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晴空万里,一阵鞭炮声连响、烟雾缭绕下,正是村东北头两户新宅的温居之日。
但见两座农家小院并肩而立,紧邻左右,别无二致,皆坐北朝南。
靠东首的便是归属宁凭舟的新居。
前院一如村中其他人家,不砌外墙,只开柴扉一扇,由竹制的篱笆环绕三面作围。
院中地面皆已被压实,十分明净。石子小路一纵一横,当中交汇处立着一小面的土夯照壁,连接东边的柴房和西边的厨房,向后则直通往两层青石台阶上的三间正房。
正堂明间阔面,新打就的案几齐整。当中一道隔断后架着上阁楼的木梯。左右次间也前后隔开成四室,分作浴室、卧房、书房、静室之用,三间两厢、一明四暗,皆是粉墙黛瓦、木石门窗。
卧房外窗下又用矮篱围了一块刚翻好的花圃。靠西边的篱笆下引水成小池,清澈的活水中曳了几尾小鱼,池畔还移栽了一株瘦长垂柳,底下搭了一座简易的草亭,有十分的意趣。
东西厢房与正房间也各隔着一条夹道,一边是整个院子的水井所藏,一边则设着控制从附近水渠引水入院的水闸。
从此后起,半人高的竹篱由砖石代替砌成马头墙,墙头镂空,采光不差,墙下三面回廊与正房相接,底下砌出水槽,高高地簇拥成四水归堂的一方天井。
院中只以青石铺地,两侧厢房也都空锁着,显得很是朗阔清净。
后墙上也开着道侧门,打开便通往后面几分刚开垦出来的菜地,再往后几处天然水洼果然被挖成几个池塘,竹丛灌木,颇有野趣。远眺还可见北边水渠边的五亩新田,推门便是早春土壤的气息。
筵席便开在两边只一道矮竹篱隔开的前院里。
因两人的宅子一道落成,这筵席也干脆合在了一处。齐店主在村头开铺子,宁凭舟这些日子也认识了不少人,因此前来道贺的村人不绝,将院子里和屋檐下的空地坐得满满当当,一派热闹气象。
席面做的是六边席,取六六大顺之意。两位主家都不是抠搜的,因此一应准备得格外实在。
冷菜有凉切猪耳、甜丝丝炸熏鱼、滑溜溜冻羊蹄、卤豆腐果子、白糖落花生、拌水芹,共计六样。
六盘热菜分别是正当早春时令的面拖香椿鱼儿和酒炒泥螺,本地年节必备的红糖煎水磨年糕和萝卜馅裹的江米团,柔嫩可口、最易老幼的蚬子蒸蛋得用勺舀,另外还有一大盘澄黄酥脆的炸猪皮。
六道大菜就更是丰盛了——熝整鸡油光淋淋、色泽红亮,咬一口皮脆肉嫩;清蒸白鱼不添他物,纯粹本味也鲜美细腻;铺满剁椒的蒸整个鱼头却恰恰相反,自从湘蜀之地迁来的人传开,因酸辣开胃,如今也常常出现在饭桌上。
烩菜则是本地村宴传统的必备之肴,蛋饺皮肚鹌鹑蛋笋片山菌青蔬火腿等在浓浓的鸡汤里融为一体,鲜得能让人咬舌头;大碗的茼蒿肉圆子汤端上来便清香四溢,最后一道浇了杏浆的八宝糯米甜饭收尾,鸡鸭鱼肉、咸甜酸辣、蒸炸烹煮,一张八仙桌上俱全。
因宴席设在午时,酒水不过是村中自酿的米曲,并不太醉人,但依旧主宾尽欢,至杯盘碗盏俱空方纷纷散去。
转天便到了清明。
当日自清晨便下起了濛濛细雨,宁凭舟下午出门的时候,雨虽已停了,但村子周遭依旧烟雾蒙蒙。
拄杖沿着百多年间一代代人开凿出的石阶拾级而上,以宁凭舟的脚力不多时便爬去一半路程。
此时山间生出的云雾已在脚边徘徊,向下看去,庞大的村落便仿佛被笼罩在一片淡青色的烟纱之中,只有黛瓦的边缘在浓雾的屏障中若隐若现。
清溪村的公共墓场就坐落这半山腰之上。
同是墓穴,有的土包庞大如小土丘、碑石齐整,有的则是孤零零低矮小小的一个、竖一支竹牌而已;正值清明祭扫之时,因而坟头大多整洁,不过有的前头只寥落两样供品,有的却花团锦簇、整齐累累……但无论如何,它们都迎着向阴的山道,错落立在两侧草木之间。
宁凭舟不多时便向上走到了墓园的尽头,一块约有一人高、有些年头的大石碑立在一株百年老松下。树下有一泓极细的山泉淌过,环绕着几乎要与这山林融为一体的一小片墓冢。
碑上刻满了铭文,这里是不知是谁何时,为前朝起已无后代祭祀的清溪村人立下的碑冢。
依山傍水,若能长眠于此,倒也不算一件坏事,宁凭舟淡淡想到。
齐山中复苏的绿意让碑石上也染上了朦胧的青色,他在碑前长久矗立。
一个个熟悉却记不清面孔的名字让记忆飞快回溯至一百六十年前。
阿九回来了,宁凭舟在心中默念。
恍惚间,他身边春绿消退,回到了那个初遇的寒冬。
……
“搓搓手,再搓搓,不冷了,不冷了。”
