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色星河 第17章 14、共振

有人要破坏奠基仪式，乃至破坏结盟，都是容易猜到的事情，这也是长翎这段时间让均羽出去接触那些势力的原因。

然而直到打开郑岚给的箱子，铀均羽才得以思考具体的应对方案。

黑色的箱子里面躺着三样东西：

一个数据芯片，是喻标与何起平私相授受的证据。

一个透明的双面全息幕布，以及附赠的敌人详细行动方案。

一份莹黄色的药剂，说明上解释说它可以最大限度抑制元素型铀核的活性，副作用可能让全身能量循环陷入停滞，身体极度虚弱。

这个药剂出现的时机实在是有些莫名其妙，按医生的推断，长翎下一次失控最快也要明年年底。

更何况这种没有经过验证的东西，怎么能直接用在长翎身上。

现在不是杞人忧天的时候，当下最紧要的还是奠基仪式。

对方的计划，是在奠基仪式上用锈石破坏通讯，然后派出杀手猎杀使团成员。

杀手的变异能力是器质型的血液腐蚀，但元素力量也可以增强他的腐蚀能力。

铀均羽猜测，之前在自己身上试验过的针剂，如今已经在黑市上市了，果然还是不用审批的东西效率最高。

他计划用幕布给敌我双方同时上个障眼法，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然后光明正大地回到仪式。

他一开始并没有想亲自出手。铀氏和位容方都有一些可以信任的私兵，跟那些人比起来，自己的战斗能力并不出色。

然而行动最终要分为两边，位容方那边不能一次性动用太多人，他和金朗身份敏感，暗地里的眼睛不少。

而会场这边，至少有四块锈石会被送入场内破坏仪式，铀氏手下的私兵虽然够多，要在几个小时之内换这么多人进内场也并不容易。

再加上长翎身边的秘书何元青虽然几次试探过都没什么问题，但从血缘上讲也是何家的人，铀均羽担心自己一直在他的视线下暴露太多。

最终的决策是位容方不动，金朗带人拿下何家，铀氏的私兵在敌人动手后及时控制现场锈石，铀均羽在幕布后参与围杀杀手，非必要不动手。

至于议会派、君主派以及郑岚后面的神秘人，到底想在这趟浑水里面达成什么目的，还要等仪式结束，看各方的反应慢慢推测。

铀均羽一边默默复盘着整个仪式袭击案，一边配合地完成了剩下不长的流程。

等到王红翼开始致结束词，第一星域与第四星域的人已经在背景里互相握手寒暄的时候，铀均羽忽然感受到胸口轻微的震动，像是在与禁区的神秘力量进行共振。

主星禁区，是两百多年前铀变事故的核心区域，至今仍然残留大量辐射。

就像普通人类闯入核辐射区域一样，擅自深入禁区的铀族，很可能留下严重的后遗症乃至死亡。

因此，对普通民众来说，禁区只是一个流传着各种传说的辐射污染区。

然而，禁区里确实存在着一些超越人类认知的能量形式。比如铀氏的女性怀孕以后，如果在特定范围内养胎，就必然只能生出死胎。

铀氏宗室内，也流传着不少与神秘存在交流的记录，那种交流被形容为“共振”。

不知道为什么，铀均羽直觉地觉得，自己此刻感受到的就是那种共振。

均羽和长翎都把目光投向对方，确认异象存在后，均羽环视一圈，在场几位铀氏宗亲都没有什么反应。

这倒也在意料之中——如今除了两位公子，其他几位宗亲的遗传基因都和老祖宗隔得很远，几乎只剩姓氏上的关联。

当他把目光移回长翎身上的时候，却发现哥哥有点茫然地看着禁区的方向，接着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

长翎转头看向均羽，好像想要伸手的样子，但动作是僵硬的，手微微抬起就停在了半空。

长翎张嘴想要说话，胸口的布料中就开始透出光芒。

现场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言州，他的变异能力是脑型变异“超联觉”：一种只有他自己能说清的，对外界刺激的系统性感受。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能在获得任何单一感受的同时，得到视觉、听觉、嗅觉、味觉等等海量的信息。

