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道修途 第20章 起灯

“坐。”罗泊将李齐鸣引致刚刚和风雨一同吃茶点的木桌旁，翻出新杯为他倒了一杯清茶。茶叶是罗泊从门里带来的，梦竹园弟子在山中随意所栽，踏草峰弟子炼制，也没有什么名号，不过泡出来的茶色清澄翠色，袅袅飘香。

“你果然，是寻道去了。”李齐鸣也是毫无推辞就直接坐在了罗泊的对面，拿起茶杯轻抿了一口，然后静静嗅着茶香，再慢慢饮尽。他执杯的手指骨分明，不过略显纤瘦，比之罗泊还要显得秀雅几分。

“当年我们一度恐你是被人欺瞒，毕竟按照年岁来说，十二还是大了一些，并且你在那之前，并没有展现出修道的兴趣。这些年罗琼四处奔波，罗逸也派了不少人手，我这边也遣了几个一直在照看此事，所以你一回来，就收到了消息。”李齐鸣颇为磊落的将此间牵连先说了出来。

有些事情，罗逸他们自然不可能和罗泊说，所以这也是罗泊第一次听到他离家之后，罗逸他们的辛劳。

“当年，也是事急从权，我留书而去，本是想让他们莫太担忧。”十二岁，的确不易再等了，何况浮屠门的收徒三年一次，错过了那次，他只能再去寻其他散修借入道途，不知又要花去多少时间。而且，的确是能入浮屠门最为安全，蛮当初给他留下的悬念他一直记着。

“世俗亲情，又岂是一纸可却。”李齐鸣茶杯轻落，已然见底，罗泊又给他续了一杯。

当年的数面之缘终是略为浅薄，尤其都是在他记忆尚未苏醒之前有所交集，以至于他也只记得这人性情平和，为人信诺，其他的都已经淡忘在了过往之间。不过现今看来，倒不是罗母他们所担忧的那些缘故，而李齐鸣至今未娶，也不是因为他离去退婚。

有的人，身在俗尘心怀虚谷，不该以世俗而衡度，这样的人极少，少到罗泊都忘了，自己以前也曾遇到过同样的人。

“你如今拜入了浮屠门？”

“对。”

“能下山，应是筑基了吧，不知修的是何道途。”李齐鸣似乎对修道一事所知不少，最起码，罗家不论是罗逸还是罗父罗琼，都没有问及罗泊道途所向。

“有所幸得一灵剑眷顾，所以当了一名剑修。”被罗泊提及，致远自发从丹田之间窜出，然后好奇的在李齐鸣身边转了两圈，又跑回罗泊身边逗烟雨去了。这些时日致远一直未能外出，憋了好一阵子，如今罗泊好不容易让他出来，自是必须带上伙伴玩耍一番的。

李齐鸣的眼光随着致远几乎片刻不离，但是那神色之中，不是好奇，也非惊叹，而是在筹谋什么。

两相沉寂，只有李齐鸣茶盏顿落，又被满上。罗泊也给自己上了一杯，两人就着致远翻舞，坐了近一个时辰。

“后日起灯，不如一同出去走走？”李齐鸣突然提出一个让罗泊也始料未及的提议。

起灯即为六月中，红霞花开得最好的时节，那日城镇之中家家户户门口皆会挂上提灯，不分男女老幼，走在街上都以人手一灯而为吉庆，并且所提燃灯各有其好，纱纺竹编，木雕叶合，万千趣味不一而同，在中心放一截竹筒，内置香油等，捻好灯芯，四周还要做好固定以防走动之间油脂溢出。

罗泊对这个提议颇有些踌躇，修道者是没有节庆之说的，年年岁岁，转眼而过，最多就是所以游历之时偶遇凡间节庆，都会颇有兴致的观赏一番。但那不是过节，只是旁观罢了。

罗泊十二之后，就再也没有起过灯了。

“好。”

出门之际，罗逸他们已经带着三个孩子先在那候着了。

秋驰常庭起的是两个四方的竹篾灯，四面的福康贴字看来应该是他们自己写的，颇有一番童趣。风雨的是一提果灯，被细细剪成类似花瓣的紫红的果皮包在竹篾编的笼型之外，点上油灯之后颜色极为显眼，大概就是晚饭时他们吃的那一盆火子果所剩。

起灯节的提灯，大都是起灯者自己做的，纵是孩儿，也会在家人的帮助之下在上面加上自己制作的灯面。所以三个孩子的提灯虽然不太周正，大家也都宽容以待。

今日起灯，一个孩子起码需要一个大人在旁照看，不然万一走水肯定难以收拾。三个孩子也被一再嘱咐，乖乖的提着灯跟在他们后边，一人身边还跟了一个小厮，给他们随时注意着。罗琼自行另走一道，先离开了，罗父罗母也带着几个人去了他处，罗泊是最后出来的，那时候天色已暗，门口齐刷刷亮着六盏提灯在等他。

李齐鸣也一并站在他们身旁，手中的球型木雕灯上的草木恍若活物，曲转灵动，让罗泊也有些意外。

而恰巧的是，罗泊手中的也是一盏木雕灯。

八角带镂雕宫型的木灯是由数十个部分直接相接契合而成，并没有使用其他粘连之物。每一面灯屏上都镂了一个福字，边缘还有波浪雕纹，炼器的时候总归需要处理一些细节纹理，罗泊对此自是熟悉。这种纯木零琐拼接手法也是罗泊上一世之时跟着师傅学会的，今日不知怎的，做提灯时就想了起来，以至于做出来费了一些时间，最晚出的门。烟雨蜥趴在灯顶之上，头尾相扣，体色与木灯化为一体，为其又增了一分乐趣。

李齐鸣看着罗泊的提灯，脸上也带了几分暖意。

走出长街，路上游人皆是笑意冉冉，提着各式的挑灯绕着由灯光绕出的长街走动。路旁还有不少店家在门台之上放置油盆火烛，让来往过客自行添点。据说过客添的越多，店家来年的生意就会越好。为了吸引前来添油的路人，还有不少店家还在门外挂置了许多物美价廉的甜点琐件，孩儿玩意，顺带招揽着生意。

风雨很快就被其中一家的小红鱼吸引住了，拉着秋驰与常庭开始挑拣。罗逸夫妇自是在一旁守着他们。

李齐鸣和罗泊相视一眼，留下他们继续前去。

城内的三条主街一如罗泊记忆中的热闹，繁灯让街中也明亮如昼，有的人家甚至挂了不止门外，而是直接在墙外临街的一壁都挂满了，上面写着诸多的福字，大小笔迹皆有不同，想来不止一人之手。

只可惜这一份热闹对于二人而言犹如隔岸观火，罗泊也只是安静的陪着李齐鸣继续走下去。罗府位于其中一条主街的一侧，走外三条主街再转个弯刚好能回到起点。

直到李齐鸣停在了一处人迹不是太多的街口处，他们终于停了下来。这里已经是主街的结尾，再往前就只有零星的几户人家门口所挂提灯，没有游人，更没有店家开业揽客的热闹。

风雨：不准把果皮丢掉！那是我的灯皮

秋驰和常庭：为什么一定要写福字和康字，那么多比划

烟雨：趴这还挺舒服的，至于为什么，你们以后就懂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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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起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