蓄谋已久 第8章 穿堂风，引山洪

男女之间的好感，总容易被察觉。

而同性间的好感，却是模糊隐秘的，因为没有人告诉你，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也没有人告诉你，女生也可以喜欢女生。

....

她为什么笑？知茗脑子里总是冒出岑易那天的样子，时不时就跳出来晃下眼睛，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这样的走神儿已经好几次了。

知茗算是个后知后觉的人，许多事发生过，也不会很留意，唯独对岑易，隐隐间透着种说不出来的注意。

但换句话说，聪明又漂亮的人，谁会不想多看两眼呢？

下课铃响，知茗陡然一震，才惊觉下课，赶忙随着大家起立，待老师出去后，再坐下，面上便增了几分懊恼，怎么又走神儿了。

“下节英语课演讲，你打算说什么主题？”齐甜甜问她。

“我...”知茗一怕听力二怕口语，偏偏英语老师还特别喜欢做口语交流，摇摇头犯难道：“我不知道，我不想演讲...”

“我也一样。”齐甜甜鼓起嘴，手乱翻着英语书，没等说话，就见丛聪跟一阵风似的蹿出教室，立马拍了拍知茗“哎哎，你看她...肯定又是去找英语老师探讨问题啦~~我真是服了~~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英语好。”

英语好？

知茗目光探向后排，岑易的英语好像也挺好的。

...

高中时代，班里总有一个备受瞩目的焦点，无论何时何地，她就好像是一柱光，所有人都向往她的光芒。

知茗望着讲台上流利做着英语演讲的岑易，闪闪发光如同一颗耀眼的宝石，有那么一个瞬间，她觉得自己不像是在听演讲，而像是再看某一场电影，岑易就是主角，优雅端庄，翩翩风度，说到某个有趣的点时，眼尾会稍稍上挑，知茗竟从其中读到了一丝风流，脸颊不由自主的发烫，急忙垂下头去，手忙脚乱的翻着桌兜儿。

直到演讲结束，掌声响起，才敢重新把头抬起来，可看着她刚刚站过得地方，知茗的脑子里全是岑易飞扬溢彩的模样。

“她家里是请了外教吗？发音跟外国人一样。”齐甜甜发出感叹“我就是再学三年，也赶不上她。”

陆续又上去了几个，可因为有了岑易的开山之作，显得后面全都黯然失色，就连备受老师喜爱的英语课代表都败下阵来。

所以轮到知茗的时候更加紧张，英语的口语跟听力本身就是她的弱项，这会儿站在讲台上，手掌心里全是汗。

准备了一个晚上的演讲，让她说的坑坑巴巴，以至于平常最温柔的英语老师都忍不住念叨了几句——要多听多读。

余光朝岑易的方向瞄了眼，只见她低着头，好像根本就没抬起来过。

一定是自己讲的太烂了，所以她连看都不看一眼。

知茗绞着手指，都快拧断了，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就是一只丑陋的鸭子。

下了课，好些人都跑去岑易那里找她说话，知茗看着，心生羡慕，跟她做朋友，一定特别好。

“嘁~~不就是口语好嘛，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不是仗着家里有钱。”后一排的丛聪阴阳怪气的翻着白眼，明眼人一瞧就知道在说谁。

但偏偏就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非揣着明白装糊涂“你说谁呀？”

“还能说谁...”丛聪往后窗户的位置瞪了眼“谁作说谁呗。”

一向寡言少语的知茗，忽然转过身“其实也是人家自己努力吧，我觉得她还是很厉害。”

“呵——”丛聪看着知茗，先是愣了愣，随后拿起英语课本往桌子上重重一拍“马屁精....”

然后头也不回的就向后面靠门的位置走去，跟那几个男生，不知道再叨叨什么，一边嘀咕还一边往知茗这里看。

“你搭理她干嘛呀~~”齐甜甜拉过知茗“她你还不了解嘛，仗着自己是英语课代表，成天脖子恨不得扬到天上去，哪节课不出风头，她得憋死...”

“我只是觉得她不该轻易否定别人的努力。”

齐甜甜一顿，跟知茗做同桌时间长了，对她也是了解些的，这人表面上看着柔弱，实际性子特别倔，一旦认真起来，怎么说都没用——

“哎呀~~好了好了英语课都上完了，不气啦不气啦....”

....

