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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尔一枝梅,凌寒为争春 第23章 第 23 章

作者:日落阳关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4-03-25 19:35:42 来源:文学城

林争春和猞猁追出城区便感知不了时尔梅的能量场。

两人来到还在焚烧的树林,一面叫人扑灭余火,一面观测地形。

猞猁说道:“是有人布置了结界阵,这个结界的体量不小,对方手段不低不要大意。”

林争春:“阵法卦位呼应山川日星,汇集天地能量方能激活阵眼运转。现在观星修士缺失,没有准确的星轨数据,这人只能呼应此间山河。只要能确定结界大小,形态就能倒推算出卦位找到阵眼,销毁阵眼,结界自消。”

“只能这样了。”猞猁说罢,旋即手印起,方圆百里的地形图出现在两人面前。

却见有价值依托借势聚里的山水便是成都府的两条护城河,府河与南河在合江亭汇流成锦江,锦江一路南下贯穿华阳平原接纳江安河与泸溪河两条支流后在平阔地带汇成一个广漠的湿地水泊。这处湿地水泊被百姓们开流改道,修堰筑渠润泽良田,人口聚集之后形成城镇名曰黄龙。后为促进商业繁荣,寻求物流通达,又修建码头开通入沱江的水道,溪口码头就成而生,故而这个依河而生的城镇又被人叫作黄龙溪。

水流湍急生势,水流平缓孕势,若说布阵,没有什么比这里更好的借势之地了。

时尔梅在一阵跌宕中苏醒,抬眼便见头顶一片似云母屏的半透明窟顶波光潋滟,偶有两滴水珠落在脸颊冰冷沁人,他脑袋还有些晕眩,不确定自己身在何处。只觉身体似浪涛一荡一荡的,胸口憋闷似有重物压制,本能推拒却摸到满手滑腻粘稠,再清醒些后满鼻口都是枝叶清新味。

“什么东西?”时尔梅被压得无法动弹这能开口询问。

“嗯嗯嗯…”

嘶哑的颤音是抽动灶炉风箱时扩散至整个箱体的共鸣声,不像是喉咙能发出的声音,时尔梅甚至能感到胸腹处传来的震荡。他终于确认趴在自己身上的不是人,想到自己被妖怪抓到洞穴里不是死就是死,梅公子居然不争气的嘤嘤哭了起来。

“咳咳咳…公子别怕,小婢只在公子身上靠会儿,绝对不会伤害你。”

从胸腹传来的鸣音没能安抚时尔梅反而让他越发恐惧,哭的更凶了。

“你怎么老在我身上抖一抖的?你先下去,你压着我喘不过气!”

婢子咯咯一笑,它是一团粘性物质没有胸腔以及声带,它只能靠全身震动模拟声带发音。婢子安抚他道:“公子别怕,我压不坏你。乖乖地让我再趴一会儿。我对你下了禁锢咒,你除了双手脖子能动而外肢体皆僵硬。”

时尔梅此刻也回想起昏倒前发生的事,哆嗦着问道:“你真的是明溪吗?”

婢子有些激动,似果冻般无定形的躯体也覆盖了时尔梅除头部的整个身体:“公子听出婢子的声音了?公子,婢子不查被歹人所伤,暂时回不了人形。婢子的本相不好看,怕吓着公子,所以公子还是乖乖的再躺会儿待婢子灵力恢复吧。”

时尔梅听它解释心间恐惧荡然全消,只是被这黏黏糊糊的包裹的着实难受,遂开口说道:“明溪,你且放我下来坐会,我这样躺着浑身难受。我与你相处五年,不惧你本相恐怖。”

“嗯~”

身上的附着物轻颤了下,很是难受的样子。时尔梅感觉到了它的痛苦,被撕碎的整体,每一个部分的边缘都在尝试建立联系,等待融合,像肌体伤口最先新生的丝状组织一样,这团破碎的肢体正等待媒介重新融合为一个整体。

这一刻的时尔梅也有了与婢子一样的欲破茧重生的渴望。眼前一道白光闪过幻相生,高耸如云的山峦色彩绚丽,通体流光溢彩一座接连一座连绵不绝,他面对万顷碧海,翻涌在碧波间的不是鱼、鳌等生灵而是一粒粒晶莹剔透的珠玉。他不是时尔梅,他没有名字,他是一条条深入山海的脉络。脉络的一端连接着由金玉珠石垒砌的高山,连接着灵石颗粒汇集而成的碧海,无数条脉络密密实实地覆盖天地汇入一株体量庞然望不见边缘的类树物种,太古纪年的能量就这样进入类树物种分析稀释成更细微的能量颗粒惠泽所有的灵犀生灵。

包裹着时尔梅的粘稠物颤动的频率降低了些,它感到好受了很多,缩成一团趴在他身上喘息。

“公子,我好孤独啊。这个世界变得越来越陌生,无时无刻不让我无法适从。我真想回到曾经的灵域,灵皇为我们转化能量,支持整个灵域的生态供养,没有灵皇的供养我们只能化为污泥。我本是灵皇树化时凝结在其枝干上的一滴胶露,是你赐了一段灵脉进入我的躯体让我萌发了意识,可以累代传承。公子,我们都属于灵皇。是你的出现唤醒了沉睡的我,吸引我靠近你,如同我诞生之初那样,我们都应该回到灵皇的身边。”

