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色星河 第19章 【已而】初次受教

（7岁的金朗初入师门，时间线紧接 《雏狮》）

金朗从小就不爱回家吃饭。他父母都不会做饭，从能吃辅食的时候开始，就一直吃着最廉价的速热食品，父母帮自己热过都算是爱的表示。

上学之后，早餐是没有的，午餐则由学校供应。晚上放学早，父母都还没下班，金朗每日面对一冰箱类似的劣质食品，实在是没有吃的**。一次被高年级同学敲诈之后，他就像打开了任督二脉，开始用各种办法给自己解决吃食。

位容方同意暂时收下金朗后，金父当天就不肯带孩子回家，把人一丢就走了。然而位将军平时也不做饭，第一天晚上就带着孩子出去吃，没人觉得不对。

第二天一早，位容方准备好鸡蛋牛奶和面包，看金朗抓起来往书包里一塞，很是独立的样子，也就没拦。

他怎么也没想到，晚上放学后，孩子第一反应居然不是回家，而是自己想办法找饭吃。

找到学校附近的巷子里的时候，金朗正和几个小伙伴拿着棍子打架玩。位容方没说什么，只是招呼他上车回家。

车上，位容方问孩子晚上吃了什么，金朗理所当然地说没吃。其实煮饭的佣人当天已经到了，但位容方还是就近带孩子吃了个快餐。

快餐店里，金朗没吃几口就说饱了，让位容方很是纳闷，细细询问之后知道孩子吃了不少零食，就问家里每个月给多少零花钱。

金朗也是个会编谎话的，立刻唉声叹气起来：

“爸妈说，以后师父会给零花钱，他们就不给我了。但是先生现在不让我叫师父，这三个月就没有零花钱了。”

位容方觉得有点不对劲，确认孩子没有说谎后，点头默认了。

回到家，位容方当着金朗的面给金启波打电话。

金启波隔空就叫嚣起来：“毛都没长齐要什么零花钱，不给！”转瞬间又一副讨好的口气道，“将军，您要是愿意，也可以给一点，孩子不在身边，偶尔买个零食玩具，也是要花钱的。”

位容方随便应付了两句就挂了电话，整个过程中目光没有从金朗身上离开过。

金朗被看得有点不自在，撅起嘴不说话。

位容方坐在沙发上，伸手把人拉到近前，还是想先讲道理，问道：“阿朗，跟先生说实话，今天晚上买零食的钱是哪里来的？”

金朗眼神闪躲着，小声说：“没有买，是同学给我的。”

“同学为什么要给你零食，你跟他关系好吗？”位容方察觉到孩子的慌张。

金朗小眼珠转了几圈，觉得说实话也不会怎么样，也许先生真会给他零花钱呢？于是抬起下巴说道：“他怕我，他不给零食我们就打他。”

位容方合了合眼，语调依旧是冷静的，但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温和，说道：“以后不许欺负同学，每天放学之后马上回家吃饭，能做到吗？”

金朗一步从位容方身前退了出去，一边摇头一边说道：“那我要跟同学玩怎么办？”

“课间和午休玩不够，那就不要玩了。”位容方的语气不容置疑，“昨晚你刚来，很多规矩没跟你说。但从现在起，你要听我管教。不同意的可以反对，但我不一定会改变想法。”

金朗撇撇嘴，不耐烦地“哦”了一声：“那你先说。”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金朗拖长了声音，字句的空隙里塞满了不情愿：“知道啦，不欺负同学，放学回家吃饭。”

“是放学‘马上’回家吃饭。”

金朗耷拉下脑袋，小小的“嗯”了一声。

位容方再一次伸手把孩子拉到近前，盯着孩子的表情问道：“先生跟你说话要怎么回答？”

金朗烦躁起来，抬头四处左右看，像个小蛇一样哼哼唧唧地拧了半天，才又无奈地耷拉下脑袋：“是，先生。以后不欺负同学，放学马上回家吃饭。”

位容方点点头表示满意，接着说道：“还有，犯了错误，第一次我会指正你，第二次开始会惩罚，明白吗？”

“明白。”

位容方拿过金朗的书包，塞到他手里，说道：“今天有什么作业，打算多久完成。”

金朗瞪大了眼睛，惊叫道：“作业？我从来不写作业的！写作业有什么意思，考试我都会！”