这段时间老葛也不知道从哪弄来的这么多卷子，变着花样给他们布置——

练习册、试卷、本子，每天光是数学作业知茗就得收好大一摞，女孩又瘦又小，抱着高高的一摞作业，都快高过头顶了。

就在她承受不住，要往下掉的时候，一阵匆匆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脚步声停的那一刻，手上的重量也跟着轻了一大半，抬起头就撞进了一双浅褐色的眸子里。

是她，是岑易。

知茗先是眼前一亮，紧跟着就想到上次在英语课上出的丑，莫名有些发慌，倒是岑易抱着册子大方说道：“走啊。”

女生背影落落大方，知茗懊恼的蹙了蹙眉，心里暗骂自己——你是脑子进水了吗？怎么总是慢一拍。

赶忙加快脚步，想赶在进办公室之前跟她道谢。

可谁知道，刚到门口，老葛就对着岑易招了招手，让她进去。

知茗放下作业只得先出去，门虚掩了一道缝，就听见老葛说话的声音——

“岑易啊，你这偏科也太严重了，你看看你的卷子，才七十多，这是不及格啊~~”

不及格？岑易不及格？

知茗觉得这是天方夜谭，甚至认为是自己听错了，再想多听一些的时候，上课铃就响了，怕被发现，赶忙往教室跑。

等她坐回到位置上，岑易才从外面回教室，知茗看着她，仍然觉得不可思议，岑易怎么会不及格呢？

....

中午放学，知茗跟张琴约好去了食堂，知茗饭量小，打了份五块钱的蛋炒饭，还差点没吃完，最后两口完全是硬撑下去的。

出了食堂，两人分别，知茗则拎着她的小杯子先去开水间打水，今天泡的是玫瑰花茶，感觉没有茉莉的香。

本该只剩她一个人的教室，却多了个身影。

是岑易。

知茗轻快的步子，瞬间就慢了下来，像是不知烫的握着杯身，边往里走余光边朝后窗户的位置偷瞄去。

沙沙的笔尖划过白纸的声音，岑易蹙着眉，不停地写写停停，时不时还伴着一两声叹气。

结合在办公室门口听到的，知茗了然，肯定是心情不好了，也是像她这样的好学生，挨了训是要不好受的。

知茗忽的冒出几分内疚来，要不是她帮自己抱作业，也不会被老葛抓住训话了。

想到这儿，女孩的胆子突然大了起来，把水杯放回座位上，朝后窗户的方向走去——

“那个...要不要我帮你？”

温柔的话语从头顶传来，沉浸在自我烦躁中的岑易，这才发现有人过来了。

不知道是不好意思还是怎么了，岑易竟朝着知茗眨了好几下眼，随后指了指手里的数学卷子——

“这...这题也太难了吧？”

怎么说呢？见过她云淡风轻的随性，也见过她侃侃而谈的得意，再见她现在...无助、无辜甚至还有些小可怜，知茗像是被戳中了什么萌点，忽然间觉得，这人哪里清冷了？明明就很可爱嘛~~

强抿着嘴角，才没让自己笑出来——

拉过旁边的空椅子，坐到岑易身旁，又是那种清凉的薄荷味，知茗握着笔的手，倏地顿了下，不动声色的一点一点拉长呼吸，直到装满了整个胸腔才停住，默默的感叹：怎么会有这么好闻的味道？

“那笔没墨了，用这个吧。”岑易从桌兜儿里重新拿出一只蓝色的中性笔递去。

明明递来的是笔，可知茗的目光却不由自主的落在那枚‘月亮’上...忽然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好。”

....

耐心又温柔的人，讲起题来，总是比旁的要容易领悟。

知茗认认真真一步步做着讲解，每写一步就要抬头看眼岑易，要是懂，就继续，要是不明白就再耐心的给她讲。

几道题下来，岑易竟有种长期堵塞的血管被疏通的感觉，豁然开朗，恍然大悟...

“这道...这道稍微有些难...”知茗歪头又审了一遍题，前后不过两分钟，茅塞顿开“可以先设B点跟A点，再把公式套进来，这样——”

娟秀的字迹在草稿纸上落下一串复杂冗长的式子，没一会儿就解出了答案。

岑易都看愣了，要不是答案被老葛收走了，她都要怀疑知茗是不是提前偷看过——

一瞬不瞬的目光太过灼热，知茗有些不适的扭过头去，糯糯的问“你看什么？”

“这是附加题...”

“我知道，所以要难一些。”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你好厉害啊，我还从来没见有人把数学题能做的这么轻松~~”

夸奖的话，知茗听的不少，以前的赵琳琳，现在的齐甜甜，几乎每天都要在她耳朵边念叨，照理说应该司空见惯才对，可这话从岑易的嘴里说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那么些害羞，还有那么些小窃喜~~

“难怪老葛上课总喜欢叫你做题，我要是他也喜欢叫你。”

这么普通的一句话，知茗也不明白自己慌什么，但胸腔里明显加速的心跳，让她呼出的气都烤人，羞赧的将头压得更低“还...还好吧~~”急忙转移话题，问道：“你为什么偏科啊？”

“哦~~~”岑易挑着眉毛“你在办公室门口偷听了？”

“我...我没..没偷听...”知茗再次送上门来自爆，急的都结巴了“我...我就是不小心...我....”