具体到目前的情况就是：长翎即将迎来迄今为止最严重的一次失控。

言州直接越过人群，走到最近的工作人员那里夺过对讲机，下令立即停止直播，特勤立即入场。

王红翼话说到一半，发现几个机位附近忽然躁动起来，摄影师开始收设备，连镜头都被罩上了。

他回头一看，铀长翎整个人身上散发出蓝色光芒。铀均羽右手盖住长翎的铀核，左手掐诀念着什么。但长翎身上的光芒还是越来越盛，有一种要把均羽也包裹进去的趋势。

第一星域使团看见铀氏兄弟身上散出电光，特勤进来分隔人群，还以为是什么图穷匕见的情节，就听见王红翼扯着嗓子喊他们快跑。

兵荒马乱之际，安防总长杨达毅及时出手，双手一拍重重地按在地上，用力场直接将人群推出30米外。同时展开光盾，把国君兄弟笼罩在正中。

铀均羽无暇顾及外界的变化，他感受到长翎的铀核随着禁区深处的震动而震动，每一波共振袭来，铀核释放出的能量就大涨几分。

而铀均羽自己的铀核并不同样变化，几分钟之内就快要承受不起长翎溢出的能量。

长翎此时还有意识，他明白共振正在唤醒着自己，骨骼、经络、每一个细胞都好像拥有了自我，在共振的刺激中疯了一般活跃起来，带着能量左冲右突，又被一股巨大的吸力引导向铀核，然后被均羽所构建的黑洞吸引、吞没。

长翎扶住均羽的手臂，感受到颤抖，巨大的能量让弟弟陷入惊惶与无措之中。

长翎想做点什么，但一刻都不敢与均羽分离。

忽然，长翎从均羽的意识中读到一些隐藏的东西，那是一份药剂。

人就是这样，越不想回忆什么，越是不可避免地满脑子萦绕着它。

均羽第一反应是掩盖，越是掩盖越是不可避免地回想起细节，在意识的世界里一败涂地，眼睁睁看着长翎拿走关于针剂的记忆，然后毫不犹豫地把手伸向他的口袋。

此时的均羽一手连接着铀核，一手掐诀，明知道长翎的动作却无法反应。

他在意识的世界里一遍一遍地求哥哥不要试。可是长翎的手还是轻巧地探了进来。

长翎拿出药剂的同时弹飞了针管的保护盖，他已经做了决定。

均羽感受到长翎扶住自己的手只是轻轻用力，就产生一股巨大的推力，把他推出几米之外。

溢出的电能毫不留情地笼罩住均羽，让他瞬间跪倒在地，失去行动能力。

均羽眼看哥哥把长长的针管插入铀核，手臂上暴起青筋，连双眼都泛起蓝光。

针管被拔出的那一刻，越来越盛的电光停滞下来，长翎整个人被笼罩在恒定的蓝光中。

接着，均羽看着那些光芒轻飘飘地离开长翎的身体，消散在空气中。

哥哥又变回了原本的样子，穿着精致的戗驳领礼服，优雅地站在那里，周围空空荡荡，眼神也空空荡荡。

阳光透过光盾打进来，给两人罩上黄色相纸般的滤镜。

长翎就在这样陈旧的光线中失去意识，身体轻轻一晃，像羽毛一样飘落在地上，带不起一丝尘土。

关于直播最后莫名其妙的终止，网上流传着各种各样的猜测。多半集中在国君兄弟之间。

有传言说，铀均羽在典礼现场刺杀国君，试图篡位。

也有传言说，铀长翎在典礼最后忽然失控，滥杀无辜。

还有传言说，铀国国君联合第一星域发起政变，控制长老会众人，封锁舆论，在第四星域恢复君主**。

离谱的传言更多……毕竟从直播断连那一刻开始，直到当天傍晚，第一和第四星域没有任何人对情况做出任何解释，连预先准备好的关于结盟的通稿都没有发布。

傍晚，王红翼的一则图文动态，唤醒了两个星域的所有官方媒体，也唤醒了网民们再一次的考古热情，牢牢占据了热榜前几位。

照片中，两面不大的旗帜左右相交，一个是代表第一星域的红金色，一个是代表第四星域的锈色花朵。

旗帜之后，是一个小小的墓碑，大约是七八十年前所立，因为旗帜的遮挡看不清文字。

配文写道：

“百年之前那个小小的约定，我完成了。”

公元3210年，铀变事故发生，王红翼作为当时第一星域驻第四星域使团家属，获得铀核变异，成为使团唯一的幸存者。

公元3308年，铀国的创建者们派遣王红翼与第一星域结盟，过程并不顺利。王红翼以第一星域公民、驻第四星域特使的身份回归。

公元3310年，铀国对外公布了铀变族裔的存在，第一星域率先承认铀国对第四星域的统治权，第四星域重新出现在整个星际版图之中。

……

公元3410年，第一星域与第四星域达成战略同盟关系，共同应对后智械时代的人类命运与战争隐患。

新的历史篇章就此展开，与此同时，铀氏的头顶上却笼罩着更为浓重的阴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