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却没有放下画像的意思,依旧举着,一言不发,目光死死地钉在应禾身上,妄图找出她说谎的蛛丝马迹。
应禾被他这无礼且带有压迫性的注视弄得有些无语,心里一阵发懵,眼神中满是无辜与困惑,在心中暗自腹诽:你盯着我看有什么用啊?我是真没见过啊!
就在这时,气氛猛的骤降,就在这时,周边几个蓝袍人瞬间脸色大变,那原本还算正常的面容瞬间变得煞白,身体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制,身形不稳,似在艰难地支撑着身体,其中一人额头青筋暴起,脸色通红,紧紧扶着树,另一人则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浑身颤抖。
应禾满脸惊愕之色:什么情况?怎么就跪了?
两人僵持之际,一阵环佩叮当之声传来,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轻移出一个身姿婀娜的女子,一袭艳红如血的绫罗裙裳,裙摆处绣着金色花纹,青丝散落在白皙的肩膀,更添几分妩媚风情,眼波流转间,似能勾魂摄魄。
她莲步轻移,上身轻倚在男子身上,尽显娇态,一只手轻捏了捏男子的胳膊,嗔怪道:“收了收了,瞧把小姑娘都吓到了。”
男子闻言,这才缓缓收敛灵压,几个蓝袍人顿时如蒙大赦,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瘫坐在地,眼神中仍残留着惊恐之色。
应禾也感到身上那股莫名的压迫感瞬间消失,长舒了一口气。
那女子往前迈了一步,右手食指将应禾的下巴勾起,应禾抬头下意识地瞪大了眼睛,女子却丝毫不在意她的反应,反倒凑近了些,近得应禾都能闻到她身上那股香味。
“这个人非常坏,如果你见到他,就到灵萃阁,纪家有赏。”女子朱唇轻启,说完转身拍了拍手,向下山的路走去。
“撤。”
那画像在那男子手中瞬间消失不见,他微微抬手,示意其他人跟上。
应禾垂眼站着,纪家,她自然有所耳闻。
在个世界里,天赋决定能力,而能力会带来权力与资源,这向来是划分阶层的关键所在,天材地宝都是珍贵的资源,如灵植,灵兽,灵泉,灵矿。
凤栖郡的灵萃阁,卖的矿石,都出自纪家所掌控的灵矿,都是品质上乘的灵晶,蕴含充沛的灵气,无论是用于修士们日常修炼,还是炼制威力强大的法宝,都堪称绝佳之物。
纪家为了守这些灵矿,门下养了许多高手,这些修士最低也是结丹期修为,纪家子弟也算是人才辈出,多是修炼之才,听说这一批的小辈,都入了太虚门。
凭着这些,纪家在本地颇有话语权,谁都不敢惹。
她现在手无缚鸡之力的,还是能苟就苟。
那些身着蓝袍的人一个个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采药人们见怪不怪地耸了耸肩,又像往常一样,纷纷埋头继续手中的采药活儿,在这修仙之境,有钱人之间找人寻仇的事儿,就如同家常便饭一般,大家早就司空见惯了,毕竟财大气粗的家族之间,为了利益的纷争或者些许陈年恩怨,闹出点动静来简直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儿了。
应禾看着竹篓里十几颗灵草,总觉得浑身有些不得劲,她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好像在发热,那热度一波一波地往上涌,有些难受,她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我被吓到了?不应该啊!
思来想去,她觉得可能是刚刚在树林里待久了,不小心着了凉,心中盘算着:那今日可得多采点灵草才行,万一明天因为这不舒服爬不起来,耽误了采药,那可就亏大了。
她蹲下更加努力寻找着,可思绪却不受控制地飘向了那副画像上的人。
纪家在本地势力庞大,大家都不敢惹,那画像上的人,挺有勇气。
应禾抬手揉了揉有些胀痛的太阳穴,自己可能真的着凉了,怎么头还有点晕乎乎的。但这晕眩丝毫不妨碍她脑海中的分析。
纪家势力固然是大,但凤栖郡可不是他一家独大。还有三十多年前,从郢都迁居到此的洛家。洛家似乎还和北凌皇室中略有牵扯,至于究竟是怎样的渊源,无人知晓。众人只知道他们一来就豪掷万金,买了这里三分之一的灵矿山脉,手笔之大,震惊了整个凤栖郡。
慢慢的,洛家和纪家成了竞争对手,起初,双方还只是在一些灵草交易、灵矿山脉的小份额开采上暗暗较劲,彼此都想压对方一头。纪家仗着在本地经营多年,根基深厚,人脉关系错综复杂,处处给洛家使绊子,可洛家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日子一长,矛盾愈发激烈,两家互不相让。
这一次,两家又杠上了?
