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幻之中 第19章 第 19 章

地平线尽头，忽然冒出了一个身材娇小的麻花辫骑士，连蹦带跳向这边跑来。那正是王道界域派来接应藤丸立香的Servant——几次信号弹通报位置，他终于看到落难御主伫立在山丘上的身影，兴奋地直向他们招手。

“喂——！！看得见这边吗！快点过来，你已经得救了哦！”

“！那个声音是……”

刚刚折服于「西顿」帅气非凡的绝技，正准备冲对方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立香被那声呼唤硬生生叫停。他认识那位从者，虽然不是迦勒底跟随自己在雅戈泰特异点冒险的那位，但一样熟悉。

查理曼十二勇士，阿斯托尔福。

“看来我也暂时只能送你到这里啦。”

「西顿」在身后开口道。

心尖突地一抽痛，立香猛然扭头想抓住他，男英灵却退了一步躲开他的手，脸上依然笑眯眯地光彩洋溢：“放心吧，立香，阿斯托尔福那家伙是可以信任的。跟他去吧，他一定会把你平安带回王道界域，你的同伴说不定也都在那里等着你呢！”

看来他也认得那位知名的圣骑士，但这居于高位评价的口气又是……？比起这个问题，立香更在意对方那句“只能送到这里”，他紧握双拳，眸中尽是不解与不依：“那你呢？你……不跟我一起去王道界域吗？为什么？留在这里万一被复仇界域的人发现了……”

“嗯……这时候还不能跟你们去。”「西顿」毫无回旋余地的话语让他的心一层层沉下去，“我有预感，要是现在贸然在王道界域露面，我大概会给那位卡尔大帝造成不小的困扰。不管他……怎样，至少这次你能安全脱身，多亏他安排的营救。那么，这就当是我的回礼，再让他率领王道界域安稳度过一段时间吧。”

“什么意思？”立香眉毛扭成一团，脑筋也是，“你和卡尔大帝……有什么私人恩怨吗？”

“正确来说是‘曾经有过’，所以都是以前的事情啦。”「西顿」轻飘飘一句带过，继续语气轻快地催促他，“好了，快走吧。再耽搁下去就真的要被复仇界域找到了哦？不用担心我，接下来我也会去别的几处地方打探消息，说不定还会再碰见的！”

被抓过一次的人说这种话，怎能放心得下。可是对方心意已决，他也不愿勉强这个人。立香深深盯住那双柔光粼粼的蓝眼睛，一字一句加重：“是绝对哦。你答应我的事还没有实现，所以你绝对要活下来，……我们绝对、绝对要再见！！”

他记不清自己反复强调了多少遍绝对，只看到「西顿」的脸色终于在他一遍遍的坚持中严肃起来。年轻的男英灵单手按在胸口，向他微微躬身。那般庄严郑重……是立香只有在骑士从者们那里才见过的致礼。

“嗯。绝对会再见。”

我发誓。他如此宣言。

藤丸立香迈开腿向迎接他的圣骑士走去，一步三回头。「西顿」朝他爽朗地挥挥手，重新戴好兜帽下了山丘；天空如血，视线里那颗小小的白棋子在铁锈色荒原上越来越矮，直至彻底不见。立香眼底发热，胸腔深处一缕抽痛久久萦绕不去，令他恨不能将其扯出来理个透彻——这软弱而坚韧，紧紧纠缠不放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时候萌生的？

“呀嗬！久等啦，迦勒底的Master！找到你就好，我们回去吧！”

阿斯托尔福迎上前，笑嘻嘻向他伸出手，邀请他同乘自己的骏鹰。

“——”

为什么，这一幕……

痛感瞬间放大到难以形容，像在他鼻梁上捶了一拳，立香眼眶盈满水雾，什么都看不清楚。他匆忙用胳膊胡乱擦拭，总算勉强露出了微笑。

“是阿斯托尔福……对吧？专程来救我，谢谢你。”

“小事小事！……啊不对也不是小事，毕竟为了找你都出动了我这样厉害的Servant呢！”阿斯托尔福歪头看向他颊边泪痕，“话说你没事吧？是哪里受伤了吗，看起来……很痛的样子？”

“——、……”

深呼吸几轮，立香再次抹了把脸，恢复平稳如常的笑容。

“没关系，我没有受伤。……我没事的。”

……

成功抵达王道界域，与迦勒底众人再会并取得联系，同伴们得知立香劫后余生的经历纷纷表示欣喜放心，除了福尔摩斯——他目光停顿在少年御主脖颈偏下，挑起一边眉毛略作沉思，随即莞尔不语。立香没注意到名侦探意味深长的表情，只忙着尽快和大家交换情报，追上任务进度。待到觐见界域之主，一个惊人的秘密由此揭露：统领这里的卡尔大帝不是本人，而是堂·吉诃德与桑丘联手假扮。至于同在界域的罗兰和阿斯托尔福为何会将他拥戴为大帝……或许是因为只有和其他界域的领主一样同为王族，地位上平起平坐，才能堂堂正正指挥整支军队。是必要的，即便不光彩。

“也就是说，卡尔大帝其实并不在这个特异点……”

少年呆望玉座上尽力称王可惜完全没有王之霸气全靠帘幕制造神秘感的老骑士，喃喃道。

……「西顿」！你就算来了也根本不用避嫌啊！！

肠子悔青都不足以形容立香此刻的心情。早知如此，当时生拉硬拽也要把他一起拖回王道界域的！

“Master，怎么了？”玛修看着他一阵红一阵白的脸色担忧发问。

“我猜，Mr.藤丸大概是把什么重要的东西丢在回程路上，现在已经来不及去找了吧。”

