羞涩的尾巴 第12章 012

赵导人至中年，影视剧综都能很好地控场，什么场面没有见过，如今不过是见一个小小的人，竟失了分寸，可见震撼力有多强，好不容易找回的灵魂还是在不看他的前提下。

“灯，灯老师吗？”

“嗯。”

陆盍灯瞄了眼赵导，面目和善，脸上只要带点较为柔和的笑意，就可以降低一点点的防备心，可他现在极难控制住表情，导致出现了一种什么表情都混杂在了脸上的现象，而引发这种情况的源头，在……自夸。

丑妆还是非常成功的。

“啊……一路上累吗？”赵导有点低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在娱乐圈二十多年，每一张面孔最低的底线都是在赏心悦目的程度，猛然见到脱离了娱乐圈、甚至脱离了普通人之外的面貌，的确没有反应过来。

意外的不是灯老师的样貌，而是……没有见过面部：三角肿泡眼、浑浊有些斑点无神的瞳孔，都令人担心是不是有什么疾病；麻子、旮瘩坑坑洼洼连累着鼻子进气少出气也少，和堵住了般，让人看着呼吸困难、和濒临死亡似的；唇角向下，不笑就已经够吓人了，笑起来怕是要送走一个……

身材也随了样貌，不是穷困潦倒就是惨不忍睹，驼背、塌腰、肥胖，过于影响气质……

能将所有缺点都集中在一块儿，也是一种奇妙的感受。

“不累。”陆盍灯回答，自备着水、干粮、渴不着饿不着，关键的是车七人座，才拉了四位客，自己一个人猫在后座上没有人注意到，有一点点点地自在。

声音故作的沙哑和虚弱，再加上身穿着蓝白条纹衬衣和复古棕黄皱外套，比赵导还像是个中年男人。

“说是不累，坐车也辛苦，我订好了包间，一起吃顿饭，带你认认人，下午开始选画。”赵导把自己从震惊中拉了出来，样貌都是小场面，灯老师有什么！才华！

“这是化妆师小刘和她的助手小何，司机小马……这是灯老师。”赵导给他们互相介绍。

小何她们好在远远看到过，受到的暴击不应该很大，那也是愣了快三十秒，最终迫于无奈的压下一肚子的疑问，强忍着呕吐开口，“灯老师好。”

“你好。”

“先上车吧。”赵导招呼，时间也不早了，餐厅还有人在等着。

陆盍灯率先上车坐到位置上，听到外面有谈话声，自动闭合耳朵，不听他人言，上的妆多了，就算是想听也有心无力。

“这真的是灯老师？”化妆师小刘惊呆了，低声说，“我还没有见过这么丑的人，而且他不遮掩，反而将自己的缺点暴露无遗。”

“是啊，真是难以置信，他看我一眼我都打颤，想躲远点。”助手小何手脚发麻，略微有些胆小的性子诉说着害怕。

“上车吧，小何坐副驾驶的位置，我坐后座中间。”赵导上车后，瞥到陆盍灯玩背包带子的手猛然收回，满脑子只有……没占一些优势，殊不知……

陆盍灯紧张地冒汗，和人接触好难，纵使做了一路的演练和心理准备，开场之后便是不间断的怯场，好在是去吃饭的路上，不谈工作、闲聊也没有话题，换得了语言系统的一口气，其它部位——照旧。

在下车的时候，满头大汗，虽然很想退场，但没有经过大脑的同意，只好按照大脑输送的路线走，跟着三位节目组的人进到一个豪华包间，还没有抬头看，从酒店的装潢来看，价格不菲。

进到包间……听到各个年龄段男女都有的熙熙攘攘的说话声，双腿发软，不行不行不行……要镇定！

灯老师的人设是——高冷且有礼貌。

高冷的人……可以在别人热烈欢迎自己时笑吗？

陆盍灯看到他们明显愣了十几秒后，仍上前笑脸相迎，有些人想要握手打招呼，可自己的手上有汗，不方便也不合适，但，但是他们的手已经伸过来了，不回握的话是不是显得自己忒眼高于顶了？也说不出话来，还没有……还没有和这么多人接触过……

不知道怎么缓解，又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情急之下，退后三步，朝他们九十度……鞠躬！

