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幻之中 第3章 第 3 章

一阵嘈杂声不识趣地横插进他们的对话。整座城市浮空惊动了潜藏在城内其他角落的攻性程序，就像打扫废弃老宅总会涌出蛇虫鼠蚁一样，它们并不逃窜，反而直冲查理曼和立香包抄过来。

“残余的家伙看来还不少。”裁定者转过身，“虽说我对斩尽杀绝式的领土攻占没多少兴趣，不过你们想必早就杀害了这里的原住民，试图鹊巢鸠占。那么，在此全部肃清便是。”

召唤出十二辉剑，他侧目看了人类御主一眼：“想成为我临时的Master，就让我看看你作为御主的实力，立香。我和十二勇士的力量可以借予你，接下来的指挥和援护由你负责，听到了吗？”

“……是！”

遭遇斯卡哈的时候，是在对方打了个措手不及的前提下被查理曼搭救，眼下则是在王已圈定的地盘上，有心理准备地应对敌军来犯。没有任何拒绝或退缩的借口，他也不会退。藤丸立香走到和查理曼并肩的位置，眼神一沉，转瞬进入作战状态。

先前的战斗中他可不只是看热闹，还在仔细观察查理曼的作战方式，如今也已牢牢刻入脑中。影之国的女王武艺超群，单挑之所以不居上风，除了她本身避忌查理曼的某种不知名攻击，还因为查理曼身侧行动自如的十二把剑——那不仅是圣剑咎瓦尤斯的复写，更是他麾下十二圣骑的加护与具象。骑士首席罗兰的刚强坚固，布拉达曼特的轻盈迅捷，阿斯托尔福的神出鬼没，主教托宾的勇猛不屈，以及更多——当他们全员集合在王的手中为他所用，便是攻防合一，变化无穷，绝非一般英灵能轻易应付。

所以，自己也要围绕他和他的十二辉剑认真制定策略，将其发挥到极致。

“陛下，东南方位。请您做好蓄力准备，让您的剑排布成圆阵待命！”

这种杂兵的单位强度不足为惧，烦人的是三两成群太过分散，行动程序还各不相同。指挥浮游剑逐个追杀固然可以，讲究速战速决就要用更高效的办法。立香俯身启动魔法阵，单就召唤英灵的咏唱上，他有自信连高速神言A的Caster都能胜过。

“了解。”

查理曼点了下头，抬脚奔向少年指明的广场。背后蓝光倏然闪动，一抹雌雄莫辨的秀丽身影应召出现。

——骑士迪昂。

刚在谈话里提及的英灵激活了缘分，此刻作为灵基之影降临到立香身边作为助力。查理曼惊讶地看着那位白百合的剑士宛若一道夹缠花香与闪光的旋风冲入敌群，席卷了全场注意力，将四散的攻性程序全部吸引到以他为中心的广场正中，堆得水泄不通。然后，宝具展开——

“『百合花开·豪华绚烂（Fleur de Lys）』”

纤细剑尖勾勒出纷繁晶莹的轨迹，洁如初雪的百合花在其间静谧盛放。群体集中、削弱、魅惑控制，一气呵成。这是辅佐君王狩猎的最佳战术，无力挣扎的目标们沦为王和他的骑士们的囊中之物，只等收割。为了确保一举歼灭，立香还反手给查理曼施加了一重『幻想强化』；披风在金光中飘动，灵基强度在短时间内乘方级暴增，十二辉剑显现于半空，形成困兽之圆阵，自它们头顶迅猛刺下，伴随查理曼杀气满贯的一剑劈击，连广场地面的石砖连带上面的敌军，统统被威力强横的爆炸轰然吞噬，气浪翻滚。

剩余杂兵，全灭。连一粒灵子的残余都没留下。

“真厉害啊……！”

明明没有过多的动作，却能切实地一击横扫战场，何其强大的筋力和魔力放出。他是规格超越A级的Servant，立香可以确信。他主动跑过去迎接，刚收回十二辉剑的查理曼将咎瓦尤斯重新换回左手，鬓发都没乱一根。

“陛下，我们胜利了！”少年兴奋地迎上那双似乎还保持着沉稳的红眸。

“只为一次两次胜利就沾沾自喜，今后的状况可是会难以预料。”

好……好严格。勿以胜小而大意，连对待自己亲手达成的战果都不例外，不慢心的王还是存在的嘛。藤丸立香备受教育，肃容立正，一声“是”刚滑到嘴边。

“——太棒啦！赢了！！”

又被后半句画风急转180度的振臂欢呼硬生生呛回去。……把他刚才的肃然起敬还回来啊！！立香勉力控制住面部肌肉走向不至于当场冒犯御驾，心底某处却嘭出一团小小的喜悦。

这位王居然也有这样一个瞬间，如此按捺不住骨子里的年轻气盛。未来或许能和他肆无忌惮打成一片的错觉又深化了点。

“慎重的心态不能忘记，该鼓舞军心的时候同样要尽兴去做。这并不矛盾。”

注意到立香的表情，查理曼笑笑，“你刚才的表现也很不错，Master。冷静果断，对战场和战术的运用都无可挑剔。作为我的御主，你没有任何不足之处。”

“非常感谢……诶？！您刚才喊我——”立香浑身一颤，握紧刻有令咒的手背。

不是很明白吗？查理曼笑意盈盈的眼神向他传达道。

“先提出邀请的可是你，立香。往后不管发生什么，都不允许你出尔反尔哦。”

