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管白日里镜缘和穆润青引起了多大的轰动,到了晚上,朱砚兴致冲冲地下厨捣鼓起来。
他昨日向镜缘请教了鱼汤的做法,今日便打算下手试验一番。
柳思悠被陆和云带走了好几日,今晚终于归来。前两天,露白书院带着一众小学子外出野游,程载物也被军机所的前辈看重,留宿了一宿。
若不是有楚拙陪着,朱砚便成了一个矜寡老人。好在今日三小只纷纷归来,并且兴致高昂。
因为明日就是平山榜的评选!
朱砚将要第一次参加擂台赛了!
此次进入平山榜选拔的共有一百六十人,历经三轮比试后余下最终二十人,晋升下一阶段的排榜。
三小只兴奋异常,围在朱砚身边叽叽喳喳地给他打气,嚷嚷着让世人瞧一瞧魔教的水平。
朱砚满嘴应承,到了夜里,终究还是有些焦虑,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
楚拙就像哄孩子一样,一下一下拍着他的后背。朱砚嘴上笑话他幼稚,一转眼,就沉浸在淡淡的竹香当中,心绪逐渐安宁,沉沉睡去。
一夜好眠。
翌日,朱砚醒来洗漱之后才发现客厅里已经候了好些人,靳小竹、元柒柒、卫梓衣都在。
靳小竹朝他比了个大拇指,大概是夸他心境安定,比赛前一天也能起这么晚。
朱砚微赧。
只怪楚兄身上太好闻,说不定偷偷薰过安神香。
楚拙早已备好了马车,带上三小只,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前往山海大会的会场。
待得所有参与比试的修士集结完毕,朱砚抽取了比赛所在擂台的编号。
到了指定擂台,另一位修士已经候在台上。
那位年轻修士抬眼瞧见朱砚,露出惊愕的神情。
朱砚抱拳,道:“这位兄台,在下……”
“魔教朱砚,我识得的。”他露出一丝苦笑,道:“我是**门的李经九,范黎师姐和我说起过你。”
朱砚果然在台下瞧见了一袭羽织的抱刀少女,两人目光对视,互相点头示意。
来自**门的李经九挠了挠脑袋,有些惆怅:“师姐说你修为不高,但本事极强,能单人制服邪灵宿主,不弱于她。想来我此次只能一日游了。”
朱砚与范黎接触不多,未料到这位沉默寡言的少女给予自己如此高的评价。心中小人手舞足蹈,表面上却依旧一派云淡风轻:“范姑娘过奖了,我能制服邪灵亦是侥幸。”
一旁穿着官袍的礼部官员示意两人可以开始比赛。
双方执礼,各退十步。
李经九率先出招。他体型瘦削,使得却是柄一人高的灵刀,刀刃附着冰霜,寒意凛然。
千斤重的灵刀在李经九手中轻巧灵活,银光闪烁。刀意所至,凝冰成霜,天地灵气都似乎有凝滞的迹象。
台下一众年长的修士都叫了声好,纷纷称**门又多了一个好苗子。
身经百战的则朱砚心如止水,冷静地分析着李经九刀法的轨迹。
他卖了破绽,引来灵刀竖劈。
朱砚抬手格挡,刀意将至,朱砚双手骨质暴增,围成坚硬的骨甲,堪堪抵御住凌冽的刀意,身子却被刀身上浸染的寒气冻结了半边。
李经九心中大喜,一手持大刀,另一手唤出一柄精致的小刀,直击朱砚。
朱砚已侧身上前,顺着刀柄,攀上了李经九持刀之手,细密的骨刺顿时从朱砚手掌中暴张,扎入李经九手中。
长生功突破李经九表面屏障,恣意在他体内游走。
李经九倏然间心慌气短,四肢无力,全身灵力消解,竟然握不住高大的灵刀。
他踉跄地向后退了几步,灵刀落地,他也一头栽倒在地上。
眨眼间,朱砚就快将他吸成了人干。
“不愧是魔教!”众人心中纷纷感叹。
一旁的官员轻咳一声,宣布朱砚获胜。几位**门的年轻修士跳上台中,前去搀扶李经九。朱砚却抢先一步,俯身搀起他,长生功再次在他体内游走,这一次是弥补生机、渡入灵力。
李经九脸色逐渐红润,也恢复了力气,朝朱砚拱手道谢:“朱师兄修为高超,我远不如你。”
朱砚安抚道:“只不过你我初次交手,对我修行功法不甚了解罢了。”
李经九摆摆手:“师兄过谦了。”
台下的柳思悠已经抱着许尚儒欢呼呐喊起来。小夫子被挤得难受,脸色却充满喜意。小少年程载物抱着自制的傀儡,也是眉开眼笑。
靳小竹等人对朱砚的水平心知肚明,并不怀疑他能顺利晋级,此次过来只是单纯作为好友给他喝彩罢了。
朱砚笑意盈盈地走向楚拙,一副快夸我快夸我的表情。
楚拙无奈地摸了摸他被刀砍伤的手臂,道:“疼不疼?”
