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舞到了自己面前,红袖晃了眼。
手上一轻,手中坛被他单手环着拿过,自己的手上只余了两节切口平整的红带。
他转了圈揭了封随意扔出了红封,坛口两红带垂落,他双手捧着坛仰头便直接就着口大口的喝,红盖头边缘搭他捧坛的手上。
盖头下是肆意的艳丽,绘着红妆盘着发,坠金玉,缀琉璃。
灰色暗淡没有光泽的双眸在这一刻被渲染了众多色彩般,光鲜了起来。
他眼尾的一抹红勾勒出无限的魅意诱惑,明明看不见,却好似满眼的都是自己。
溢出的澄澈的酒液顺着他鼓动的喉结到了锁骨流向深处。
他胸口的嫁衣湿了。
不知不觉中奏乐停了,有不少人吞咽了吞咽,眼神都直了。
苏寻轻咽了咽,看着面前的边舞边来口酒的“新娘”,只觉背后的触感更加阴森了,不用看也差不多猜到了那些姑娘汉子这一刻的恨和哀怨。
不说背后,就说眼前能看到的,一个个盯自己的眼神恨不得千刀万剐般,不止人,还包括了衔家的蛇,只不过它们没那么明显。
之前山中仙,现在是妖精。
“阿~寻~”
听着这似在舌上卷过充满了柔情蜜意的轻唤,苏寻没忍住而因为不适微抖了抖,看着面前单手提着坛看着自己的人,脑中不由忍不住的想他看不看的见。
“啊?嗯。衔。”苏寻呐呐道。
人凑近了自己,伸手抚上了自己脸,凑近了自己耳边,轻声笑了笑,“阿寻,是走神了?怎么走神了啊?”
苏寻顿了顿,轻“嗯”了声,“我感觉——”
“嗯?感觉什么?”衔说着倾身伸出了另一只勾起了苏寻的下巴。
苏寻张了口,声音又低又弱的,“村民们,和蛇们,他们的目光,看着,好像要活剥削了我似的。”
因为盖头,苏寻没看到衔的笑僵了僵,甚至有了点恨恨的意味。
只见自己说了,他便收手退开,一手提坛,仰头继续喝了坛中所剩无几的酒,最后滴酒入口,举坛的手改抓坛沿为坛沿绳。
下一刻,他的手向自己伸了来,一手伸向自己脑后,另一手微掀起他的盖头凑向了自己。
周围一圈人和蛇们眼神更加幽怨了,看着中心处那俩位,穿着嫁衣的人一手搂抱住了对方腰身,一手抚他后脑让他抬头不能后退。
两人紧紧相贴,一人完全笼罩在了对方的怀里,长且大的盖头将俩人挡的严实,但不难猜出盖头下的情景。
除了俩主角中某一个的心思可能会有些偏差。
苏寻呢,突然这么一下猝不及防,唇上一软,滑且温凉,带着酒的气息,眼前的人垂着眸,手搂抱着紧紧的。
苏寻就这么受着,也没反抗,不过下一刻便有了点反抗了,手扒上了他的肩,眼角红了,喉咙发出难受的呜咽,喉结动了动。
没一会儿,对方退开了,苏寻转过了身一手仍扒他肩膀上,一手抚着胸口弯了腰咳嗽,大口喘息着,眼尾红了挂着泪。
衔伸手扶住了他身子,一手拍着他被帮他顺气,有点担忧。
“阿寻,你还好吗?你,不会喝酒?”
苏寻抿了唇,鼓了鼓两边腮帮子。
“不会吧,又呛又辣。以前明哥带了酒,啥来着,茅台?记不清了,还有醉蟹和虾,一大兜,一块儿吃。之后,想不起来了,总之自那之后,第二天,也不知道咋了,我哥坚决不让我碰酒,炒菜放料酒都不行!”