——————

仔细想想，和国王陛下独处乃至同吃同住这种事，即使在过去的特异点也鲜少发生。藤丸立香端起餐盘，穿过空旷的城堡走廊，前往查理曼的房间。城市清扫干净后，查理曼在其中建立了宽敞的宫殿，却偏偏挑选紧挨他寝室旁边的那一间作为王室。——既然已经成为了主从，那么将Master放在近距离内确保安全就是必要之事，魔力的供给也会更高效，查理曼如是说。

立香扫了一眼右手，感受着临时契约的存在，不禁抿嘴一笑。

“陛下，吃饭的时间到了——”

“了解。”

玉座上的王应声起身，见少年一丝不苟排开两人份的全餐，奶油浓汤、切片法棍、嫩煎鱼排、以及时令蔬菜和柠檬派，应有尽有。他颇欣赏地点头称赞：“我的Master还真是勤快。”

“毕竟人类一天是要吃三顿的嘛。”立香替他铺好餐巾，笑着说。

“是啊。成为Servant之后，偶尔也会忘记这点。虽说为了乐趣而吃饭的Servant也不在少数……”

那么查理曼也是想寻求同样的乐趣吗，立香想。刚在城堡定居的时候，国王陛下贴心地提供了厨房给人类御主使用，然后在立香一个人躲在里面大口啃面包时直接推门而入，少年差点没当场噎死，鼓着腮帮子猛捶胸口，眼看查理曼抬手，指指他盘子里另外一个，意思是拿过来，他要尝尝。

“看到你狼吞虎咽的样子，不知为何也变得想吃了。”

咬了一口没什么馅料只为果腹的白面包，查理曼愉快地调侃道。他倒是淡定随和吃相优雅，立香却原因不明地窘迫局促，直到吃完都不记得自己到底吃下去了什么。

早知道应该再做点更像样的东西的……！

来到SE.RA.PH的第一顿饭就这样糊弄过去了。第二顿开始，少年御主便很自觉地烹饪双人份，邀请查理曼一起进餐，考虑到皇室的高标准，他使出浑身解数，尽可能做得丰盛。好在据点的庄园盛产水果，城堡底层有现成的粮仓和酒窖，护城河里还能捕获鱼虾。食材新鲜，菜色质量自然就能拔高一个层级。看陛下每次都吃得盘干碗净，应该是对他的厨艺还挺满意的？

想到这里，立香自己也心情很好地胃口大开。

“Master。”查理曼不紧不慢撕着面包蘸盘子里剩余的酱汁，开口喊他。

“唔，……”一同吃过几顿饭，在他“不必拘谨”的要求下，立香已经可以不用着急忙慌地将嘴里东西咽下去再说话，“有什末事吗，陛下？”

“这顿饭吃完之后，就准备出发吧。”

“又发现暴走的攻性程序聚集的地方了？”

攻性程序之于电脑世界SE.RA.PH，就像魔兽群之于特异点和异闻带。这段飘游的时间里，他和查理曼一边搜集资源，一边『打捞』了不少被它们攻击，流离失所的NPC，安置在城内当作法兰克临时居民，基地里渐渐多了一种生机蓬勃的烟火气。假以时日，说不定真能发展成为空中都市之类的奇观。

“Servant的气息在接近。”Ruler的感知能力比常规职阶范围更广，也是让查理曼微妙羡慕的优势之一，“看起来，有人已经做好了开战的准备。”

“没有可以避免战斗的方法吗？”立香放下刀叉。斯卡哈的退去其实非他所愿，后来查理曼和他解释说，在这片月海的失落之地，每个被召唤的Servant都有必须去战的理由。斯卡哈所求的是在激烈的武斗中得以一死，不死不休——不彻底击败她，往后也还会面临同样的冲突。

“很不幸，他们没有多少时间。”查理曼深深叹道，“与他们契约的Master不在这个世界，只有微弱的联系能将他们维持在这里。拖延的时间越长，魔力消耗越大，他们就越衰弱。获胜会变成更不可能的事情。”

隔着世界相连的主从，听起来离奇，对立香而言倒不难理解。人理烧却时期，他和玛修前往特异点，迦勒底还留有一些待命的从者，譬如库夫林（Caster）、清姬、大卫、贝狄威尔等。如果他在特异点战死，这些从者也会消失。毕竟直属迦勒底的Servant只有达芬奇和曾经的加拉哈德，以及现在的福尔摩斯。他作为人类最后的御主，经常能感受到『最后』二字所联系的命运之重。

“若非如此，我当然也希望能获得同伴，而不是树立敌人。”

听到那叹息声越发透出惆怅，立香担忧地望着他的眼睛。深邃的红色里，仿佛有温和的火焰在静静摇曳。

“陛下，您被召唤出来，也是为了战斗吗……？”

“没错，斯卡哈所说的话，你估计也听到了。”对这个问题，查理曼倒没表现出任何情绪波澜。

“我的职责就是维持『正确的世界』。哪怕最终……会被他们所有人视为讨伐的对象。”

“『正确的』世界？！”立香惊叫道。这个刻意强调的形容词背后的真意，难道说——

“是啊，就用你能理解的方式说明吧。其他世界无路可走的未来，复数的可能性，它们出于异常原因在此交汇。SE.RA.PH本身存在足以容纳这种未知的地域，因此这里被选中，遭到了侵蚀，演变成你现在看到的样子。将其称作‘什么事都能发生’的失落之地（Missing Belt）是最接近的。”

最后一口饭吃净，查理曼将盘子轻轻向前推了一点，淡淡地笑。

“Master，……你现在卷入的，正是来自编纂事象与剪定事象，这两方Servant之间的冲突。至于我属于哪一方，你现在应该很清楚了吧。”

很清楚，然而没想到。

少年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他只是不发一语，在对方温柔的注视下将餐具收拾起来。

故事按照日服时间线推进，目前的立香是刚过2.1，俄罗斯异闻带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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