还没说清楚，岑易就被她这模样搞的破功——

笑道：“我逗你的~~”

岑易靠在椅背上，带着几分慵懒，抻直的长腿都能勾到前面一排的桌腿“就是有一回，初二的时候，我被数学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我当时没听清她问的什么，结果她的表情...就是那种很恶心很嫌弃，皱着眉盯着你，深吸了口气：你是学生，这么简单的题都不会，你想干嘛？你以后能干嘛？后面站着去....”摊着手，叹气道：“我记得当时全班同学都转过来看我，那种感觉...真是糟糕透了...你能懂吧？”

知茗阖上笔帽，扭过些肩膀，水盈盈的杏眼睁圆“其实...我也被老师赶出过教室的...”

“你不用这样安慰我...”岑易脱口而出，转来七中也不是一两天了，几乎每一个老师都偏爱眼前这个乖巧聪慧的女孩。

“我没有安慰你，是真的。”知茗见她不信，赶忙又道：“也是在初二的时候，语文课上...”

岑易愣了下，以为知茗是为了宽慰自己才这样说的，可看她的表情又不像是在说假话，但是...自己怎么也想象不到，哪个老师会不喜欢知茗这样成绩好又乖巧听话的三好学生，竟然还舍得把她赶出教室？

心中的天平不由自主的倾斜——

“是那个老师针对你吗？”

知茗眨了眨眼“我不知道，不过现在想来应该是...当时那道题大家都不会，可是她就训了我一个人，还把我赶出了教室，四十分钟我就站在过道里，陆陆续续有好些老师经过...我就记得我的脸都快着火了。”

“她为什么针对你？”

“应该是她老公跟我妈妈一个单位吧，就...比较复杂。”

“那你告诉你妈妈了吗？”

“没。”知茗摇摇头，那时候唐琪华成天围着知洋转，哪有工夫搭理自己，随即脸颊微微泛红，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当时就想，以后我一定要当校长，然后上任第一天，就把她开了。”

“所以，这是努力的目标？”

“不是...”女孩贝齿轻咬嘴唇“她调走了...”

明亮亮的眼睛，是稚嫩的青涩，岑易看着她嘴角逐渐上扬——

浅褐色的瞳仁里，知茗清晰的看见了自己的糗样儿，立马就泄了气，缩着肩膀软塌塌的像个瘪皮球——

“你干嘛？”

“啊？”

旁边的岑易突然撑着桌子，就凑近过来，少女的笑颜瞬间放大，知茗下意识的又往下缩了缩。

“你还缩，你都钻衣服里了~~”

知茗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重新坐正，咬了咬舌尖，多少年的老毛病怎么还不改，一有点什么，就喜欢往校服里缩——

“我是不是比你还要丢人呀~~”

岑易笑了，故意逗她“好像是~~”

“那...你有没有心情好点？”

话落，岑易忽然有所领悟，她是怕自己心情不好所以才把糗事说出来的吗？

瞬间，心里注进一股暖流，热乎乎的，收起刚才的玩笑，认真道：“好多了。”

“那就好。”

知茗想要再说些什么，但她又不是那种很会聊天的性格，可就这么坐着不说话，会不会太怪？

脑海里闪过一则笑话，忽的来了灵感，讲个笑话，不就行了。

只是嘴还没张开，就被‘咕噜噜’的一声闷响，打破了沉默。

知茗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住“你没吃饭吗？”

这回轮到岑易不好意思了，摇了摇头，佯装无异道：“我不饿。”

嘴上说不饿，可肚子却不给她面子，一声接一声响的欢，岑易咬着牙，对上知茗的目光，无奈的卸了口气“好吧，是有一点点...”

知茗的眼浮上一层笑意，掀开穿着松紧的校服袖口，看了眼手表——

“这个点食堂肯定没饭了，校外的话，出去就进不来了。”女孩抿了抿浅粉的唇，提议道：“去小超市吧，随便垫一垫，行吗？”

“行啊。”

岑易比想象中的好说话，人也不娇气。

一块面包一根火腿肠就算搞定了。

她看着小超市门口站着的女孩，刚抬起的腿又收了回来，转过头压低了些声音“老板，再来两杯珍珠奶茶。”

等出来的时候，一杯珍奶就递了过去。

“我不用的....”

“我买了两杯，你不要话，就浪费了。”

知茗拒绝不了，只能接过“谢谢。”

“我谢谢你才对。”

那天，云很淡，风很轻，奶茶里的珍珠□□的。

认清自己尤其是好感，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

ps：我问夫人：“我直接发表了？”

夫人回我：“那你不直接发表，唱两首歌再发表？”

我真是....早知道不说话了（捂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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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穿堂风，引山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