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青歌的回程之路是跟着王府的使者们一起走的,后面还有去各个县城送打谷机的匠人们。
因商青歌的打谷机给了金属坊底层匠人一条立功之路,所以回程时,匠人们送了不少小东西给商青歌。龚易和小豆子在路上一边赶路,一边做出两个精致的珍珠簪子。
珍珠簪子的原料是龚师傅小豆子几人凑的,那些珍珠都不算什么好珠,价值亦不贵,但是心思实在难得,那簪子用上好的绸布搭配,珍珠奇异的样子反而让簪子变得世间难得。
商青歌郑重地收下两支簪子,打算一只送给四月,一只送给商青玉,她出来这么久,也不知道她在虹县的家人到底怎么样了。
自从商青歌离开以后,虹县人对商青歌的去处就颇多猜疑,商家人又在外面放了好几条真真假假的消息,搞得虹县居民人心不稳,深怕那掳人的强人在到县里掳人。
天气越加炎热,那些买不到便宜冰饮冰块的小商小户们对兰主簿等人的怨气越加强烈。
直到周老爷的老娘中暑后疗养不当不幸去世,这场无冰可买的怨气在周老爷的闹腾下直达顶峰,其实周老夫人的去世也不仅仅是中暑的问题。
在京时,周老爷突然被罢了官,后又匆忙回乡,一路折腾,老夫人身心疲惫之下,还未来得及休息好,又中暑,几件事累在一起压垮了周老夫人。
但周老爷自责之下也认定兰主簿这些人官商勾结,逼着商青歌上郡城告状,间接害死了他母亲,别人都惧怕兰主簿的势力,但周老爷从小练就一头铁头功,在京城时都不让人,回了县哪会怕一个小小的主簿。
他也看出那主簿有争县丞权力的嫌疑,必不受张县丞欢喜,于是每日半晚,他都会给自己来上半碗米酒,借着酒劲跑到兰主簿的宅子面前散泼。
周老爷在京里当了多年官,说不得有多少好友,兰主簿不想轻易招惹他,再者周老爷每次过来都哭娘,也不曾指明到姓说兰主簿害人性命,迫害商家,兰家也不好出手撵走周老爷。
兰家不好出手,商家可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商大老爷二老爷带着商家的亲朋好友每日跑到兰家门口要人,非说兰主簿伙同夏家把商青歌掳走了,兰主簿看这样子,早几天就长居衙门,不回兰宅。
商家人不敢跑到衙门闹事,就死守着兰家,把兰夫人和兰望天吓得够呛,直到功曹的公文发到虹县衙门,兰主簿卸职入狱待审,商家人这才松了口气,不再去兰家守着。
商家人不去兰家了,兰家人倒是厚着脸皮在二夫人的带领下来商家求和。
本来兰夫人是直接去二老爷家求和的,概因张县丞在查兰主簿多年来徇私枉法的罪证,兰主簿在位多年,虽然收受贿赂不少,但还不曾做灭门求财的事,其他收过礼的人家,太小的压根不算事,稍大一点的,兰夫人都尽量让下人还了回去。
就商家大老爷这块,兰家每年在商家拿的东西是最多,而且还经常在商玉轩赊账,那些钱早就被兰家花得差不多了。
从商家拿走的东西,兰家拿不出来,也不想把剩下的交出来,毕竟兰主簿的官职没了,以后没有进项,把家底都交了,家里人就没法活了。
兰主簿不是卸职当天下狱的,而是第二天才被张县丞清算,所以兰主簿早跟兰夫人商量好了,如果张县丞要抓他的罪证,就把其他家的东西都还了,让兰夫人去找二夫人求情,把家里剩下的东西保住。
商青歌出事时,二夫人一直没现身,或者说是二老爷没让她现身,因为二夫人认定商青歌不是她女儿,她要找大师驱魔,二老爷怕传出谣言把二夫人拘在家里。
兰夫人上门那天,正好二老爷到大老爷家商量事情,卢老太爷和卢老夫人便做主让兰夫人进了门。
兰夫人多年官太太,经历的事多,人又巧舌如簧,一眼看出二老爷家的问题,又哭又诉苦,把她家老爷说成被公公迫害不得已才要方子的好人,又讲起这些年来替卢家二老爷家办了多少事,从来没要过好处。
本来还因兰家想抢制冰方子而生气的卢老太爷和老夫人又心软了,心想现下方子都拿不到了,兰家也没得到好,兰夫人与卢家又有亲,不至于把兰家往死里逼。
二夫人虽然一贯爱跟兰夫人攀比,但听兰夫人那低头的样子,心软的同时内心又莫名的愉悦,便同意不跟张县丞说实话。
可惜二夫人同意没用,因为兰主簿兰夫人当年认定二老爷家和卢家没钱,只管向大老爷家伸手,张县丞要找人问话也会先找大老爷家的人问。
二夫人便带着兰夫人登了大老爷家的门,一开始大老爷一家是死活不答应放过兰主簿的,二老爷闹腾着要休妻,但二夫人这些日子越加爱钻牛角尖,二老爷越是不答应的,她就越要支持。
还威胁二老爷,如果大老爷不答应放过兰家,她就到外头宣扬青姐儿是因为有了相好的,被葡家发现了才被退亲的。
大夫人一向心善也被二夫人气得动了手,直接两巴掌扇到了二夫人脸上,二夫人被大夫人扇了嘴,二老爷还一副她該打的神情刺痛了二夫人的心,她当即不顾大老爷府上有众多商家亲戚,还有大夫人的娘家人以及在场的下人,大声嚷嚷起来,“你敢打我,我就说,就说,怎么了,青姐儿就是有了相好的,她不仅有了相好的,还跟那贱人有了身子,被葡家人发现了,才退的亲。”
“不然青姐儿怎么一退亲就上吊了,还不是知道丢人,我告诉你们,你们休想欺负我,反正我女儿已经死了,相公也不把我当回事,天天都吵着要休了我,我都快活不下去了,我活不下去,那就大家一起死。”
“不同意放过我表妹一家,那我就毁了青姐儿的名声,大嫂,玉姐儿是不是准备相看人家了?”
