“新宝如果也迁过去，那我们就真不如自己买地建新厂了。”

何永昭轻叹一声，“你以为新宝自己不想单独建厂吗？它现在生产线分散在分属两个事业部的三个工厂里，管理起来不知道有多麻烦。现在领导们的初步想法是从这三个工厂腾一个最大的出来给新宝用，但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各方面都有阻力，所以，我们也可以考虑考虑其他的可能。”

梁琼领会到何永昭的意思也就不再多说，回到自己办公室，把一些工作安排下去，自己也开始着手干活。

新铭分厂众多，虽然各有事业部统筹管理，但要把情况摸准确，在一个体量庞大的集团里，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知不觉忙到十一点，梁琼起身准备活动下筋骨，刚放下的手机又响了。

看清来电显示的瞬间，梁琼不自觉皱了下眉。

是张琪。

梁琼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站定，点下接听。

“梁小姐，您好。关于新曜项目，周总想约您下午见面聊一聊。”

“……什么时候？”

“看您什么时候方便，周总今天下午都在公司。”

梁琼回到办公桌前翻了翻自己刚写下的工作安排，下午她得去一趟海城的新宝分厂。

“我现在过去，方便吗？”新铭大楼到华曜总部走路三十分钟，开车不超过十分钟。

张琪安静了一瞬，随后道：“可以的。”

挂了电话，张琪对办公桌后面色始终沉凝的周秉文道：“梁小姐大概十分钟后到。”

周秉文手指点了两下桌面，低头在手机上敲字，吩咐道：“让食堂准备中餐，跟周乐薇说，中午跟余总吃饭我不过去了。”

话音刚落，张琪的手机里就收到周秉文发来的信息:【金汤柠檬鱼，椒麻鸡丝，避风塘炒蟹，金沙豆腐虾仁，白菜粉丝煲，西湖牛肉羹，红豆桂花小汤圆】

张琪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中午准备请梁琼吃饭的菜单。

她给周秉文做特助有四年多了，经手安排过的宴请数不胜数，这是第二次见到周秉文亲自点单，第一次是上周在南城给梁琼买早餐。

不到一分钟就写出这么一长串菜名，甚至连甜品都想到了，这位梁小姐的特殊性和重要性再度刷新她的认知。

十分钟后，梁琼带着潘玉媛抵达华曜总部。

张琪提前在地下车库等候，领着她们直接乘专梯抵达周秉文办公室。

门推开，目光相对的瞬间，梁琼偏移了视线，同时下意识抿住嘴唇。

周秉文的上唇瓣竟然有一块几乎跟她一模一样的黑色血痂。

一些不合时宜的画面在脑海里电光火石般闪过，耳根和后背立即浮起一层微热。

梁琼转过脸打量四周，强作镇定地客套：“周总的办公室真气派。”

“梁小姐喜欢的话以后欢迎常来。”周秉文盯着她唇角那块黑色血痂，回话之前不自觉舔了下唇。

梁琼没再接话，也不看他，顺着张琪指的方向大步往会客区走。

从她出现在门口那一刻起，周秉文的视线就像蛛网一般落在她身上，轻飘无声却缠人，梁琼有一种唐僧掉进盘丝洞的感觉。

四个人在会客区落座，张琪给梁琼和潘玉媛一人递了一份文件。

在看到文件之前，梁琼心里始终保持着对周秉文的戒备，怀疑他是借口聊项目把自己叫过来说些有的没的。

但看到文件之后，什么有的没的都被她一股脑抛到了九霄云外，“什么意思，投资加到50亿？”

周秉文神色微黯，视线不移，缓缓开口解释：“提高投资一方面是当地政府的要求，一方面也是华曜的想法。增加的这部分投资，华曜会去寻找合适的合作方，但主要还是希望新铭能够加入进来，毕竟你们有这个实力。华曜当然也会尽可能争取更大的政策支持，只要新铭愿意，投得越多，后期受益就一定会越多。”

梁琼终于抬眼对上他的视线，直言道:“羊毛出在羊身上，受益的前提是先投入，新铭有自己的投资扩产规划，不是说加就能加的。”

距离太近，这双眼睛太亮太清澈，周秉文一时竟忘记了言语，梁琼一下没反应过来，跟着也愣住了。

场面一瞬陷入静止。

张琪见状，忙轻咳一声，笑道:“梁小姐，其实也不是说新铭一定要立刻答应增加多少投资。这个项目总投的增加，我们是估算了整个一二期投入收益在内的，我们同步会寻找其他的合作方，华曜自己也会整合资源投入进去，只是我们的首要合作意向还是新铭，希望新铭能往这个方向进一步考虑。”