苏寻说着砸吧砸吧了嘴,长“嗯”了声。
“有点甜,梅子!除了刚刚有点呛了、辣了,好像,味道还不错。”
衔沉默了,感受着手里揽着的直起了身、缓好了的人,听着对方一下子自来熟般自然了特多的话。
衔伸手揽着对方,微蹲身揽过对方腿弯,一下子打横抱了起来。
苏寻微睁大了眼,双手搂抱住了他脖子。
“干什么?我可以走了。我不是小孩子了。”
衔“嗯”了声,“不是小孩子了,大人也是能抱的。”
说着把人抱到了角落放下,一蛇拖了个小凳子放下,然后把苏寻按到了凳子上坐着。
“衔,你真的看不见吗?我感觉你跟看得见似的,我好奇。”苏寻歪着头仰头看着他问道。
“看不见,别的触感挺灵敏的,尤其听觉。”衔说着抬手揉了揉他的头,“你在这坐一会儿,打了咱回家。”
苏寻鼓了腮帮子别过了头,有点抱怨的嘟囔了起来。
“别揉我头,我还想再长两厘米呢。我哥成天因为我没一米八说我用不着打工那么拼,他养着我,我还小。我哥也就,比我高了7厘米。衔,小心点,别受伤了,我担心你。”
衔顿了顿,轻轻笑了笑,掀开盖头蹲下身放他手里,倾身埋他怀里,双手伸向了他背后抱着他,扬起头看向他。
带着浅笑,满心满眼都是他,“放心吧,不担心,我不会有事。”
苏寻顿了顿,低头轻轻亲了他额头一下,笑了,“嗯”了声。
可惜某位看不见这笑,某位已经疯狂抓拍录像收藏了,某家伙入镜了?没事,p了就行了,身为最强大的智能要是连这都做不到,那就该废了。
衔起了身,转身走向了中央,然后抬了手举起坛重重摔下,俩蛇一蛇一边的咬了跟墨竹递上。
衔接过了墨竹,歪了歪头轻笑了声,“一块儿上吧,我不打一对一。蛇,看好我媳妇,出了啥事你们就完了。”
苏寻看着中央那位持竹肆意张扬艳丽的人儿,再看看那一个个站起了或持刀、或持棍、或空手、的猛男烈女,其他人一块儿吹奏起来了。
苏寻笑容没了,眼神凉了,他肩膀上的小白乐了,但还明知故问。
[阿寻,怎么了吗?]
“衔,太乱来了,小白,你看看那个男的,壮实的都有他两倍大了吧!还扛着那么大一把大砍刀!你看看那个女的,手中拿的那黑的细线,一看就特毒。”
苏寻瘪了嘴,“才说了让他小心点,他就这么——”
[嗯,对!]
[就知道秀,不知道听阿寻的话]
[让阿寻平白担心]
[小白肯定听阿寻的话,才不会这样呢]
看着小家伙的白言白语,苏寻认真“嗯”了下,“小白最乖了。”
接着便忍不住惊呼出口,“衔打架好厉害。”
正准备捧脸装害羞的小家伙一顿,抬头向前方看去,便见了那即使着装繁华,但依旧丝毫不受影响的人在人群间如水中游鱼般游走、用着竹竿打人挑人的一幕。
抽的看着就疼,那么壮实一人就那么被衔借力轻松挑飞出了圈,真的飞了起来,或衔用竹竿支地跃起的法被踹到了圈边,又或着体型太大,直接给边抽边踹,多踹了几脚给踹圈边了。
华丽的嫁衣翻飞,金玉脆响,轻盈的如同林中翩飞的美丽红蝶。
场面是压倒性的,仿佛一群看着像王者的青铜攻打看着像黄金的王者,一个又一个或挑或踹或踢的被弄到了圈边缘,场中惨叫连连。
“呵,全村的适龄单身都上了啊?真行!”
“单身就算了,结婚了的都双方瞎凑啥热闹?!看不得人脱单?!”
“衔!你下手也太狠了吧?!”
“不是!打这么狠啊!”
“我,我自己出去!别喘我!”
“我。我不打了!我认输!”
“我信你个鬼!出局吧你!”
“衔,我是女的,轻点抽啊,毁容了咋弄?难嫁!”
“毁不了!难嫁你就娶啊!”
“妨碍我娶媳妇,哪怕你女的呢,敢上就别指望我下手轻!”
