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道修途 第21章 坦承

“我就是在那，遇到你的。”李齐鸣看着那颗街角的老树，时值至夏，那伸展的枝叶犹如伞盖，在灯影之间显得尤为繁盛，树皮之上的一道道深壑绿苔彰显着年岁。

“那一次起灯节，我随同窗来到这里，那时树下有一个老乞儿，带着一条老狗，我与同窗就在我们现在站的位置，看到你给了那乞儿还有他怀中的老狗两块你吃的糕点，那时你刚满十岁。”

“当年你大哥向我父亲提及他家中小妹开始寻亲时，我答应了我父亲。”

他们二人手中提灯那幽幽暗光照着这条长街，别有一番昧光。李齐鸣陷入了回忆之中，罗泊却只是沉默的看着那一棵老树。他十二岁之时恢复的记忆，十岁之前的罗泊，是他，也不是他，所以他无法回复李齐鸣。

“我八岁之时曾有一位道长上门，向我父亲提及想收我为徒，不过我拒绝了。

其实并不是没有动心，然而李家此代只有我一人，倘若我去修道，我的父母又该如何。为人子，不能尽孝，修道何用。而后那位道长留下了一套法决，并未强求我随他修行，只是每过几年就来一次，和我说一些道途趣事，也为我授功解惑，不知不觉间，我居然就这般过了三十年。”

“我今年三十八岁，功名不利，子息无存，母亲亦在三年前去了，父亲身体越发不好，不过我仍旧无法做到他想让我做的，此生可谓一事无成，碌碌庸庸。”

“那你可曾后悔？倘若当年就随了那道人去修道，如今或许另有转机。”罗泊自知此问无济于事，三十年，从八岁到三十八岁，是普通人一生之中最鼎盛的年华。但是李齐鸣没有在这三十年间做好任何一个普通人所想做的事情，可想而知他必定是想要修道的，可是为了父母，他没有真的踏上那一条路。

“我不悔。”这一句回答虽不亢烈，却也坚如基石。“此间回顾往昔，我的确在这尘世之中虚度不少年岁，但是我依然不悔。我知你如今已入修道，大道不言俗情，古往今来多少人为了修道抛家弃子，斩断情仇，他们又有几人可成大道永恒？仙家法术何其多，想必让人忘却尘世困扰的也不少，你又何必归来罗家，更何必见我呢？”

“图一心安。”

“那我亦同。”

罗泊随李齐鸣看了那一棵老树许久，难免生出几分相惜之情。

“如今你已决定了么？”既然李齐鸣没有再娶，那么等他父亲百岁之后，他自是再无尘世羁绊，可以安心踏上修途。看李齐鸣如今面貌，就可得知他一直有在坚持修习法决，只不过想来此门法决善于隐匿，他竟也是看不出如今李齐鸣修到了何种境界。不过此等心境之下，想必即使未曾筑基，也不远了。

“当年倘若我能与你成亲，我自会归于常道，继续做一个凡人，是你给了我一个机会。”天道茫茫，修道途中必经一路坎坷曲折，对于李齐鸣来说，罗泊未曾不是其中一个。毕竟这许多年来，罗泊是他唯一觉得足以为妻的女子。

“皆是天意。”此间命道轮转，晦暗难测，他何曾想过李齐鸣会由这般决意踏上修途。在这一次新生之中，他或许改变的不只是罗泊一人的命数。

“不论如何，同行大道，我们就还有再会之期。”李齐鸣手中的提灯火光渐暗，然后又突然的，转为了青芒闪烁其间，这明显并非凡间灯火，而是修士手段，就如同罗泊提灯之内的致远一般。“你或许听说过，那位授我法决的道长，道号五蕴真人。”

罗泊大概知道李齐鸣想要的是什么了。

和当年心中有道所以再度踏上道途的罗泊不同，李齐鸣虽是身在尘世数十年，却保持着这份淡然。

这样的人，其实比那些未知世事的稚儿更加合适修道，因为他们并不是没有经受过诱惑，而是不在意那些诱惑。但是很多时候，年岁都太大了，又难以入道，所幸，李齐鸣遇到了最合适的机缘。