齐山上,林地间。猎户们踩出的小道上,八岁的男孩一身并不服帖的臃肿棉服,小小的身子在积了一拃深的雪地上蹒跚前行,腰间还绑着一只羽毛拖地的雉鸡。
巴掌大的小脸已经被冻得通红,不复本该粉雕玉琢的模样,唯有一双大大的眼睛尚还明亮如星,不减精神。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让宁阿九在了齐山上迷失了道路,辗转了半天却也还是找不到来时的路。
他抬头望了望天色,小大人般叹了口气:
看来继弟闹了好几天的鸡汤怕是又要晚了。
耳畔突然传来一道极细微的轻响——是雉鸡的叫声。宁阿九立时思绪回拢,从地上随手摸了一颗石子,小脸绷得紧紧的,脚步却瞬间变得轻盈,不动声色地往声音方向靠近。
雉鸡的颈羽在落叶后的密林枝桠掩映中若隐若现,在他眼中却仿佛近在咫尺的靶子般明显。这天生的眼明耳灵、举止敏捷、尤其掷物准头极好,正是他大冬天还被爹娘赶上山补贴家用的原因,之一。
虽然错过了回去的时辰,但若能再多捉一只,想来应该能少被责骂两句。
这样想着,他弯腰俯身。时机一到,石子从手心破空投出,穿过重重树枝,一道闷响传来,似有什么东西坠落,不远处的枯树丛里乱了一下,随即安静了下来。
分开层层杂枝,看到草窠子里躺倒的稚鸡,阿九这才长呼出一口气。
骤然一松懈,大半日未曾饮食的疲乏涌上来,当他意识自己被一节枯枝拌倒滑去、而前方便是密林的尽头时,一切都来不及了。
翻滚中,他挣扎着向四周抓去,然而只感到雪沫子从指缝间出不断漏出。
不知过了多久,天旋地转终于消退,阿九这才发现自己跌落在了一片厚厚雪地上,抬头便是自己掉下来的那面密林外的斜坡。
皑皑白雪覆盖了整个陡坡,让他免于身体的疼痛的同时——他看了看自己短手短脚的小身板——免于攀援上去的任何可能。
手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沉甸甸的,提起一看,竟是那只雉鸡倒吊的尾巴。
原来最后还是抓到了,阿九见状,不由重新开心起来。
随后,他听到了一声轻笑从背后传来。
一缕寒意直冲脑门,阿九立刻跳起来,环顾四周,这才发现了声音的来源。
他身后的一棵半枯木上。
一张收紧的网袋悬挂在它半死不活的虬干上,恰吊在自己斜上方离地三尺的距离。由麻绳编织成的粗眼网,是山中常见的捕猎陷阱。
此刻,陷阱中确实收获累累——已经快沉到地上。然而其中困住的不是什么飞禽走兽,而是一个有头有脸、有手有脚的人——一名少年。
说是少年也有些勉强。因他虽颇为高瘦且四肢修长、只能蜷缩在绳网中,还披着一身兽皮衣裳、蓬头垢面的,但还是能看出一张不大的面容还未长开、五官也依旧是稚嫩模样,应当大不过自己两三岁。
他不知在这里待了多久,长长的睫羽上结满了雪粒子,掩住了一双初具凤形的眼睛中的目光,但尚未抹平的嘴角却暴露了他方才的行为。
阿九小心翼翼地靠近,鼓起勇气开了口:“你……你是谁?”
少年在网袋中却一动不动,也一言不发。
“你不会说话?”阿九有些怀疑地歪了歪脑袋,顺着朝下望去,便看到了一只紧攥网绳的冻得通红甚至指尖泛白的手。
他急忙寻了四下里一块较为尖锐的石片,上前用力割起网绳上被少年挣脱得略有些破损之处。
突然,他屏住了呼吸。
缓缓转头,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后发出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随即,一头足有三四百斤重、生着一对獠牙、浑身棕红的野猪转了出来。
这里应当是山中的一条谷道。若说面前还算是略陡的雪坡,另一侧便称得上高耸的绝壁了,眼见得它察觉了人的气息,一点点向他们而来,正可谓是前后无路、逃脱无门。
然而,不知为何,正当那野猪距离二人不到二十丈时,却突然抬起鼻拱嗅了嗅什么,随即抬起的蹄子便落了下来,不退却也不进。于是两人一动物,就这样仿佛是对峙了起来。
绳网中的少年不知何时抬起了眼帘。
就在这时,一只毛色艳丽的雉鸡作弧线划过半空,落在了雪坡上往下滚了几滚,溅起的雪花落了一地声音。
投掷出手,阿九也立即往雪坡那边跑去。一面跑还一面喊出声:
“我在这,在这!”
