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大的不同便是——她的上世,前来抄家的并不是刑部,而是御史台。
按照大夏的司法体系,御史台负责承办官员未尽职守、贪墨一类的案件,说明父亲所触犯的大致是官员常有的贪腐一类,查明之后大致贬官及降职了事。
而在前世,徐父也确实被弹劾在外任中贪污税银,收受贿赂,最终徐府被抄、财产充公,到是饶过了一家人的性命。
而刑部,负责审理各类重大案件,尤其是涉及谋反、结党等重罪,一旦被其盯上,后果不堪设想。父亲无论私德如何,但根据她的了解,为国还是尽忠的,怎么可能与北蛮勾结?徐知薇的心中涌起一阵愤怒与不安,她知道,父亲必定是遭人陷害。可此刻,科考在即,她不能被这些事情扰乱心神,必须集中精力应对眼前这场至关重要的考试。
徐知薇深吸一口气,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进考场。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后,她轻轻闭上双眼,试图将外界的纷扰统统隔绝,让自己平静下来。她心里明白,此刻绝不能有丝毫分心,必须全力以赴完成这场科考,因为这不仅关乎她的未来,更与家族的命运紧密相连。
考卷发下,题目映入眼帘:“治国平天下,政乎?商乎?”
徐知薇看着题目,万千思绪涌上心头。这些日子以来,商道与政治的关系一直是她反复思索的问题。怎曾想如今会在考场上看到这个题目,过往的经历与思考如潮水般在她脑海中翻涌。她提起笔,轻轻蘸了蘸墨汁,开始在试卷上奋笔疾书。
治国平天下,首在治民心。国家之根本,非仅兵强马壮、税赋丰厚,实在于百姓之安定与和谐。民心安定,则国运昌盛;民心动荡,则政权岌岌可危。商道者,民心之流转也,财富之源泉也,百业之基础也。若商道盛,则民得其利,百业兴,国家之根基自稳;若商道衰,则百姓困,民生艰,国家之基业亦必动摇。
然商道与政治,错综复杂,虽相辅相成,亦互为制约,若非维持微妙之平衡,亦难得其和谐。国家治理,法度为本,商道之兴旺,亦需国政宽容、公正之环境。若政治过度压制商道,商贾无利可图,民众生计艰难,百姓必然动乱,国之安危岂能保障?反之,若商道膨胀过度,囤积财富,权势壮大,必对政权构成威胁,国家之格局亦因此受损。
是故,治国平天下,非一朝一夕之功,亦非一人之力可成。商道与政治相互交织,必须有所制衡。商道繁荣,国运则强;商道紊乱,国运则弱。治国者,应调和商道与政治之间之关系,一方宽容,一方约束,使二者和谐共存,方能使国家安定、民生幸福。商道顺畅,民众安居乐业,国家之根基自牢固;商道不振,百姓贫困,国家之根基则不稳固。
治国之道,不应过分依赖一方,必须兼顾其利害,权衡得失。商道与政治,二者互为表里,互为支撑,合而为一,才能造福民众,确保国运昌盛。国运兴盛,则百姓安定;百姓安定,则国家可持久安宁,天下可平。
……
区区一个时辰,万言已自徐知薇的笔下流淌而出。
徐知薇放下笔,心中稍稍放松了些。她明白,这篇文章不仅是考试的答卷,更是她对商道与国家关系的深刻思考,展现了她对如何在国家利益与商道独立性之间寻找平衡的见解。此刻,她的眼神愈发坚定,在她心里,商道不只是财富的流通渠道,更是国家稳定与繁荣的重要基石。
可她还没从文章的思考中完全回过神来,一股强烈的冲动涌上心头。她低下头,再次拿起纸笔,不假思索地写下几行字。她知道,这首七绝将为她的答卷画上句号,也是她内心深处情感的宣泄。
商政牵机系国安,
权衡有度路才宽。
心怀谋略寻机变,
不负韶华破万难。
在这寥寥数语中,她仿佛将这段时间所有的困惑、挣扎与期望都倾诉了出来。每一笔每一划,都是她与这片土地、与这场考验、与未来商道命运的深情对话。
她深吸一口气,放下笔,轻轻合上试卷。内心逐渐恢复沉静,可眼中仍闪过一丝忧虑与思索。她深知,前方的道路充满未知与挑战,但她已做好准备,无论风雨多大,都要勇敢地站在风暴中心,迎接一切。
徐知薇踏出科考场,斜阳毫无保留地洒在她身上,却驱散不了她内心的寒意。她眼神迷茫而空洞,整个人仿佛丢了魂,脚步虚浮,每一步都像是拖着千斤重的东西。直到一阵凛冽的寒风如刀割般划过脸颊,她才猛地回过神来,徐府那岌岌可危的困境瞬间涌上心头。心急如焚的她,抬手招来一辆马车,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慌乱与急切:“快,去徐府,越快越好!”