周围人吓了一跳，人群聚集不拥挤，退后几步绰绰有余，但碍于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只能先询问，“灯老师怎么行这么大的礼？快起来快起来……”

“大家都没有吃饭，先回位置上，边上菜边介绍。”赵导出来缓解气氛，无意中化解了陆盍灯不知所措的尴尬。

等人群离开后，陆盍灯抬起身子，新的难题又降临，无需使用视线注视、在眼睛空闲放松的情况下，该盯着什么地方？现在还不到写解字的地步，总得经过一轮互相介绍、吃完饭菜之后才能交出答案。

陆盍灯听着他们闲聊自己插不进去的话题，抬头，饭桌上三两成群、四五小组、倒凸显出自己一人独行，只看了一眼，又盛了一碗炒饭，让自己的嘴巴看上去在忙碌中，也顺带将整个人开启休眠模式，杜绝外人的打扰。

炒饭吃完了，陆盍灯小声地打了个嗝，只打给了自己听，刚抬头，在犹豫接下来还要吃些什么时，赵导如天降神兵。

“大家伙吃的怎么样了？吃饱喝足了就解散。”说完又对陆盍灯说，“您跟我们一起去公司。”

陆盍灯点头，吃饭结束了，等待商谈工作的开始，到达会议室，参加选画环节的有赵导、赵副导和周副导、编剧、制作人等三十七位，有些是刚刚介绍才认识，见过一波新的人，又要见一波新的人，既然探出头了，就不要辜负勇气！

“在您没到达之前，我们又选择了两幅画，如今是四幅，同时也想和您再次商量，在原定的十副画上，能不能再增加五幅画，共十五幅，付您一千五百万。”

“可以。”陆盍灯如今需要钱，答应得爽快，谈论起自己的画，提起了兴致，紧张、羞涩、尴尬类似的情绪，全部被好好工作四个字劝退了，“你们选中了哪四幅？”

“善恶贞佛梦、无面的初级玩家、停顿的天空心跳、标签雨下的人类……”

陆盍灯认真地望着前方显示屏上跟随着赵导出口的名字滑动、停留的画，自己有时心血来潮才会搭配文案，这些名字都是他们取的，只要他们觉得扣题即可。

最后一张画是三天内最新的一条微博，也就是前天所画的雨，他不在意先后顺序，只要他们看得上。继续聆听赵导介绍节目。

“《一场未知的冒险旅程》是一档旅程直播，大型真人秀……”赵导了解到灯老师不混圈，给他解释清楚，输出想法半个小时后，获得了陆盍灯的夸赞。

“很厉害。”没有见过如此的节目形式，又用了将近一个小时听节目的配置，光入耳就能想象到这个节目的非凡制作，早已经脱离了如今所能理解的娱乐。

新娱乐启航的背后是——科技公司的联合，覆盖了陆盍灯以往的世界观，在心里惊叹。

科技每时每秒都在进步，自己真是井底之蛙，叫声只存在于眼前的小小世界，脑海中因此灵感乍现，为了表达感谢，他开口，“经过刚才的交流，我脑海中有了新的构图，如果有幸完成，我便将成图免费送给节目组。”

“那真是太感谢灯老师了！”赵导没有想到能有意外之喜，和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对视，都显激动。

陆盍灯将背包从背后拿到怀中，拉开拉锁、拿出平板放到桌子上，拉住背包拉链放回原位，打开平板，把它交给赵导，“账号里面有一些存图，没有进行任何的透露，可以在里面选择。”

“非常感谢！”真是惊喜连连！也幸得灯老师能够过来聆听节目的策划，赵导坚信，没有人在听完节目的走向后不心动！更何况有灯老师的加盟，对！加盟！

赵导看他态度软化，趁热打铁，“灯老师要不要加盟到我们的节目里，当第一位常驻嘉宾！”

陆盍灯急需用钱，同意来此、准备用品就是起了参加节目的心思，从而凑够三千万！陆盍灯答应下来！

“欢迎欢迎……”