野猪的注意力一下子被男孩吸引过来,它虎视眈眈地注视向他,拱嘴中吐出热气,仿佛下一刻便要冲向雪坡。
这时,绳网中的少年却突然拼命挣扎起来,口中同时发出“嗬嗬”的声音。
野猪攻击的姿势骤然便一滞。
不仅如此,它身上的气焰竟也越来越低,半晌,真的掉了头,原路消失在了大石后。
阿九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看大石、又看看还困在陷阱的少年,随即三步并作两步滑下雪坡跑回来,来不及说话,便继续之前割绳网的动作。
这网绳并不算结实,有外力相助。再不多时,只听“嘶拉”一声,一个蜷缩的人形便从里面掉了下来,落在雪地上。
阿九连忙上前,蹲下身抓起一把雪就往少年手臂上抹。
一被触及身子,少年却慌忙忙地避开,有些艰难地躲闪成如在陷阱中的一团,眼中满是谨慎。
“别躲,再不暖暖身子你就要冻伤了。”阿九却是认真起来,抓着他只不放开。
少年这才渐渐平静下来,任由阿九为他揉搓冻僵的四肢。
不多时,他面上终于有了红晕,阿九也满头大汗,歇下来,方问出了自己的好奇:“你叫什么名字,是哪家的,怎么会也到山里来?”
“……涧生,”半晌,少年才略有些僵硬嘶哑地开口,又低低重复了一遍,“我叫涧生。”
“你好,我是宁家阿九。”男孩露出一个纯真的笑,他伸出手,这才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不由惊诧出声,“涧生……你是他们说的村外山上出没的野孩子?!”
少年却突然暴起,将阿九扑倒在地。
在他身后,半枯的树干从中间撕裂,腐朽的那部分木头砸落在一旁的地上,激起一阵雪雾。
“谢谢。”阿九心有余悸地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突然记起来什么,赶忙去捡被自己扔下的雉鸡,回来却一时不知该接着说什么,相觑片刻,但觉又一片雪花落在脸上,方想起来,“……对了,你既然在山上,那肯定知道怎么才能出山吧?”
闻言,少年抬头看了看只说话间又暗了不少的天色,随即一把拉起身边人的手腕,就往前走去。
他的手劲极大,阿九挣脱不得。一路踉踉跄跄,直到走到山壁消失之处,一转弯,分开一处不起眼的枯藤帘,眼前豁然开朗。
一道溪水自山间蜿蜒而下,天气都要比外头温暖不少,正是山涧之所在。一间年久失修的茅草屋矗立在溪边,茂密的枯藤掩映着山壁间的一处洞口。
少年这才出声道,声音比之前已经流利清澈了不少:“天就要黑了,大雪马上要来了,你进到山深处,来不及出去的,这儿有山洞,暖和一些可以暂且躲避风雪。”
山洞内说大不大,但不过铺着几块兽皮,靠壁堆着些木柴,另外还有些简易的竹架、自制的弓箭,倒是有一把磨损的小匕首。
他一回来便抱来柴火,在山洞当中的火塘里升起了火。
燃起的火焰温暖了整个空间,阿九这才找到机会开口:“多谢。”
“多谢,”他却是重复了这一句,“……你救我离开陷阱。”
“我总不能看着同样是人冻死在外面,”阿九摇头,却突然有些疑惑,“涧生……哥哥,你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少年沉默了。
正当此时,两道肚子饿的声音同时响起。
两个孩子都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我去找吃的,”少年连忙出声,随即起身在洞穴中翻找起来。
然而最后,他也只找出了十来粒鸟蛋,半捆野笋干,和一把叫不出名字来的野果子。
“把这个弄来吃吧,”阿九解下自己腰上绑的稚鸡。
但见少年下意识地便想摇头,然而不知想到了什么,还是伸手从阿九手中将雉鸡接了过来。
这时候,阿九这才发现,这个山洞里,连个可以烧水的容器都没有,更不用说煮汤烧饭什么的,因为连调料也没有!
“你怎么喝水的啊?”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阿九才越发觉得整日未曾饮一口水的喉咙干了起来,半晌,终于忍不住出声问道。
但见少年也是下意识地便指向外头冰凉的溪水,随即顿了顿,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起身走过去,将山洞深处一块大石头推开,招呼着阿九过来。
“是温泉,齐山上竟有温泉!”