马车在街道上疾驰,车轮扬起滚滚尘土,恰似徐知薇此刻纷乱如麻的心绪。车厢内,她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心中的焦虑如潮水般翻涌,几乎要将她淹没。
当马车停在徐府门前时,眼前的景象让徐知薇倒吸一口凉气。徐府大门洞开,门口围聚着一群好事的百姓,他们交头接耳、指指点点,眼中满是好奇与窥探。门口的石狮子威风不再,身上被人恶意涂抹了秽物,狼狈不堪,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这家人的遭遇。
府内,进进出出的全是刑部的官兵,他们神情冷峻,大声呵斥着,手中紧紧握着各种搜查的器具,如凶神恶煞般四处翻找。一些官兵费力地抬着沉重的箱笼往外走,里面想必装着所谓的“罪证”;还有些官兵粗暴地驱赶着徐府的家丁丫鬟,那些熟悉的面孔此刻写满了惊恐与无助,整个场面混乱不堪,一片狼藉。
徐知薇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可心跳却依旧快得像鼓点。她快步朝着府内走去,却在门口被一名卫兵拦住了去路。焦急万分的她,灵机一动,悄悄从袖中掏出一锭分量不轻的银子,趁着旁人不注意,迅速塞到卫兵手中,同时压低声音,言辞恳切地说道:“大哥,我是徐家五小姐,家中如今乱成这样,我实在放心不下我娘,想进去看看她,您就行行好,放我进去吧。”卫兵掂量了一下银子,眼神警惕地左右张望了一番,见周围无人注意,这才微微侧身,放她进去。
徐知薇来不及道谢,便一路小跑,朝着正房奔去。一路上,曾经熟悉而温馨的庭院如今已面目全非。原本娇艳的花草被无情践踏,残枝败叶散落一地;精美的花盆摔得粉碎,泥土溅得到处都是。熟悉的小径此刻堆满了杂物,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生怕被绊倒。
还未踏入正房的门,周大娘,也就是徐府正房夫人那带着哭腔的呼喊声便传入耳中。徐知薇的心猛地一揪,毫不犹豫地冲进屋内。只见屋内,一个满脸横肉的官吏正凶神恶煞地对着周大娘怒目而视,手中挥舞着一份文书,恶狠狠地吼道:“你家老爷犯下大罪,这宅子都得充公!识相的话,就赶紧把你知道的都交代出来,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周大娘头发凌乱,几缕发丝散落在苍白如纸的脸上,她浑身止不住地颤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声音带着哭腔,满是委屈与惊慌:“我家老爷向来奉公守法,一心为民,怎么可能犯罪?你们肯定是弄错了!”
徐知薇见状,毫不犹豫地走上前去,挺身而出挡在周大娘身前。她挺直脊背,脸上没有丝毫畏惧,反而带着一种令人捉摸不透的镇定。她直视着官吏的眼睛,语气不卑不亢:“大人,请您先消消气。有些话,还望您能听我一讲。”
那官吏不耐烦地瞪了徐知薇一眼,大声吼道:“你这小丫头,少在这儿多嘴!再敢阻拦公务,小心我把你也一块儿治罪!”
徐知薇微微扬起下巴,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大人,您在刑部当差,想必对这京城官场的复杂程度了如指掌。有些事情,一旦牵扯进去,可就如同陷入泥沼,难以脱身了。今日虽然徐府被抄,但我母亲周大娘的父亲也是京都的清要周……”说到这儿,她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紧紧盯着官吏的表情,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