位容方终于发现自己带回家的是个什么活宝，生活、品行、学业，哪一个他爸妈都没管过。

他在心里暗暗叹口气，问道：“作业是不是也没带回来？”

出于最基本的文化传承目的，10岁之前的学生还会被要求使用纸笔，作业自然也是纸质的。

“是。”金朗笑着点点头，一副看你怎么办的样子。

“好，那就直接开始算账。”位容方把书包放在一边，挥挥手让金朗跟上，带着人进了书房。

小小的孩子不知道算账是什么意思，但对危险有强烈的直觉，进了书房后，颇为戒备地盯着位容方走到桌边，在先生拿起戒尺的瞬间掉头就跑。

位容方看着金朗跑出去，“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也不着急，坐下来静静等着。两分钟以后，门锁又一次响起，毛茸茸的脑袋探进来：

“先生，能不能不打人？”

“不能。”

小孩的腮帮子鼓起来，跺了跺脚说道：“你说话不算话，第二次才罚的。”

位容方微笑道：“那你怕什么？进来。”

“唔……”金朗思考了一会儿，觉得好像是这个道理，于是老老实实走到了先生面前。

“昨天晚上是不是告诉过你，问话要答，不许说谎？”

金朗的小脑袋耷拉下来，点点头：“是。我说家里有给零花钱，骗了先生，对不起。”

位容方颔首：“犯错就要受罚，你认不认？”

“认。”

“手伸出来。”

金朗没什么犹豫，两只手整整齐齐举到面前，下嘴唇已经吸到了嘴巴里。

位容方伸手轻轻捏住孩子的下巴，让他把嘴放开，又说道：“受罚的规矩：不许动，不许出声，不许求饶。能做到吗？”

金朗好像一下被点到什么开关，一下子蹦起来，激动地说：“我才不会求饶呢！”

位容方皱皱眉头，决定明天再去找金启波了解一些细节。

金朗像个炸毛的小狮子一样瞪着眼，看先生半天没有动作，自己也觉得尴尬。只得狠心咬了咬牙，把手臂往前一举，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能做到，你打吧！”

“不许咬嘴唇，不许咬嘴里的肉，不许咬或者掐自己任何地方，不然掌嘴，听见了吗？”

金朗一脸莫名其妙，但还是点点头，张嘴放过自己的嘴唇。等了半天没见位容方动手，只是定定地看着自己，终于想起来补上一句：“听见了，先生。”

位容方这才举起戒尺，先是凌空挥了两下，又抵在小孩手上，开口道：“记住，欺瞒师长，罚20。”

戒尺随着话音落下，几乎没有施加任何力气，但檀木本身的重量就足以在小孩娇嫩的手上留下一道红痕。

金朗身体轻轻抖了抖，没有吭声，也没有闪躲。

位容方心下满意，就维持这样的力道，在掌心上均匀地落着尺。

孩子的手小，戒尺又宽，没多久就不得不叠着伤落下，还不到半数，金朗的手臂就忍不往身体的方向缩。

位容方停下戒尺，轻点着金朗的手心道：“动了可是要重来的。”

金朗的眼睛里迸出小兽一般的不驯，第一反应想咬嘴唇，又不敢，瞪着先生把手慢慢伸了回来。

位容方没说什么，接着落尺，下手却重了半分。

又一轮红痕盖过，金朗有些承受不住，手不敢动，一双小脚又踮又挪，好像这样可以把手上的疼痛转移出去似的。

位容方停下来，等了一会儿，待到小孩心虚地抬起头来偷瞄他的脸色，才开口道：“我的要求是什么？”

“不许动，不许出声，不许求饶。”金朗撅起嘴，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小声嘟囔道，“我手又没动。”

“不服？”

“你废话好多，要打就打。”

位容方脸色不虞，刚想斥责，又想到孩子先前因炸学校事件受到的惩戒——狠厉、屈辱、连累家人。他沉下声道：“金朗，我对你有要求，不是有意折腾或者折辱你。君子立世要有担当，敢错误就要担得起责罚，没有受不住的道理。”

小孩紧闭着嘴，身体随着位容方的话语慢慢放下了戒备，一双小手又往前送了送，说道：“对不起先生，我不动了，你打吧。”

