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长安望着眼前虽然略黑,但依旧明艳动人的林落元,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失落。
他挤出一抹笑容,声音微微发涩:“原来阿绣姑娘便是名动天下的升平郡主,恭喜。”
他为林落元感到欢喜,却又抑制不住地失落。
林落元对碧云道:“碧云,你先退下吧,我有几句话要对宁公子说。”
碧云福了福身,忙退下了。
微风轻拂,撩动着林落元的发丝。
她神色认真,看向宁长安缓缓说道:“抱歉,我不是刻意隐瞒身份。正如你所言,人品贵重无关身份,无论是天家贵胄,还是平头百姓,若我真心喜欢一个人,便不会在乎对方的身份。只是如今我心系农业生产,实在无心情爱之事。”
宁长安微微颔首,眼中满是钦佩:“阿绣姑娘,你心怀大义,长安佩服不已。”
林落元笑了笑,问道:“那你呢?你怎么会来这里?”
按常理,宁长安当以状元之身,被派往翰林院,如今他却现身乡下,着实令人不解。
宁长安望向远方,神色透着几分执着:“我特意请陛下派我到地方为官。我想深入民间,体察百姓疾苦,看看能为他们做些什么。”
林落元听闻,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涟漪。
她为农事奔波,虽有造福百姓之心,但更多是为她的私心。
而宁长安,却纯粹是为百姓谋福祉。
想到这儿,她由衷说道:“长安,我替苍云县的百姓谢谢你。”
二人并肩站在樟树下,微风带着玉米地的清香拂面而来,稀疏的虫鸣声在耳畔萦绕,二人相视一笑。
回到京城后,林落元便被皇后召入宫中。
皇后只随意问了她几句,便打发她去公主寝殿。
一见到林落元,安宁公主眼眸瞬间亮了起来,紧紧拉住她的手,嗔怪道:“阿绣,怎么又去了这么久?!我可想你了。”
林落元无奈一笑,解释道:“等那些作物下土、生根、发芽……要好几个月的时间呢。”
“你呀你,说好的养回来呢?现在还是那么黑!到时候都要嫁不出去咯!”安宁公主忽然轻叹一声,愁眉苦脸道:“我母后又催我嫁人了。她想让我嫁给忠勇公之子,可是……”
林落元嘴角上扬,打趣道:“可是你心悦宁状元。”
“是啊,可是……母后每天只盯着那些王公贵族,我都不敢和她提宁状元。而且……我也不知道他在乡下有没有妻室,更不知道他是否喜欢我,我可不想强求。”安宁公主满面愁容。
林落元暗自舒了口气,看来公主并非恋爱脑。
她轻声安慰道:“公主,宁状元和我是同乡。他并无妻室。至于他是否喜欢公主……公主,你才和他见过一面!只有多接触,才能日久生情。”
“你和他是同乡?!!你怎么不早说?算了算了,不过你说得对!我得多和他接触接触。”公主双眼亮了亮,话锋一转:“这次你得在宫里多呆几天,不然你下次一跑又是小半年!”
林落元连连应是。
次日,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庭院中,林落元又来到周书宜寝殿。
周书宜一如既往,着一袭素色长袍,正专注地在庭院中摆弄着那些精巧的物件。
见林落元前来,他微微抬眸,面无表情,声音清冷:“你来了。”
“书宜,我错了……我不该一走就是小半年。可事出突然……”林落元一脸愧疚道。
“你不必和我说。你和我之间并无干系。”周书宜语气冷淡,神情满是疏离。
“我想给你写信的。可皇宫戒备森严……”林落元试图解释。
周书宜讥讽一笑,道:“你不必解释。我都明白。”
林落元一时语塞,她知道自己确实做得不对。
她那时隔三差五便会来找周书宜,二人熟悉了不少。
她离开皇宫时,也曾交代宫女去寻周书宜,告知他她离宫一事,可那宫女丝毫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并未联系周书宜。
“书宜,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林落元声音放软,带着几分祈求。
“你没错。又何来原谅一说?”周书宜依旧神色冷淡,不为所动。
“我真的错了,我其实当时交代了长乐宫的宫女,只是我没想到她没和你说……”
“宫中处处需要打点,你既不曾打点她,她又怎会将你的话放在心上?你在宫中生活这么久,又怎会不知道这一点?”周书宜目光清冷,直直地看着她。
林落元被说得哑口无言。
周书宜说得没错,她那时急着走,的确没有太将此事放在心上。
“对不起,书宜……我下次绝不会这样了。”林落元叹息道。
“下次?”周书宜神情微冷,“与我无关。”
林落元换了个位置,和他正对着,神情骤然严肃:“书宜,这件事情是我不好,你生气也是应该的。不过我这次来,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对你说。”
“何事?”周书宜微微皱眉。
林落元深吸一口气,神色凝重道:“有人想要害你。”
周书宜闻言,神情略有些暗淡,声音低沉:“这些年,害我的人还少吗?我的母妃、外祖、舅舅……都被他们害死了,他们还是不肯罢休。”
林落元心中浮起一丝怜惜,她轻轻握住周书宜的手,道:“生在天家,就意味着争斗。要么胜,要么死。”
“我知道。”周书宜目光飘远,仿佛陷入了痛苦的回忆中,忽然,他目光变得凌厉,“你知道我最恨的人是谁吗?”
林落元并不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我最恨的人,不是那些害我的兄弟,而是我的父皇。”周书宜目光沉痛,声音带着深深的恨意,“他才是一切罪恶的源头。”
林落元瞧着他的模样,心中突然浮起一个猜测:上辈子,周书宜是不是知道有人要害他,只是他厌倦了斗争,对生活满心失望,便放任自己死亡了?