时尔梅又开始害怕起来,他明明是一个人。他应该娶一位温婉贤惠的妻子丰满自己的人生,他应该有所作为,用力所能及的物资生活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和妻子的延嗣之情。他应该属于他的家人而不是什么劳什子灵皇。

婢子说道:“我们的灵域世界简单、纯净、无争、通透。我们的灵皇供养着我们每一个灵犀生灵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人族的皇帝像不知满足的吞噬者,汲取疆域之内的所有能量。你看看他们多愚蠢,明明是自己种植的茶叶,自己生产的茶叶,想要卖掉却还需购买禁権才能开铺子销售?!谁给皇帝的资格用百姓的骨熬百姓的肉!我们灵犀生灵敬仰我们的灵皇是因为灵皇转化能量供养了我们。而这个世界全然本末倒置!明明是百姓供养了皇帝,反倒要百姓对皇帝顶礼膜拜。他们过了万年还是改不了奴性,从献祭同类魂魄供养大荒神明到现在蝇营狗苟只为炒高票值。他们太蠢了,所谓魂魄就是一个个由**堆叠而成的污染物!公子,让我们回到灵皇身边,重塑我们的家园吧。这个世界不配容纳你和灵皇。”

时尔梅感到更加害怕了,他听不懂婢子的话,他只觉得从小到大他所遇所见之人都是鲜活灵动且富有个性,虽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盘算但并不影响他们对于周遭萌发出丰沛情感。他的父亲是商人,商人逐利天经地义,也就是在经商的过程中他见识了天地,开阔了视野、懂得了取舍。人有欲怎么能算是罪过,女子爱美,所以织锦如花。男子远足,所以车马精良。是**促进了创新,社会才能发展。思及此的时尔梅越发困惑,他不曾见识过婢子口中的灵犀世界,他只知道他的父母以及未来将至的妻儿才是他的全部。他没有其他男子想要征服天地的宏图大志,他只想经营自己的小家庭。他自知个人体量渺如尘埃,若非帝国繁荣富强他所图所求皆为妄想。

婢子在时尔梅的加持下重塑了躯体,她恢复人形从他身上爬了起来。水洼泥泞的泽底洞穴粗陋不堪,没走几步就弄脏了她的罗裙。她不得不提起裙摆寻了高处坐下,她摇头失笑道:“不过这些肮脏的魂魄生灵还是有所长处的,能制造出这样绚丽的锦缎。待灵皇重塑灵域之后,我们可以让这些魂魄生灵为我们制作罗衣钗钏装点躯体,烹饪美味佳肴丰富味觉。”

时尔梅当她发神经病,并不想接她的话。

忽而一声酸讽从石窟顶端传来:“如此说来,你跟你厌弃的魂魄生灵又有何异?!凭你也配改变纪年?!”

话音一落,头顶云母割断碎裂,水流冲破阻断灌入洞穴瞬间把时尔梅冲下石床。压力之巨带出排山倒海的冲击力,直接把他拍上石壁,尖利的石壁刺穿了他的身体,水压挤断了他的肋骨。他在一阵接连一阵地剧痛中丧失意识,他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就像从前无数次七窍流血时一样,他觉得自己这次真的会死。

就在林争春和猞猁毁掉位于水泊之央的阵眼后,结界消失,风飞霜率先窥视到泽底涌动的异常能量,先下手毁了千年洞府。

一根缚仙绳锁了婢子灵犀,让她施展不了法术。

待旋涡恢复平静,一身红衣如火的风飞霜站在芦苇之上,对捆成粽子的婢子冷言道:“你既自诩灵犀生灵高我们有魂生灵一等,还偷偷摸摸的学我们的玄门法术做什么?”

婢子虽被束缚了手脚但并无大碍,因为缚仙绳束缚的是仙灵。婢子连魂都没有,人间的法门伤不了她那非魂的意识。她冷笑说道:“谁告诉你我偷偷学来的?千年之前有个地仙看中了我休憩之地,拓洞府为闭关之所。那个结界阵是那位地仙所布,我是灵皇的子民,不学你们有魂族群的法术。”

风飞霜听她既没本事又无靠山不再顾忌,手印起,缚仙绳迅速收紧割断了婢子的身体。团团血肉落入水泽引来游鱼龟鳖觅食。婢子的意识却散于四周降沉湖底,彻底毁掉的躯体不知又要过多少年月才能聚拢复原。

林争春与猞猁也赶至湖泽,远远看见风飞霜如尾艳丽的红色绶带鸟一般立于芦苇之上,身若无重,随风轻荡。

林争春厉声问道:“你是谁?”

风飞霜微微侧头,撩起胸前一缕垂发对她笑道:“林家外甥女,你好。”

外甥女?!林争春望着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女子猛然反应过来,她便是大伯母的族妹。南召国的飞霜郡主:“你就是风飞霜?!是你掳走了时尔梅?他人了?”

