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银票的确是秀儿给稳婆的,不过是当时念及稳婆年纪大了还那么辛苦的帮金玉柔接生,也是考虑让稳婆把之前跟她说的那些话都埋在肚子里的封口费。没想到这时候居然成了诋毁自己的证据。“稳婆,当初我还记得你说的话,你说小公子是被人害死的,而且是已经死在娘胎里好几天了,这跟生产时候并无关系的啊。那银子也只是你给二少夫人接生的酬金啊、”
稳婆慢慢地移动到秀儿身边,将银票放在茶几之上。“大少夫人,您就不要在为难小的了。这一百两我还是不要了。”
余荣昌本来是相信秀儿无私的,但是这人证物证都在,不可能不让人怀疑。余荣昌的声音有些发怒:“那这银票作何解释?”
“银票是我给稳婆的。但是并不是像她说的那样。爹爹相信我,不是那样的。我不会做那样的事啊。”秀儿跪在堂前求余荣昌相信自己。
余庭华见秀儿承认银票是她给的,就更加的认定秀儿是杀死他孩子的凶手。“你们听,她自己都承认了。”
秀儿对着所有人说:“我没有。”
柳银荷站起来,走到秀儿旁边拉秀儿起来:“秀儿,既是没有做错事就不要跪着说话。”柳银荷给秀儿拍着衣衫,“无论如何,只要我的女儿说没有做过,我绝对相信她。”
余庭烨看着那张银票,不禁的开始疑惑一个问题。如果单单是给一个接生婆子的酬劳,十两、二十两足以,可是秀儿为什么要给一百两那么多呢。他没有说话,不是他不想帮秀儿,只是他不知道在这张银票面前该怎么帮她。
余荣昌顿了顿握在手里的乌木拐杖,转向问稳婆:“稳婆,我问你。你刚才说的话可都是实话?你要知道,在这余府里胡言乱语的后果。”
稳婆不知道余荣昌所说的什么后果,但是她心里明明白白的一件事,就是她不能不这么说。稳婆突然抬起头来,眼睛直视问话之人。“我……说的都是……实话。”
“爹,我看还是绑了送官吧。”余庭华的意思是家法也免了,直接送了官府里去。“来人……”
一刻钟之前秀儿还是余府呼风唤雨的大少夫人,这时候要绑了见官,旁边的下人们都不敢动作。平时温和的柳银荷发了火:“谁要绑,先把我绑了。”
这时,秀儿就像一只受惊的小鸟。心里还在想着眼前的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目光无助地看向余庭烨,想寻求丈夫的庇护。可眼里只有一张同样呆滞的面孔,同样措手不及的神情。秀儿紧抓着母亲的衣角,就跟小时候她们母女俩被赶出绣房的情景一模一样。
余庭烨看到秀儿脸上的泪水,整个人像醒了过来,马上站起来去挡在秀儿和柳银荷前面:“爹,不可以这样。”
“为什么不可以,没出生的孩子也是人命,杀人凶手就得送到官府绳之以法。”余庭华仍然不依不饶。
“我相信秀儿没有做过。”余庭烨看了看秀儿,希望秀儿能在他的眼里读出信任。
余庭华指着秀儿与余庭烨争吵起来:“你相信,不带表她就没有做过?”
余庭烨还是好言相劝:“你说得对,但是事情还没有弄明白,单凭稳婆一个人的话官府也不可能就定了秀儿的罪。不如先查清楚再说。”
“死的不是你的孩子,你当然不急。那是我的,我一定要给孩子报仇。”
“秀儿现在不是也怀着孩子吗?”
余庭华的眼睛里都爆出了血丝:“那是你的孩子,不是我的。”
余荣昌见两兄弟互相争得面红耳赤,狠狠地用乌木拐杖在木桌上一打,集中了所有人的视线:“不要吵了。你们嫌知道的人不多是不是?”余荣昌这一生只为两件事,一是社稷江山,二是余家门楣。他不能让任何有损余家声威的事传的满大街都是。另外又考虑到秀儿肚子里毕竟是余家的血脉,这时候送进官府里去说不定连这个也保不住了。他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事实清楚之前,秀儿搬到后院庵堂和柳老夫人处待产,前后院之间的庭门加锁。所有的事等她生完孩子再说。”
余庭华不满意的喊了一声:“爹……”
余荣昌没有打理,自顾自的继续说。“这段时间,该查什么的庭华你继续查。等孩子生了,事情也清楚了。该走的走,该留的留。不要再说要送到官府去的话,你们今天在这里的所有人也给我记住了,这件事要是被外人知道了,余家家法处置,你们就等着卷铺盖走人。不管是丫头还是主子,都给我记住了。”
余庭华听了后半段话之后才算是比较满意,眼睛斜斜地望向余庭烨和秀儿。这么看来余荣昌看重的也只是秀儿怀着的那个孩子,他还有机会在秀儿待产的日子里想办法把她敢走。
这个宣判对于秀儿来说,比送到官府去要强上百倍。只是秀儿那颗被怨屈的心实在是找不到地方安放,眼里噙着泪水仰着头与余庭烨对视。余庭烨是他的丈夫,她是余家的媳妇,本来以为自己在余家可以一直安安稳稳地生活,没想到会被划住在余府之外。
当天下午,秀儿的东西就都从她和余庭烨住着的厢房里搬了出来。丫头下人们搬着东西走过长长的廊庭,越过一扇圆形庭门的门槛,进了柳银荷住着的庵堂。“大少夫人,东西您点点看,看看都齐全了没有?”