位容方也缓了语气：“坏了规矩就重来，第一次不跟你计较，没有下次了，知道吗？”

“知道啦。”

戒尺再一次落下，小孩的脊背挺得标直，随着数目增加，手忍不住颤抖着，却更用力地往前伸，20下打完，脸上已经蒙上细细的一层汗水，小小的眉头紧紧蹙在一起。

位容方收了戒尺，把小孩的手仔仔细细地检查一遍，确认没有大碍才放开道：“手放下，谢罚吧。”

“谢……罚？”金朗茫然地抬头看人。

“先生罚你是出于教导的目的，所以你要说‘谢先生责罚’。”

金朗一脸看神经病一样的表情看着位容方。

位容方猜到孩子的反应，轻轻帮他把手放回到身侧：“不理解也没关系，先生这里规矩很多，长大了慢慢就懂了。”

“那我懂之前可以不做吗？”金朗身子微微后仰，语气里带着点嫌弃。

位容方认真想了一会儿：“有些可以，有些不行。这些繁文缛节，正式拜师之前，允许你只做一部分。你可以不谢罚，但我不会同意你的每一个要求，知道吗？”

“知道了。”金朗点点头，又有点开心地说道：“谢谢先生跟我讲道理。”

位容方心下满意，面上却不显，又沉下脸问道：“昨晚还跟你说了什么？”

“今天先好好上课，有困难告诉先生。”金朗想了想，又说，“我今天没逃课，也没遇到困难。”

位容方叹口气：“以后一日三餐都要吃饱吃好，妨碍你吃饭的就是困难，明白吗？”

金朗抬头看看先生，郑重地点点头道：“明白啦。谢谢先生早上给我温牛奶。”

位容方忍不住弯弯眼角，摸摸孩子的头：“以后也可以在家里吃好了再出门。”

接着又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金钱芯片：“你上学不想要人接送，就每天打车回家，这张卡会自动付钱。零花钱也在里面了，每周充值一次。”

金朗犹豫了一下，点点头接过芯片，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位容方感觉到金朗情绪忽然低落下去，轻轻拍拍孩子的小脸：“在想什么呢？”

“先生对我真好，要是师父就更好了。”金朗的声音哑哑的，芯片用力揣进手心里，微微有些发抖。

位容方拉起金朗的手，帮他把芯片放到口袋里，然后将红肿的小手在自己掌心展平，一边慢慢揉搓一边安慰道：“阿朗今天很勇敢地承认了错误，受罚也很规矩。先生没有对你失望，知道吗？”

孩子的脸就像是变戏法一样，刚刚还是阴云密布，顷刻间已是阳光灿烂，脸颊上出现一个深深的酒窝：“知道啦！”

“从明天开始，把作业带回来。”位容方抓准时机下命令，听见小孩子抗拒地拖长音调，没有再纵容半分。

几天之后，位容方敏锐地发现了金朗在学习上的问题。

金朗比同龄孩子聪明许多，命令执行起来也干净利落，应付学校考试绰绰有余。

但想让他每天固定时间坐下来，认认真真地把知识学进去，他就会很快丧失注意力，连一撮灰尘都能玩半个小时。

甚至可以说，这孩子根本不知道“认真”两字是什么意思，靠着一点天赋和小聪明应付考试，成绩一直排在班级前几，以为这就是学习的方法了。

学习之外，金朗的道德观和生活观念也差不多：想做的事不论对错，想方设法达成目的，不愿做的事则取巧应付。

位容方出身军人世家，又有正统师门传承，理解不了一个七岁的孩子怎么一身江湖习气。讲不通道理，被气得血压飙升也是常有的事。

但怪就怪在，位容方又很喜欢这个孩子：无拘无束、炙热鲜明、敢作敢当。

是以，三个月后位容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接受了这个弟子。他忍不住想，从此这个水泥盒子一般的宅邸又会热闹起来，或许偶尔鸡飞狗跳，但总归是有了人气。

此时他还不知道，一个炸过学校的孩子能有多大的本领。

感觉把朗哥写得太乖了，其实他是个混世魔王来着……

但是拖搞了没东西可发了，所以把这个短暂放出来，可以当做ooc或者if线来看。

之后会锁or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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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已而】初次受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