周围的工作人员在陆盍灯同意后才开始鼓掌、起哄。

“太好了！”赵导眼中难啃的硬骨头，也啃下来了，虽然是骨头自动掉下来的。

正式成为节目组的一员，陆盍灯用了十分钟完成了身份的转变，在接下来选图的时候，全是以节目为先！

有了原画师的帮助，选画进展的非常顺利，之前困难在于画该如何去打造、调性符合程度、主旨思想等，毕竟一锤定音，要慎重！

但灯老师来了之后，他会主动为节目着想、给出建议，困难虽算不上迎刃而解，但得到了软化、翘开了口的困难要好办许多。

一整个下午的交流，在一声哈欠中停止。

柯渺身为实习生，跟在编剧的身边当助手，今天因编剧在一部悬疑剧组里做收尾工作，晚上又有杀青宴，没法儿及时赶到，才让她过来记录。

昨夜没有休息好，导致刚刚有些犯困，没有想到一个哈欠，让会议室安静下来了，赶忙闭嘴，好在只有身边的人发现，观望前方，有些人兴奋、有些人一脸倦意、在胃发出抗议的声音下，赵导才正视，看了眼时间，心下有些惊讶。

“零点多了，今天就到这里，大家先回去休息，明天九点会议室集合，咱们进行选画的收尾工作。”

赵导跟他们说了之后，对身边坐着的陆盍灯说：“我给你订好了民宿，让小马送你过去。民宿离城区比较远，安谧、宁静、环境好，你应该会喜欢。又是我老同学开的，找你也方便一些，接下来一段时间，你走不了了。”

陆盍灯：“？”

走不了？

那……那班长咋办？

怎么和班长交代？

“你今天没有休息好，晚上好好休息。”赵导站起身，拍拍他的肩膀，活动一下坐久了的身子。

陆盍灯想了想，没有想出借口，一天一夜没有休息了，脑子承受不了极其困难的事情，只能暂时抛下，收拾东西跟赵导告别后，离开会议室，小马就在门口等着，迎自己上车。

会议室里面的人走的差不多了，柯渺才刚收拾好，手机握在手里有些发烫，一下午一直保持充电模式，等回到家，把视频发到洛姐的邮箱里。

等电梯的过程中，打开微信群聊，是一群年龄相仿、并且投缘的姐妹建立的姐妹夜话群，也可以叫——姐妹吃瓜小分队，上翻看她们的消息。

下午：三点。

——果果：「啊啊啊啊啊，我喜欢的画师！他竟然长得这么丑！！这让我以后怎么面对他的画？！」

——果果：「看到治愈的画想到那张脸，我萎了啊！」

——辣辣：「刚刚听到小何的形容，说，灯老师去鬼屋能把鬼吓死哈哈哈哈哈哈，有这么夸张吗？给我看看照片。」

——呱呱：「都不想让灯画师的照片流传出去，少祸害一个是一个。」

——果果：「记得撤回照片，我先离开两分钟。」

……

晚上：九点四十。

——辣辣：「@柯柯，你不是和灯老师在一个会议室吗？感受怎么样？」

柯渺回想亲眼所见的场景，边打字边进电梯。

——柯柯：「认真负责、面面俱到、有责任心，大方、平易近人，感觉灯老师有些社恐，无可奈何才保持的高冷，谦虚温和、不急不躁。最最重要的是，他很有才华，未公开的画稿震撼人心，他的思想完全如画般，通过话语表达出来是……有着烟火气息的童话……」

——柯柯：「图片。」

——柯柯：「这个形容非常具体，灯老师在等竹筒饭，正吃着烤冷面。」

照片中昏黄的灯光晕染如腮红般，羞涩地想找地方躲藏，却被他的外套阻挡，不悦地紧紧撕咬着外套，让原本皱巴巴版型的衣服更皱了，随着他吃东西的动作，灯光摔碎了一地，委屈的映出他不算好看的影子，赌气地让他在地面也难看。

小摊的光芒照不到高个子的他，只能瞅着眼瞄瞄盒子里面的烤冷面，热气飘升，被风大口地吃掉，摊前的人小口进食，吃出了一种没有人来抢夺的优雅，他身处万家灯火中，一口一口地吞食掉时光。

许是疲惫，也或者是灯光效果太美的缘故，竟让人忽视掉他的外表，再有微风的加持，吹来的是他满腔的真心实意。

“柯渺，灯老师请吃东西。”

前方，小马向自己招手。

想着，发送成功一条消息。

——柯柯：「灯老师看似社恐，羞涩，但却能注意到身边的微小，连我这个小透明的样子都能记得。」

她看到了，是灯老师借小马的口邀请了自己，准确点说是——工作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