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色星河 第33章 27、溶剂

他们此行还有最后一个目的：到这个星球的背面、整个星际最大的贫民窟送点关怀。

原本真的只是关怀一下，但现在，他们还要留下一些辐射治疗方面的人员和技术——这是长翎和第一、第八星域交涉出来的结果。

其实铀均羽觉得有点亏，自家在医疗上面就这么一点领先之处，还要搭几个监测S级的医生留在这三年，相当于出让部分技术了。

不过本来第一星域也不情不愿，祸又是朗哥闯的，长翎能争取到这个程度想来也并不容易。事已至此，只能照办。

铀均羽的大飞船不够灵活，为了不耽误行程，他“不得不”挑出二十几个随从上了第一星域的穿梭机，其中大半是飞行器方面的专家学者。

穿梭机绕行星飞行的速度不快，铀均羽也就得空跟岑风桥讨论些科研问题。

“你最后是怎么找到那个溶剂的？”铀均羽觉得事情不是特别对劲，“暗渡者怎么知道我们的药剂研究有困难，又怎么精确地送出这种科学界都不明白的诡异东西？”

“二殿下有所不知，这里除了是贫民窟和黑市，还是全星际最大的人**易基地，叛逃的族民在这里势力还不小。”岑风桥看到二殿下的眉毛高高挑起，赶紧又补充道，“科学部的难处您和国君也不是不知道，那很多尖端东西，就不会在正常渠道卖嘛！”

“我不跟你追究这种事情，别被议会派抓到尾巴就行了。”铀均羽摆摆手，“你还没告诉我，那个诡异的溶剂到底是什么？”

“我们要是知道就好了，那个溶剂根本就不是液体，是量子聚合物，您懂吗？量子聚合物！咱星域的显微镜都观察不到！”岑风桥用双手摆出九个手指，怼在二殿下眼前，大声说道，“一管要九十万呢！”

“九十万？”铀均羽半天没反应过来这个数字，倒不是他在乎几十万星元，而是据他所知，黑市上买一个活的铀族也就三十万。

他冷静了一下，又问道：“一份溶解剂九十万，还要加生产和材料，你跟我要80个人做实验？”这个初期成本是不是太高了点。

“啊不是，一管能做很多份，实验还有对照组……”

“咚咚咚。”门外传来均衡且有节奏的敲门声，及时打断了这场无用的讨论。

穿梭机空间有限，战区一切也从简。铀均羽听说第一星域不分等级都聚在主舱用餐，也不好自己待在房间里，就换了一套稍显亲民的晨服出来。

他环视一周示意众人免礼，待人群都坐后，发现金朗对面坐着的竟是个年轻女孩。

八卦之心涌上来，均羽假装关心大家的伙食，一路踱步到金朗身边。

女孩扎着干练的马尾辫，一身深蓝色正装，有点慌张地站起来打招呼：“亲王殿下！”

均羽一手压上朗哥的肩膀让他免礼，一边示意女孩坐下，问道：“使团会面的时候，好像没见到这位小姐？”

女孩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脸上升起奇怪的红晕，磕磕巴巴地说道：“我……我叫杨慧，是第一星域的公派研究生，跟着您的飞船来的……”

铀均羽想起来了，通讯处是准备了一些青年代表，特定场合起到象征的作用。于是眉眼弯弯地安抚道：“原来是小杨同志。”手指在她和金朗之间指了指，“你们先前认识？”

金朗心中好笑，这小姑娘是均羽的粉丝，当事人完全搞反了情况，于是主动说道：“先前青年酒会我们打过照面，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顿了顿又含笑补充一句，“王特使……也曾提到过她。”

铀均羽哪有闲情管王红翼每天发什么，眨了几下眼睛也没领会意思，但大概看出了朗哥跟她之间没什么事，立刻转移话题鼓励了她几句。

杨慧的脸涨得更加红了，她想要一张合影，但不知道这个场合是否合适，一只手在终端上面移来移去，一句“二殿下”半天说不出下文。

铀均羽觉得奇怪，正要眼神询问金朗。忽然，不知道何处传来沉闷的钝响，紧接着是脚下地震般剧烈震颤了几秒。

霎那间，主灯熄灭，红色报警灯光亮起，伴随警笛鸣叫，整个机舱的人都站了起来。

铀均羽被金朗和其他几个保镖护在中间，镇静几秒后，点了几人跟自己往驾驶舱的方向走。第一星域的官员反应稍慢些，小跑几步跟上来。

对面一名文官拿出身份卡，就要刷开驾驶舱舱门，被自家武官和金朗同时拦住。

金朗一手直接捏住卡片，一手直接点点自己胸口：“你们退后，我来。”