朱砚把楚拙的手搭在自己胳膊上,示意:“不疼,你摸摸,早就好了。”
楚拙捏了一下,软软的。
忍不住又捏了好几下。
朱砚讪讪地缩回手臂,朝靳小竹等人招了招手。
三小只围到他身边,可爱地向他祝贺。朱砚一手一个抱起来,剩下一个有些别扭的程载物,便指使楚拙将他提溜到背后。
他身上挂着三小只,摇摇摆摆地往回走。
靳小竹加快脚步,与他并肩齐行,道:“小砚,我听楚兄说过,你修行的医术精妙独特,与世间大多数医修并不相同?”
朱砚愣了一愣,点点头。他的医术,结合了前世积累千年的巡诊医学和这一世灵力治疗的经验,算是个独一无二的异类了。
靳小竹雀跃道:“小砚,那你一定得帮我一个忙。”
“但说无妨。”
三小只听说要谈正事,便麻溜地从朱砚身上下来,身后的楚拙也上前一步。
靳小竹清了清嗓子,娓娓道来:“我是想请你给朝中一位德高望重的阁老问个诊。这位阁老上次在御书房时你也见过,是当朝首辅叶道远。”
朱砚记起那位气质与楚拙有些相似的老者,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楚拙。
有那么一瞬,他看见了楚拙眼中稍瞬即逝的惊愕,而后又被不动如山的深沉覆盖。
他微微向朱砚颔首。
朱砚了然,便问道:“不知叶阁老身患何病?竟然连御医和一众医修前辈都难以根治?”
“叶阁老……夜间难眠,已有二十余年,属多年沉疾,只是近日更为严重。御医的方子不甚管用,也曾请了济世堂的医修前辈,却也是治标不治本,时间一长,又会再犯。”
啊…这不合理呀!
此间修士有搬山填海之能,竟然拿一个小小的失眠没有办法?听说这位叶道远也是个灵境巅峰的大佬吧?
念及至此,他倒不敢托大:“自然没问题,不过我修为微薄,也只能尽量一试。”
再不济,他还有梦魇邪灵,可以将人强行拽入睡梦。
他答应的爽快,靳小竹倒是有些不好意思,道:“倒也不急于一时,等山海大会结束后也来得及。”
朱砚上一辈子见过被失眠困扰的患者,深知睡眠剥夺的痛苦,便道:“不妨事儿,横竖我今日赢得轻松,积攒的精力正愁无用武之地呢。”
靳小竹心中感激,夸他“医者父母心”,又询问楚拙:“楚兄是否一起同去?说起来,你甚少在朝臣前露面,他们亦是仰慕归藏阁弟子的风姿呢。”
楚拙波澜不惊地回拒道:“阁中正巧有些事务,今日怕是不甚方便了。”
朱砚主动拉着他的手捏了捏,道:“无事,你带着悠悠他们先回去,我随靳兄前去即可。”
楚拙默不作声,只是垂下眼帘,点点头。
朱砚莫名地瞧着有些心酸,恨不得抱一抱眼前人。
他这么想,也就这么做了。
一旁的元柒柒啧啧称奇,道:“只不过分开片刻,又不是生离死别,小砚你为何一脸伤感?”
柳思悠等人在家见两人搂搂抱抱惯了,也不甚惊奇,只是道:“砚哥哥早点回来呀。”
两人相拥,一触即分,朝众人道:“等我回去再给你们做鱼汤!”便跟着靳小竹登上了一辆皇室马车。
雕刻了阵法的马车四平八稳,朱砚找了个柔软的靠枕,软软地躺着。
他对这个显然与楚拙身世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叶道远好奇不已,便问靳小竹:“靳兄,我对朝中大臣不甚熟悉,可否劳烦你与我说一说这位叶阁老的生平?”
靳小竹对叶道远颇为熟悉,唏嘘地讲述起他的一生:“这位叶阁老算是大器晚成的典范,他从小习文,人至中年仍屡次不第,后来家乡为魔道中人所侵,亲人横死,偌大的一家子里仅有发妻和小侄子与他一同逃生。历经生死大劫的叶阁老陡然醒悟,没过几年连中三元,进入朝中为官,一路扶摇直上,屡行大功,登上了如今首辅之位。”
“那他的发妻和侄儿如今怎样了?”
靳小竹叹了口气,道:“阁老发妻许是在当年祸患中伤了元气,没过几年便去世,此后阁老便未再娶妻。他的侄儿却与他肖似,年轻有为,前些年考取了榜眼,如今在翰林院中,言行举止活脱脱就是一个小首辅。”
朱砚犹豫了片刻,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那叶阁老当年有过子嗣么?”
靳小竹抿了抿唇:“坊间谣传他中年曾有一子,死于当年祸患之中。不过阁老向来不愿谈及他入朝为官前的生平,因此是真是假,也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