风飞霜微微抬头哈哈一笑,斜睨着她说道:“林家外甥女,你不要分不清敌我好不好。好歹我的星河姐姐是你大伯挚爱,我又怎么可能干出掳人这等恶事?绑他至此的妖孽已经进入鱼鳖之腹了。”

林争春和猞猁顺着她手指方向,看见无数鱼鳖聚拢抢食,原本平静水面翻滚血浪。

林争春急道:“那时尔梅人了?”

风飞霜抬手一比:“不知被湖水裹卷到了何处!”

林争春乱了阵脚,只顾东南西北地胡乱祭出堪舆阵搜索时尔梅的气息。好在猞猁开了冥识,感知到汇集在时尔梅周围的太古灵力。

“在南面出水口,快过去救他!”

林争春再抬头,湖面上空空荡荡,早已没有风飞霜的身影。

风飞霜躲在湖泽畔的高树上观察他们的动向,她长长的松了口气,还好没叫林争春逮到婢子那个灵犀生灵。时尔梅对于巫灵来讲有大用处,虽然太古地质正在复苏的事实瞒不了太久,但提前收拾几个复活的灵犀生灵也能避免引起昆都的注意。

时尔梅的身体被自己吸引而来的灵力快速复原,就像曾经无数次修复他将要休克的躯体一样,他再一次有了呼吸。他被水流冲到了窄小的出水渠,虽然身体卡在篱笆之间但因水流湍急,眼看就要支撑不住。扑哧一声,林争春跳入水中,在时尔梅脱力瞬间抓住他游回岸边。

当被林争春施救吐了好几口水恢复意识后,时尔梅紧紧地抱住林争春哽咽起来。“我以为我死了!”他摸摸胸腹,被石棱刺破的衣衫拉丝豁口还在,只是身体已然完好无损。他确认自己是个异类,是个妖物,不由埋在林争春胸前哇哇痛哭起来。

林争春坐在水草如碧丝的浅滩,抱着人高马大的时尔梅不住安慰:“没事儿了,你安全了。绑你来此的人,你可知道是谁?”

时尔梅不愿承认自己是非人妖物的事实,更不敢把婢子的砍头话说给林争春听。他只顾哭泣,抽噎着说道:“我在厨房给你蒸饭来着,突然就晕了,再醒来就在这里了。”说罢便只顾抱紧她,就像她是一块能救他脱险的浮木。

猞猁叹了口气,意味不明的看着两人。

“那我们先回家吧!”

时尔梅自己也不确定他的家到底在哪里,他摇头道:“再让我靠会儿!我难受,我靠着你才舒服点!”

“难受?是受伤了吗,让我看看!”

时尔梅慌张地虚拢衣襟,说道:“没有,没有受伤。我就是难受,让我抱抱!”

林争春以为他被刚才的经历吓傻了,心痛地轻拍着他的肩背。直到萧凌寒带着人马循迹赶至黄龙溪,在堰口附近的浅滩上看见浑身湿透且紧紧相拥的两人。萧大人血压瞬间飙升,差点就要问左右随侍准备天麻钩藤饮降血压稳心脉了!

他不待刹马就翻身跳下,一面朝林争春飞奔,一手撩扣解下披风遮住曲线毕露的林争春,一脚踢开了装嫩撒娇的时尔梅。

随后跟来的门人也翻身下马,扶起时尔梅就要检查其有无受伤,速度之快还未等时尔梅反应过来反抗,便被人摸遍了全身。

时尔梅略带敌意的盯着萧凌寒,他早就知道自己非人,却不实言相告,反而故作高深的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什么天地既许他入世,就当给他生活下去的机会。是啊,受此大难都死不了,当真是天许之人啊!

萧凌寒才管不了时尔梅心中所怨,手印起,一股暖风至披风尾摆而入,由下至上烘干了林争春湿透的衣衫。才对两人说道:“时家夫妇已经回华阳老宅了,我们也快回去,莫叫他们担心。”

“什么?!”时尔梅大惊,“我父母知道我被绑了?”

萧凌寒点点头说道:“他们很担心,你没事的话,就跟我回华阳。此事容后再议。”

林争春对他说道:“我碰见风飞霜了,她说绑架时公子的妖物已经死了。尸首被鱼鳖吞食。”

“风飞霜?!”萧凌寒磨磨后槽牙,心想蜀州异常情况果然和南召有关。“她人了?”

林争春摇摇头:“来无影去无踪!”

“算了,我们先回华阳!”

门人牵来马匹和马车,林争春带着猞猁就要上马,时尔梅戚戚怨怨地望向林争春说道:“小春,能陪着我吗,我害怕。”

不待林争春回答,萧凌寒挡着她对时尔梅说道:“我陪你吧,我夫人追了你大半天也累了。回程一路,我不但可以保护你还可以诊治你。”

时尔梅瞟了他一眼说道:“正是因为小春追凶半日才该坐马车休息!我不用你诊治,你不是说过人间的道医不了我的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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