福尔摩斯悠悠然吐出一口烟圈，戏言道。

——————

后悔药没得吃，攻略特异点的进度更是一天比一天紧凑。侦察附近的高塔、营救弗拉德三世、训练军队、刺杀张角，中间几乎不留任何休息时间。藤丸立香每天按部就班完成他的使命，还要不断安抚身旁打从第一个任务开始就叫苦连天的徐福。越往后王道界域的短板越明显，他们缺少一个同时具备强大领导力与战斗力的领袖，不得不依旧拉着卡尔大帝的旗帜作虎皮。可是不管与复仇或复权界域的哪方开战，另一个恐怕很快就会发现端倪。那样，王道界域的败北也将注定。

“只能指望那两个界域先打起来了……不，可能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届时用简易召唤请出一位近似的王，能蒙混过关吗……”

庆功会后，立香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半晌无眠。王道界域的住宿条件比监牢优渥不止多少倍，他却隐约想念起和他的狱友相拥睡去的那一晚。厚重的被褥也无法跟那人臂弯中的安心感相提并论，「西顿」如今在哪里，还顺利吗？战乱横生的特异点，连从者之命都如草芥，他还能凭那招强力剑技傍身，在没有魔力供给的状态下平安无事吗？

思绪转到那个人身上，变成一连串担惊受怕的忐忑。立香索性弹起身，穿衣下床。

“……出去走走吧。”

他信步踏入清新宁静的小城之夜，沿途片片石板亮如白玉，悬挂在木制窗棂上的淡粉花团见月盛放，隐隐馨香随风来去。立香在广场一角的店铺遮阳篷下站定，大幅度地舒展了一下四肢。

“藤丸君？”

小达芬奇在通讯那头向他搭话，“睡不着吗？”

“嗯，稍微散个步。”少年抬起手腕，“别担心，达·芬奇亲。我会很快回去的。”

“这样啊。”那边似乎没打算放任他一人，“我倒是觉得你这两天的情绪还是有点教人担心，不介意的话，来说说话吧？”

“好啊。”自己在迦勒底的众人面前露出过情绪不佳的状态？果然有卡多克当对照组，就变得明显了吗……立香点点头，稍微紧张起来，“我这两天……有什么不对的吗？”

“总觉得你最近有什么心事，偷偷瞒着我们。”顾问少女捏住下巴作回想状，“虽说体征报告反馈出来的心理状态挺稳定，不过天才的直觉肯定不会有错的。我想想……大概就是从你被复仇界域俘虏的那时候起？”

“……那个、其实是……”

关于被俘期间的经历，来龙去脉都向大家说明过，包括与「西顿」的相遇和分离，以及他在这期间全力以赴的协助。唯一保留的就是那个夜晚，囚笼之中始于迫不得已，又转为甘心情愿的……

……那些连月亮也未曾照到过的吻。

他不会告诉任何人。

“唔……不想说也没关系。”小达芬奇侧了侧头，“看样子似乎不是什么痛苦的遭遇，那就安心了。关于你被复仇界域捉住的这件事，戈尔德鲁夫司令官也有想交待给你的话。”

“是什么？”

“原话口气太生硬啦，我就代为转译。‘被包围时，你让卡多克和福尔摩斯先走的命令，从战术角度来看诚然是正确的，但下不为例’。”少女一板一眼地模仿新所长的腔调，“那时候，你是队伍里能力最强的成员，留下来断后的生机确实是最高的，结果来说也确实保障了他们的存活。然而凡事都有万一……若没有那位神秘Servant替你被拷问，情况真的会很危险。迦勒底最不能承受的后果，就是失去你这位人类最后的御主，这一点你绝对不可以忘记，藤丸君。”

“哎……？！”

立香惊异地叫了一声。在迦勒底的眼里，比起卡多克，他是……能力更强的？人类最后的御主——是专属于他的位置吗？

“我说你真是……也太低估自己了吧？虽说事事谦和也是你的优点啦。”小达芬奇不忿地嘟起嘴，“那么多特异点和异闻带，你为了拯救世界达成的功绩，大家可都清清楚楚记着的哦。以一人之躯承担整个星球都在守望的未来，将你走过这趟的旅程冠以『伟大（Grand）』之名，我觉得一点都不为过。而我这个天才都这么说了，那其他人也一定都会同意的，所以你就将这当作迦勒底代表的发言吧！”

说到这里，她俏皮地冲立香吐了吐舌头，“当然，这话也许该换成大只的那个我来说！那样是不是会更有激励的感觉？”

“…………不，谢谢你，达·芬奇亲。真的，……”

少年御主用衣袖轻揩眼角，努力抚平发抖的声音。

“你能这样说，我就非常高兴了。”

即使被选中的原A组Master也在一同行动，藤丸立香就是藤丸立香。不是优秀的魔术师也没有关系。新·迦勒底……始终都明白只有他该做的，和只有他做到了的。

这样……就已足够。

“——嗯，我听到这些话也很为他高兴哦。先前就一直在想，迦勒底到底是怎么对待这位帅气的Master的……这样看来，他在你们那里也有被认真重视，那样就好！”

“？！！”

暗处忽然飘出一个熟悉的男声，还是那样引人侧耳地清爽明朗。还没等立香绽开惊喜的表情，就被说话的人从背后悄然接近，一只手探过来，轻柔捂上了他的眼睛。

“哟，立香。”

半开玩笑地——仅以玩笑来说这姿势又实在显得过于亲密——比少年略高些许的年轻男英灵顺势将脑袋压在他的肩头，气息轻扫他颈侧还残留红痕的部位，耳畔笑意满满的声音有一丁点狡黠，也有一丁点，捕获猎物的心满意足。

“猜猜～我是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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