山洞之后竟是别有洞天,一束天光从山隙间洒落,四周天然的石壁布满苔藓,地上则是一穴小小的、冒着热气的泉眼,积攒下的泉水将将填满了一尺见方的小水洼,阿九不由惊喜出声。
“嘘!”少年随即将手指举起放在唇间。
“嗯。”阿九立刻明白过来,忙不迭点头,用自己最郑重其事的声音道,“这是秘密,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秘密。”
以手掬着喝了泉水解了渴,两人回到火塘边,接下来,被拦下不许帮忙的阿九便只能看着少年一个人准备吃食。
熟练地往几个鸟蛋上裹了黄土,埋进火灰里,雉鸡也整个如法炮制。
一会儿他将鸟蛋挖出来,一一敲开,穿在自己削好的竹签上,放在火上,挤破了颗野果子涂在上面烤起来。待雉鸡差不多了,也取出来剥开泥,用野果抹上,递给一边的阿九。
香味飘了出来,弥漫了整个山洞。
“你不吃吗?”阿九看向他。
少年却是摇了摇头,并不解释,只大口吃起烤鸟蛋来。
抹了泥在火灰中焖熟的雉鸡肉质格外细嫩多汁,那看起来皮厚肉硬的野果的果肉汁水竟然是酸咸口的,被火炙过之后还带着一丝焦香,衬得烤肉越发甘甜。
外面的风雪声大了起来。
眼见食物稀少,阿九啃了小半只便停了嘴,小心地包起来放在一边。
“不好吃吗?”少年疑问地抬起头,有些紧张地开口道。
阿九连忙摇头,“我已经快半年没吃过这么多、还是这么好吃的肉了。”他小声道,又立刻承诺,“你放心,等我回去,就送些补给过来,再拿个罐子给你盛水用。”
“不用。”
“这怎么行!”
……
这大雪一下便不止。
洞里不见天日,阿九听着外面的风声睡去醒来,饿了就吃烧鸡、饮温泉水充饥。而少年则依旧怎么也不动一口,吃完了鸟蛋,他又将笋干放在火上烤软了来吃。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
直到又一次清醒,这一回,外面的风雪声却是停了。
少年的身躯已经不在一旁另铺开的兽皮上,阿九迷迷糊糊起身,正想去寻他,便听到一阵不属于他的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这儿有个山洞!”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十分熟悉,应当是村里一向热心肠的赵叔——洞前的藤蔓被揭开一角,一道刺眼的阳光照进。
“……在这里、在这里,我就说你家娃儿是个福大命大的,这不就找到了!”
他的话音未落,一个矮小精瘦的男人便挤了进来,待看清地下阿九的脸,立刻冲上前扭着男孩的耳朵拽起他来:“好你个小兔崽子,躲山上玩来了,老子为了找你,大冷天得还得出门爬山,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耳朵刺痛,阿九却一动不动,只听凭他责打。
宁家男人一双眼睛梭巡过整个山洞,看到地下的兽皮时浑浊的目光才蓦的一亮,又扫到火塘边吃剩的鸡骨头和雉鸡毛,眼中立刻喷出火来,手上的劲越发大。
“你有能耐了,这鸡肉老子和你娘还没吃上,旺儿还没吃上,钱还没卖出一分来,你就先吃上了,嘴馋的贱皮子,丢路上没人捡的野种,你也配吃老子的——”
“好了好了,大雪封山也不是孩子的错,你嘴上轻点,别把阿九给吓着了。”听他越骂越过分,后面跟着进来的村人也看不下去了,连忙上来打圆场。
“这儿应该是山上猎户落脚的地方,幸亏了——赶紧把孩子带回去罢。”
男人这才松了手,瞪了腰边的孩子一眼,用力推了一把:“还不快走!”
自己则眼错不见便卷起了地上半旧的两张兽皮,在其他人无奈的眼神中溜了出去。
阿九攥了攥拳头却只能松开,缀在男人的身后孤零零地低头看路。后面村中人压低声音的感叹却逃不过他火辣辣的耳朵:
“到底不是亲生的,大雪天的让这么小孩子上山,找到了也没半点好话。”
“给亲生儿子当牛做马,轮到养子却是把人当牛马使。阿九这小郎,算是泡在苦水里长大的,可怜啊!”
“再不是亲生的,旺哥儿也是他们抱了阿九之后才有的。这抱子得儿,却不好好待前头的那个,可是要遭报应的……”
“小声点,别让孩子听到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他其实什么都知道。
思绪乍回神,宁凭舟便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着一身雪青直裰、挽一只三层食盒、沿山道缓缓上来。行到跟前,一双桃花眼里笑意盈盈:“原来你在此处,今日清明,我来给你送寒食节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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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清明(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