“啊!我的腰!衔你怎么抽我腰!”
“我看不见,顺手抽的。”
“我错了!别抽了!”
……
苏寻沉默看着场中的“热闹”,周身围绕了一群懒洋洋的蛇,它们尾巴不时抽飞一位偷偷摸摸的小东西,甚至还打起了地鼠。
对,地鼠,刚在自己前方不远探头,就被一尾巴拍了下去,拍下去这也就算了,蛇还伸着头钻了进去。
只听得一声惨惨的“吱!”然后地鼠被蛇咬着脖子提了出来,然后放地上,然后蛇尾巴一甩,鼠飞了,蛇还仰头看了看高度,看着鼠落在了一人身上,把瘫地上的人砸懵了——它的主人。
蛇懒洋洋收回了视线,根本没一点在意的样,苏寻看着那只巴掌大的地鼠摔的晃了晃,抬起头,然后一下子扑这人脖子上抱着蹭了。
一揉着腰背的汉子看着自家的绿蜥蜴用两条后腿快速奔跑而来,然后高高跃起扑自己壮实的胳膊上,钻进自己怀里窝着不出来了。
他伸手把它抓了出来,一时大眼对小眼,两眼泪汪汪。
“绿啊,我被衔抽的好狠。”
绿蜥蜴也嘶嘶出声。(我也被那帮子黑蛇霸王们抽的好狠。)
一边雄赳赳气昂昂,一边凄凄惨惨戚戚。
苏寻看着走过来的人,站了起来,顺从的被他抱住了,“你好厉害。”
“嗯,所以啊,阿寻不用担心我。没什么奖励吗?”衔笑着说道。
苏寻愣了愣,“啊?什么奖励?我没什么?嗯,要不回去我帮你按摩吧,你肯定很累了。”苏寻说着笑了。
某位想要福利的家伙顿了顿,“嗯”了声,然后松了手转身蹲下,“阿寻,上来,我被你回家吃肉。”
苏寻听话的趴衔的背上,脸直接贴他背上,脸色红红的,打了个哈欠,眼中尽是醉意,双手抱着他的脖子。
“衔,你要是背不动了我背了。我,有些热,头有点,晕乎。歇会应该好了?”
“放心吧,我背的动,会把阿寻背回家的。”
“衔,你真好看。要不是知道是你,我快一点都认不出来你了,反差好大。一直想说了。而且你打架好厉害,明明看着也不是怎么壮实。”
“我在阿寻眼里是很柔弱的样子?”
“有点吧。看着,虚,还要喝补药什么的吧,挖人参什么的。”
衔脚步磕了下但很快稳住,背上背的家伙则还在自己耳边小声絮叨,好像成了话篓子般有说不完的话要跟自己说。
“不止这个,明明之前看着,我记不住样子,也大概记得感觉,挺清新的,现在好艳丽,真的好漂亮的。”
“记不住样子?”
“我脸盲,还很严重,我努力去记了。”
“哦,那阿寻喜欢这样的我吗?”
“不喜欢。”
听着背后人那立答的话,衔脚步又是一虚晃,不过没摔,很快稳了。
“村里好多人都好喜欢你的。尤其现在,眼睛都黏你身上了。不舒服,你是我家的,是吗?”
衔听着背上人的嘟囔,心里刚刚的憋闷顿时通常了,应了声,“是,当然也只是阿寻家的。”
下一刻脸便被亲了一口,背上的人缩回了头,小心的嘀咕。
“还是喜欢的,不管你什么样。你要是喜欢漂漂亮亮,我也喜欢的,我就是担心你,好多人喜欢漂漂亮亮的,然后会想着法,搞事。”
“阿寻,我现在和你之前说的那个朋友,谁好看?”
“啊?哪个?王后吗?你俩就不是一个风格的。真要说,还是,他吧?他的粉好多的,好多跪舔的,比你这全村人,猛多了。”苏寻迟疑嘀咕道,“没事啦,我也喜欢你的。”
衔默了,“阿寻,你,我,嗯,我要是比这还好看数倍呢?”