“书宜,你分府别居吧。在这宫里,有太多人盯着你了。”林落元道。
周书宜道:“除建功受封外,皇子只有成亲才能出宫建府。”
林落元看着周书宜的眼睛,认真道:“书宜,你愿意娶我吗?”
周书宜闻言,神色变得极为复杂。
他定定地看了她好半晌,问道:“阿绣,你是为了什么?”
“我不过为了自保。周书乾曾向我求婚,我拒绝并羞辱了他,他对我由此生恨。因此,他日周书乾若登基为帝,定会肆意报复我。而你不同,你不会伤害我。更重要的是,我对你有三四分喜欢。”林落元神色坦诚道。
周书宜闻言,忽而勾了勾唇,道:“阿绣……如若我败了呢?”
“那我便和你一起死。”林落元毫不犹豫道。
“好。”周书宜只说了一个字,却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次日,周书宜便向皇帝请旨赐婚。
皇帝心中有愧,立刻便允了这门婚事。
周书乾听闻赐婚的圣旨后,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在大堂中来回踱步,周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
“啪!”他猛地一掌拍在桌上,茶盏“哐当”一声摔落在地,碎成无数瓷片。
“你们这群废物!”周书乾怒目圆睁,指着侍卫们破口大骂,“当初若不是你们无能,怎会造成如今这种局面!连一个女人都看不住,要你们有何用?”
说罢,他一脚踢翻了身旁的椅子,那椅子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下来。
“王爷息怒,卑职罪该万死……”一名侍卫战战兢兢道。
“滚!”周书乾怒吼一声。
几名侍卫如获大赦,连忙退下。
周书乾缓缓走到窗边,望着灰暗的天空,眼中满是不甘与怨愤。
“阿绣,你为何如此狠心?我对你一片真心,你却要嫁给那个废物。” 他喃喃自语,声音低沉,脸上满是恨意。
“阿绣,阿绣……”他不停喃喃这个名字,最终露出一抹扭曲的笑容,“阿绣,等我登基为帝,我一定会把你夺回来。周书宜……我要一点一点折磨你,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皇帝亲自为周书宜选了个黄道吉日,并封周书宜为成王,赐府宅一座。
成亲当日,碧空如洗,湛蓝的天空不见一丝云彩。
柔和的阳光倾洒在大地上,照得人浑身暖洋洋的。
成王府和郡主府均是张灯结彩,处处洋溢着喜庆的氛围。
周书宜身着大红喜袍,头戴金色冠冕,身姿挺拔如松。
他轻轻将林落元从花轿中搀扶出来。
二人携手步入礼堂,在众人的见证下,完成了庄重的仪式。
皇子们纷纷前来祝贺,他们笑容满面,可却各怀心思。
周书乾站在人群中,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他紧紧盯着林落元,好似要用眼神将她穿透。
“恭喜十八弟。”周书乾走上前,言不由衷道。
周书宜闻言,眉头紧蹙,拱手道:“多谢八哥。”
“恭喜十八弟。”五皇子周书琅道。
他望着林落元,脸上满是落寞。
瞧见他的神情,周书宜眉头轻皱,有些不悦,却依旧客气道:“多谢五哥。”
林落元对外界一切置之不理。
反正她戴着盖头,什么也瞧不见。
她只需要按照流程,拜拜皇帝皇后等人即可。
然而,不久便有太监来送礼,并道帝后二人无法前来。
林落元闻言,暗自松了口气。
他们不来,她反而落得自在。
只是皇后特意派了名嬷嬷来。
那嬷嬷一脸严肃,眼神犀利,道:“王妃,老奴是皇后娘娘特意派来,教您规矩的。”
林落元恭敬地道了谢。她心里清楚,这嬷嬷是皇后的眼线,稍有不慎,便可能落下把柄。
待到新人入了洞房,卸妆洗脸后,嬷嬷便让人在床上放了块洁白的手帕,然后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王爷王妃,礼既已成,老奴便退下了。” 说罢,一众婢女都随之退下了。
林落元不动声色从袖中掏出把小刀,割破了自己的手指,一滴鲜血落在手帕上,瞬间晕染开来。
周书宜看到这一幕,脸“唰”地一下红了起来,耳根也变得通红。
他别过头,不敢看她的眼睛。
“还愣着干什么?快过来,等会肯定有人在外偷听。”林落元小声催促道。
周书宜垂眸,缓缓坐到她身侧。
“等下是不是没人进来了?”林落元忽然发起了呆。
她突然想到,如果现在仪式就结束了,那古代人岂不是同房前都不洗澡?
真是太不爱卫生了!
“礼既已成,他们便不会来了。”周书宜声音低沉,竟带着一丝紧张。
“那咱们睡吧。”林落元长呼一口气。
她凌晨三四点就被丫鬟折腾起来,忙了一天,累得腰都快折了。
周书宜瞧见她疲惫的面容,眼中浮起一丝心疼,轻声道:“睡吧。”
“你喜欢睡里面还是睡外面?”林落元话音刚落,便见外头出现几道杂乱的影子。
“看来睡不着了,还得表演一下。”林落元小声道。
说着她便咿咿呀呀地叫了起来。
周书宜听着她娇媚的声音,脸颊瞬间爆红。
“你愣着干什么,配合一下呀!”林落元催促道。
周书宜顿时手足无措,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快哼哼几声。”林落元又小声道。
周书宜不自在地哼哼了两声,声音大得让林落元也红了脸。
“你声音太大了。”林落元嗔怪道。
“这么大动静?”门外偷听的人也红了脸,纷纷尴尬地散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