“哟,四婶也在?你家小女儿嫁没有呀?”
“金叔父也在?听说您近日新得了一个小孙女,有没有订好娃娃亲呀?婚事要早点定好哦,要不然,大老爷心头发狠,不肯答应我的条件,有我这个亲娘出马证明青姐儿品德败坏水性杨花,这商家的姑娘还能嫁到好人家?”
金叔父名商金,是商家少有的读书人,他从未见过世上有如此妇人居然能拿亲生女儿的名声要挟众人。
就二夫人那话,无论是真是假,是个娘都不能在旁人面前说的,她居然大廷广众下说得振振有词,气得商金直嚷毒妇。
二夫人近日被逼得狠了,发疯发得很痛快,完全没有注意到角落的商青宇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兰夫人将二夫人的疯言疯语当了真,见二夫人与商家的妇人扭打起来,知道现下靠不上二夫人,便利用二夫人的疯言威胁上大老爷,要求大老爷立马写了书信去张县丞面前呈情,好使兰主簿能早日出狱。
兰夫人怕挨商家人的打,放下狠话就跑了,卢家老太爷和老夫人没想到二夫人这么疯,等兰夫人跑了才回过神来,卢老夫人拉住二夫人,狠狠给了二夫人几记耳光。
“你个死丫头,女儿都已经过继出去了,你不爱惜便罢了,儿子你也不要了?你不想要你儿子,我还要我孙女,我孙女刚刚找了好人家,你把青姐儿名声弄坏了,人家会说我不会教女儿,才让你教出一个水性杨花的丫头,我孙女的名声不就被带累了。”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她兰家的事,你下这死力干吗?”
“哎哟喂,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蠢货,大老爷,二老爷都是我的错,你们饶过小湖吧,她以后再不敢胡说八道了,你们看在宇哥儿的份上,再饶过她一次吧。”
卢家这么多年一直吸着商家的血,二夫人为了商青宇的学业,每年学堂休假时,都奉上大量金钱让商青宇带回娘家,卢家借着商青宇的名义收了钱财,还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这还是卢家头一回向商家低头。
二夫人这次的事情实在闹得太大,兰夫人那又步步紧逼,卢家老太爷生怕大老爷被兰夫人逼狠了,让二老爷休了二夫人,便说二夫人生了病,要回娘家小住,带着二夫人匆匆回娘家。
卢老夫人觉得二夫人的样子实在诡异得很,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她不知道,回家的路上便诓了钱妈妈,从钱妈妈口中知道真相。
“老婆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慌里慌张的。”卢老太爷看着卢老夫人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诧异问道。
卢老夫人紧紧关了门不算,还关上了门栓,这样还嫌不够,又搬了两根厚凳子抵在门后。
卢家是傍晚出的二老爷家门,所以出门没多久天就黑了,家里老老少少的,卢老太爷不想赶夜路,索性找了个客栈住,看卢老夫人那样子,还以为店里来了强人,吓得他急忙要收拾细软躲起来。
“老婆子,你是不是看到强人了?有多少人?恶不恶?你还站那干吗?躲起来呀!”卢老太爷一边往床底钻,一边问。
卢老夫人看着滑稽的卢老太爷,一点也笑不出来,她听了钱妈妈的话,只觉浑身汗毛直立,哆哆嗦嗦地说道:“老爷,小湖能舍得下手杀青姐儿,咱们对她可不算好,她会不会有一天对我们下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