夕阳渐渐西沉,天色也随之越来越暗了,采药人们陆陆续续地沿着山路下山。
应禾目光落在脚下装满灵草的竹篓里,琢磨着今日的收获也算颇丰了,确保竹篓背着稳稳当当的,这才抬脚朝着山下走去。
可没走几步,她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感汹涌的向她袭来,刹那间,整个世界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陀螺,天旋地转起来。她脚下像是踩到棉花上一样,使不上力气,身子不受控制地摇晃起来。慌乱之中,她赶忙伸出手,朝着身旁的一棵树抓去。
这才勉强稳住身形,不至于狼狈摔倒在地。
应禾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胸脯剧烈地起伏着,什么情况?这幅身体应该没什么大病啊?
她额头不断有汗珠冒出,打湿了她鬓边的发丝,几缕头发湿漉漉地贴在她苍白的脸颊上,她抬起手,想要擦掉额头的汗珠,却惊愕地发现,自己的手竟然不受控制地颤抖。
还没等她回过神来,胸口又是一阵剧痛,像是要劈开她的身体,她疼得弯下了腰,反而像是有无数根钢针在身体里四处扎刺一般,应禾双腿一软,疼得倒了下去,身体蜷缩成一团,在地上不停地颤抖着。她只觉得浑身上下每一寸肌肤都像是被烈火灼烧着一般,滚烫滚烫的,体内的每一根经脉,就像被一双大手用力拉扯。
应禾满心绝望,不是吧,又让我暴尸荒野?
剧痛一波接着一波席卷而来,她只觉得自己要被碾碎了,眼前阵阵发黑,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忽然,一只手伸了过来,带着些许温热,搭在她的肩头,在她的脸上拍了拍。
应禾吃力地睁开双眼,可视线却像是被一层浓雾笼罩,模糊不清,只能隐隐约约看出一个人形轮廓,她不顾一切地伸出手,手指紧紧地扣住对方的手臂。
“救命…快打…120…120…”
她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来,随后便喃喃重复着这几个字。
就在这时,一声尖锐的鸟叫声直直地刺入应禾的耳膜,竟激得她脑海中一瞬有了片刻的清明,那只红鸟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上,扑棱着翅膀,带起一阵小小的旋风,应禾费力地睁开眼睛,还未及看清,便感觉扑面而来的羽毛直冲她面门而来,擦过她的脸颊,带来丝丝刺痛,应禾实在是扛不住这猛烈的“攻击”,在被扇了几次后,转头想躲开。
刚才果然是幻觉,根本没有人,这傻鸟是要扇死我吗!
应禾心中一阵恼怒,可紧接着,剧痛再次如潮水般将她淹没,老天爷,给个痛快的吧!真的太疼了!她在心中无声地呐喊着,强忍着即将脱口而出的痛呼声,紧紧咬住嘴唇,铁锈般的血腥味在嘴里弥漫开来。
红鸟又叫了一声,未等她有所反应,那只红鸟猛的低下了头,毫不留情地朝着她的额头啄了一口,应禾彻底昏过去前,只记得自己出于本能地一巴掌冲红鸟呼了过去,然后整个人便没了意识。
再醒来,她一睁眼,只觉得脑袋昏沉,有些恍惚地看着周围。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愣了好一会儿,目光扫过熟悉的房间布置,才回过神来,还是这屋子,看来自己没死。
她一骨碌坐起来,摸了摸自己额头,没有伤口,又抬起手臂,活动了一下四肢,这一活动才发现,浑身上下不但一点疼痛感都没有了,反而感觉像是充满了力量,连大脑也变得清明起来。
这什么情况?
屋门忽然被轻轻地推开,应禾循声望去,叶韵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走了进来。
叶韵一抬眼,瞧见应禾已经醒了,脸上顿时露出了惊喜的神色,赶忙将粥放在桌子上,快步朝着应禾走了过来,“你可算醒了。”
应禾揉了揉脑袋,“舅母,我是怎么回来的呀?我记得我在山上的时候,难受得不行,后来……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