梁琼回神，收回视线，低头看一眼手上的文件，再看向张琪，有些无奈，“可是我们一直谈的都是一期，你们自己也说过，二期打算过两年再开发，现在突然把二期扯进来，变动会不会太大了点？”

张琪的笑容出现一丝裂缝，就在她犹豫要如何回答的时候，周秉文开口了，他意识到自己的失神，拿起文件在手里装模作样翻了两下，“二期一直都在我们的计划范围内，你也可以理解为，华曜很看好新铭未来在人工智能领域的发展，想更进一步深化我们之间的合作。你看到我们的要求在提高，其实与之相对应的，我们对这个项目的投入也在增加。首先……”

整个合作涉及到的事项不是一时片刻能说清楚的，这样的变动无异于项目重谈。

耐心听完周秉文的讲述，梁琼没再多说什么，而是起身告辞，“这个变动太大了，我得先回去跟何总和于总汇报。”

周秉文抬手看了眼时间，发出邀请，“刚好也该吃午饭了，不如一起到我们食堂吃个工作餐再回？”

还是那块汉米尔顿。

梁琼移开视线，摇摇头，“谢谢周总，我下午还有事，现在得先回去汇报，就不吃饭了。”

张琪忙附和着挽留，“梁小姐，您看马上就十二点了，咱们汇报工作也不差这一时片刻，您用过餐再回去，何总和于总想必也不会在意。”

“谢谢你们好心邀请。”话题一离开工作，唐僧掉进盘丝洞的感觉又回到梁琼的心头，周秉文的目光让她有一种自己即将被洗刷干净下锅的错觉，她急于逃离这间办公室，“只是何总吃完中饭就要出差，于总下午也要去临市开会，我还是得尽快赶回去，吃饭以后有的是机会，不差这一次。”

说完也没有再给周秉文和张琪挽留的机会，径直往办公室门口走去。

周秉文跟在她身后，没有再出声挽留，张琪便不再多话，追上去将她们原路送到地下车库。

再回到楼上，周秉文办公室里的气氛明显低了好几度。

张琪谨慎汇报：“梁小姐回去了。她的手腕已经消肿许多。”

周秉文面朝落地窗站着，半晌，偏头问道：“钟书杰给的那几个公司都去查了吗？”

张琪拿出手机给他发邮件，“已经查了两家，我先发给您。”

周秉文走到办公桌前点开电脑，“剩下的抓紧。”

“好的。”张琪转身准备走，又回过身，犹疑的语气带着一丝忐忑，“周总，您的午饭一会是请食堂送过来，还是去食堂吃？”

周秉文停下敲击键盘的手，面色愈发冷肃，静了片刻，双手重新敲击键盘，丢下一句，“你叫上钱昊几个去吃吧。”

张琪不敢再多说什么，轻声关门退了出去。

梁琼开着车，脑子里一时有些乱。

潘玉媛在旁边愤愤不平，“华曜这样出尔反尔，这项目我们还怎么做下去，琼姐，你都不生气吗？”

听到她的抱怨，梁琼想起早些年性情跟她一样冲动的自己，不禁笑了，“生气能解决问题吗？不能，真正重要的是怎么去解决这个问题。合作本来就是你来我往谈出来的，有变动很正常，我凭什么跟他生气？周秉文好歹是华曜副总，他亲自出面来给我们做解释，说明华曜还是认真想跟我们合作的。我虽然负责这个项目，但最终决策权不在我这里，我如果因为一时情绪把事情直接推进死胡同，何总和于总他们后面还怎么跟华曜谈？”

说完梁琼忽然沉默了，她刚才或许应该去吃那顿饭。

潘玉媛半知半解，暗暗观察着她的神色，“你怎么知道周总是认真想跟我们合作的，这个项目难道不是他说了算吗？他突然提出这么离谱的要求，看起来更像是想让我们知难而退。”

梁琼微微一怔，半晌，似回答也似自言自语，“不是。”

回到公司，梁琼第一时间跟何永昭做了汇报，何永昭也没耽误，直接带她一起去找了于立平，于立平没有立刻表态，只说让她们先好好研究下华曜新提的变动。

梁琼忙了一个星期，提交了一份报告，然而无论是新铭还是华曜，一下子都像熄火了般，毫无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