对面的武官犹豫一秒，点了点头，示意两边的人一起往后退去。

金朗靠在门框边，一手触摸门板感受着，一手拿着门卡等待。见后方支好防护盾，才将门卡贴近机器。

“滴——解锁成功！”

中性的机器播报音后，舱门却分毫未动。

金朗单手推了两下，没有推动。众人互相交换眼神，都知道情况不好。

铀均羽猜到金朗要做什么，示意大家再次后退。

门边的金朗此时也退后三步，侧身对向舱门，双脚分立与肩同宽。左手“咔哒”一甩，在身侧垂下一根黑色的枪管。右手平举，掌心对着门锁的区域，又是请示又是预告地大声说道：

“爆破准备，三！二！一！”

“轰——”

剧烈的爆破声直穿耳膜，舱门瞬间向驾驶舱的方向弹开，烟雾过后，寂静无声。

金朗右手也甩出一根枪管，两根黑色的金属充满防备地垂在身侧，侧着步子缓缓走进驾驶室。

只见副驾驶已经死亡，身体横陈在驾驶舱中间。主驾驶的头部被不明物品砸出一个大坑，正在噗嗤噗嗤地冒着血，眼睛已经快要无法对焦。

大概是感知到有人来，主驾驶的头向屏幕的方向转了转，然后闭上眼睛安然地昏了过去。

地上角落里，一个带血的安全锤无声滚动着。

显示屏上赫然几个大字：“已进入自动驾驶。”

“刚刚堵住门的应该就是副驾驶的尸体。”金朗根据现场情况简单地下着判断，“飞行器短暂失控，主驾驶在被攻击的情况下紧急切换到了自动模式。”

第一星域领头的那位文官转头问自己的部下：“还有驾驶员吗？”

收获到沉默的摇头。

他们这次出门本就没有太实质的任务，穿梭机也不是战机，因此总共只来了10个人，除掉4个文官2个驾驶员，剩下只有2个医生和两个武官。

此时穿梭机已经进入行星大气层，距离预备降落的机场不到50公里，如何降落、谁来降落，都是问题。

狭窄的驾驶室里，双方的中阶人员都在快速下达一些命令。

医生也已全部到场，就地开始给驾驶员止血治疗。

只有两位领导人紧闭着嘴，不发一言。

看一群人又是画线又是采样，金朗忽然觉得不太对劲，怎么能自家一群武官站在别人家的驾驶室里。

他看均羽安全无虞，就收了武器，挥挥手示意己方多余的人出去。

走到门口，金朗的直觉还是不对，回头仔仔细细地打量起整个驾驶舱来。

副驾驶的安全带像是被什么东西割裂的，死者服装上也有明显的裂痕和皱痕。

砸中主驾驶的安全锤还带有一部分盒子的残片，整个安全锤严重形变，像是被怪力生生从墙上撕下。整个驾驶舱包括操作台上，都出现仿佛利爪刨过的深深刻痕。

在别的星域，这类案件大概会被定性成密室杀人，或者被拍成恐怖电影，连出三季证明一个极致曲折的手法或诡计。

但在第四星域，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有超出预计的异能者出现。

金朗低声念一句“不对”，走到均羽身边，压低嗓音道：“我需要查阅我方全员的监测资料，怀疑异能攻击。”

铀均羽诧异地看了金朗一眼，但第一时间选择信任，低头在终端上拨了个权限给他。

与此同时，对方一位文官检查了操作台后，发出了系统正常、穿梭机已恢复平稳的示意。

地面上，一名白头发的男孩仰望着天空，伸出右手指向远处缓缓移动的椭圆形黑点，食指轻轻地划了一个圈。干涸的嘴唇裂开一条缝隙，流出丝丝缕缕的笑声。

忽然，整个穿梭机毫无征兆地向左偏转，紧接着前倾，呈现出急速下降的趋势。铀均羽反应极快，侧身弓步压低身体，顺手把向自己摔过来的第一星域长官按趴在地上。

金朗一个健步上到驾驶座前，身体顺着重力惯性移动，用最快速度阅读整个操作台，并找到手动操作的切换开关。

此时机舱偏转已经超过45度，金朗踏在座椅侧边，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把操纵杆往回拽，另一手抓住大约是控制高度的拉杆，强行上拉远离地面。

显示器上红字乱跳，巨大的离心力将金朗死死压住。他听见脚下的椅背传来不安的吱呀声，咬牙一个拧身坐进驾驶位。

坐定的瞬间，他感受到猛烈的重力翻转，机舱从左下偏急速调转到右上偏，机身承受不住，发出金属撕裂的可怖噪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