虽然秀儿现在住进庵堂,但是府里的下人们都念着秀儿平日里的好,再加上她身子金贵,对待她并没有什么差别。秀儿没有心思清点物品,就随便说了句。“好了,你们回去吧。”
其他的人都走了,唯独有一个丫头站在一旁不动。柳银荷便问到:“你怎么还不回去?”
“老爷叫我留下来侍候。”
“你叫什么?”
“青青。”
柳银荷问完青青才发现秀儿已经走到庵堂门口,倚着门往外看着。柳银荷顺着秀儿的目光看过去,正对着庵堂通往前院的庭门。只见刚才退出去的下人们把两扇漆门慢慢地对合起来。
直到两扇门之间的间隙只容一线光线摄入的时候,秀儿听到了沉重的落锁的声音。秀儿的泪水决了堤,整颗心也跟着沉沉地落了下去。秀儿转身扑进了柳银荷的怀抱,边哭边喊:“娘,我什么都没做过。”
“娘知道,娘知道。”柳银荷心疼的抱着秀儿,今天发生的事让她想到了十几年前的一场争斗。原来这深宅大院也是一样,而且竞和那场风波如出一辙。
因为余荣昌不信任,稳婆被潜回了。稳婆临走的时候避开所有的人去了烟萝屋里一趟,不过半分钟像是被草儿给哄了出来。“今晚子时,城南护城河今望亭。”草儿丢下这么一句之后就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子时,今望亭里,稳婆来来回回的搓着手踱着步子。漆黑的夜里没有月亮和星光,仲夏时节闷热的风也一起在亭子里徘徊。稳婆擦了擦脸上的汗,焦急的张望着,好一会儿眼神才定住。
烟萝从远处走来,穿的还是平时穿的衣裳。她在睡前劝余庭华喝了几杯掺了迷药的酒,余庭华倒头大睡之后,烟萝才出来。烟萝还没有走进,就听见稳婆的声音。“姑娘,我都照着你说的做了。”
“我知道,你做的好。”烟萝给了一锭十两银子到稳婆的手里,“虽然没有大少夫人给你得多,但是也是你应得的。”
稳婆颤抖的手接过元宝,但是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烟萝抖了抖衣袖:“你可以走了。”
稳婆还是挪不动步子:“姑娘,我们家就那么一个孙子,请姑娘高抬贵手……”
“你回去吧,孙子已经给你送回家里了。我说话算话的。”烟萝看也不看一眼稳婆。
“多谢姑娘,多谢姑娘。”稳婆边说边退着出去。事实上,烟萝想用钱收买了稳婆让她说假话,稳婆不干。烟萝就绑了稳婆的孙子作为交易的筹码,稳婆这才被迫昧着良心说了假话。
稳婆刚走出十丈远的时候,一根白绫从她的脑后飞来,只一瞬就在她脖子上绕了好几圈儿。稳婆抓住脖子上的白绫拼命拉扯,两腿无力的蹬弹着,她整个人都被提了起来悬在空中,手中的元宝掉进了旁边的草丛里。
而这白绫就是从烟萝的右手袖子里射出来的。“婆婆,对不住了。”烟萝左手拉住白绫在右肘上一绕,白绫上挂着的那人马上停止了动作,四肢僵硬地垂下。烟萝左手再把往左边白绫一摆,稳婆的尸体就在护城河里溅起一窝水花。
烟萝收回白绫,发现白绫上有一道猩红的血迹。刚才勒断稳婆的脖子的时候,稳婆吐出来的血。烟萝还是将脏了的白绫收回袖中,手臂上还能感觉到血液的余温。
回了余府,烟萝没有回自己的房里,找了草儿烧水沐浴。草儿看到白绫上的血迹就问:“姑娘,你杀了她?”
“是。你也觉得很无辜不是吗?但是却非这么做不可。义父说的对,不狠心做不成大事。”烟萝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指着染血的白绫对草儿说:“衣服扔掉或者烧掉,白绫你给我洗干净。”
“知道了。”草儿没见过烟萝杀过人,除了刺杀刘若凛失败的那一次,这算是第一次了,而且杀得是一个老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