李齐鸣的师傅应是罗泊所想的那一位五蕴真人，这一系历来在修士之间也颇有名气。虽然人数亦是不多，不过道统却是传承得很稳当，史上还有过得大乘期者。他们的修行尤为注重心境，特别是习惯于混迹凡人之间以俗世修仙途。平日里行事准则和凡人无异，所收弟子亦是如此，更偏好历尽尘世却心境清澄之辈，不分年岁只要根骨合适皆可引以入道，并且号称不到还丹不闭关。

还丹是这一系法决筑基之前特有的一种修法，这一系的修士如果修习得当心境稳固，可以直接从炼气圆满之期一跃而至金丹，没有隐患，是极少见的进阶性修行法决。当然，这一套法决对于修习者的选择亦是十分苛刻。莫怪乎能遇到一个合适的徒弟，那位五蕴真人甚至不介意李齐鸣不肯随他修行就传下法决，数十年的等待李齐鸣回心转意。

世间道途千万，有人一生闭锁深山，有人最后归于凡尘，求出世绝俗者有，寻入世者清明亦有。匍匐而至，颠沛流离，最终都只是在那一条大道上同行。只要活着，就还有再见之际。

李齐鸣慈母已去，留下一父亲亦是年过古稀，如今也并无子嗣，所以李齐鸣尘缘即将了却，那时就是他道途开启之初。倘若当年罗泊嫁与李齐鸣，那么他可能不会继续在这条路走下去，转而真正的回归尘俗，奈何，罗泊却是先他一步踏上了修途。

该如何说，仍旧是天意罢了。李齐鸣在这般阴差阳错之下，将他的道途系在了罗泊身上，所以往此之后，罗泊对于他的影响远比这世间的其他人都要深远。

事到如今，李齐鸣所求的不是世俗情缘，是道侣。

“我并无寻侣之意。”罗泊前世千年道途，纵然认识了众多道友，也从未起过寻道侣之念，如今亦然。道侣一事对于容洌来说太难，也太重，更何况他前世种种，实在不适合。

“你亦无须困扰，此间事毕后，我再去寻你。”李齐鸣对他从容以待，道侣一事的确不可马虎，需要让其深思熟虑才对。

罗泊明白他的意思，只要还在道途之内，就有再见之机，不急一时。

难道真的因为换了一个女子身份，所以才会有这般的纠缠？

不，大概还是因为他如今，已经成了罗泊吧。

罗泊知道，自己的心境向来是不够的。

他没有明确的道途，入道之始就仅仅因为是跟了师傅修行，而后练气期停了三十余年，某日在炼器之中心有所感悟的一道始得筑基，年近百岁师傅坐化，独善其身修为完满，自入金丹，再后来，仅仅是想着能走多远是多远，看看未来有什么。这样的修行，就很容易岔到不应该去的地方。

所以上一世，他一直很小心的控制自己的修行速度，尽管元婴期后他手头拥有的资源并不算少，尤其他身处外境的时候，一个精通炼器的元婴修道者，绝不会为资源发愁，丹药灵石多的是人愿意奉上，可是他的修为仍旧是一点点自己打坐修炼，磨砺而来。

就因为这样一份修为，才能够被他这一种心境所掌控。

只可惜后来种种机缘，却是让他由元婴直达大乘，一度心神失守，幸而没有造成太大的遗憾。这也是他无论如何都想回到虚天境的原因之一。只有在这里，他才有把握能够控制自己，稀薄的灵气也可以让修为进度渐缓，留存更多时间。

大道寂寥，千年对其也不过是咋眼而过，但是即使最终身陨劫灰，他还是想呆在他最熟悉的地方，也只有回到这里，他才可能捉住那一线生机。结果最后的转机出乎意料，让他从容洌成为了罗泊，但是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而今他重来一世，心境好像又更圆满了一些吧。

只希望这一世，他能够坚守本心，大道得成。

起灯的提灯，其实在某种意义上代表了自己的意愿

所以……

秋驰：为什么要写那么复杂的福字？我觉得平安就很好……

常庭：我还没到正式入学的年龄为什么也要写字！

风雨：果子皮都是我的！果子也是我的！

致远：主人你为什么要把我关在木头里……T T一点都不好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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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坦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