“啊,你不用比的,反正我脸盲记不住什么。你之前那平平常常的就很好了。”
“阿寻,我算老几,你喜欢的人。”
“什么老几?没排名,真要说,老一。以前是我哥,不过他不在了。”
衔和小白同时一顿,然后一个若无其事的走了起来,一个拍拍胸口长呼了口气。
奏乐的人们好似听不到他们之间的话语吹奏,只不过大多年轻小伙有些有气无力了。
“衔,你家没母蛇为什么那么多的蛇?”
“它们不算是真蛇,它们算是时间的化形,时间以蛇为代表,衔尾蛇。”
“时间?”
“嗯,这不好讲。不过阿寻想听我也可以努力讲讲?”
“那为什么都是公蛇,没母蛇?”
衔顿了顿,“可以有母蛇的。”话音才落,一群黑蛇咬着灯竖起了它们的小脑袋。
“不过没必要,公蛇比母蛇更实用,而且我还单着呢。”
苏寻半知半解“哦”了声,一群黑蛇别过了小脑袋。
“那现在可以有母蛇了?”蛇们小脑袋又微微别了过来。
“阿寻这么关心这个做什么?”衔笑了笑。
“怎么说呢,母蛇的话,能生孕,但生孕是需要大量能量的,就会吃公蛇吧。”
“然后一怀孕就有挺长的孕育期,至少也得三个月,如果怀的蛇品质好孕期会更长,而且生出来的小蛇会更能吃。”
“为了长大,如果公蛇还好,会更强,如果母蛇就重复以上。如果是战争期间,母蛇最好,它最大的能力是吞噬;和平期间,那就差不多算白养饭桶,母蛇需要很多的能量,差不多永远都吃不够般。”
“我家那些公蛇,全部也就养好两条母蛇生窝小蛇吧,一窝大概也就四五条差不多。所以没必要创造母蛇。”
一群公蛇抖了抖身子,专心爬行了。
“哦,他们的创造算是一个鲜活的生命吗?”
“不太算。阿寻放心吧,死亡算是他们生命的重新开始,代表生命的轮回,只是轮回过程有长有短或沉睡。对我不会有什么影响,毕竟衔尾蛇,时间周始,生命轮回。如今之所以没母蛇,因为它们在时间中沉睡。”
“衔。”苏寻紧了紧抱他脖子的双手,“对不起。”
“嗯?对不起什么?阿寻是怎么了吗?阿寻不用对不起我的,阿寻从没对不起我什么。”衔说着颠了颠背上的人,然后一滴温热落在了颈。
“阿寻,你怎么了?有什么跟我说说?我听着。”
同时小白也看着他,吐着泡泡问他:
[怎么了?]
[还好吗?]
苏寻张了张口,埋他背上,小声喃喃,“难受了。”
然后便闭眼埋他背上,“也不是太难受。衔,你,辛苦了。”
衔长松了口气,“没事,不辛苦的。就眼睛看不见了,不是很影响我,就是我有点懒,觉得没必要,所以基本上什么事都让蛇干了。阿寻不难受,今儿,结婚呢,开心着。”
“嗯。不难受,开心着,你不喜欢我难受,我开心着你也开心。”
苏寻抬起头应着,努力带起了笑意,下巴搁他的肩上,看着前方星星点点的萤火虫和衔着灯的蛇们,耳边是喜庆的奏乐和笑声,笑意自然了些。
“衔。我,想听你哼之前哼的调调,很好听。”
衔“嗯”了声,轻声哼了起来。
苏寻带着笑窝他肩颈处,醉意的双眸渐渐支撑不住阖上,小小的陷入了一片的安宁祥和。
衔扭头明明看不到,但好似看到了背后浅睡了的人般,浅浅笑了笑,扭回了头。
轻声哼着不知名的调调,背着人,踏着月光,迎着奏乐虫鸣向着远方的家走去。
事完了,该回家了。
小白:能吓死个猫,还好我追人最大的阻碍(大舅子)没了。
蛇们:……还是不想母蛇了,养不起,太猛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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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珍宝(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