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红裙 第168章 第164章 碎梦

翩翩碎影入梦来，咫尺往昔尽烦忧。

客栈二楼的厢房里，秀儿已经在床上呆坐了大半天时间。昨夜，她做了很奇怪的梦，半夜时候哭着醒来后就一直这么坐着。在梦里，她再一次看到了那个不断冲出她脑海的背影。

溢满月光的庭园。那个背影握住一个女子的手，将一片红叶放在她手心里。他们紧紧相拥，离别时女子踮着脚尖在男子脸上留下唇渍，飞快地跑开了。男子抚着自己的脸对月而立。

秀儿正要转过去看看那人长相的时候，场景马上换到了那个曾经出现过的秋夜里。枫叶舞着悲祭，穿着白衣的背影抱着那个女子站在那里，背后又一名男子的剑插进他了的脊背，白衣上的血绽若牡丹。那个男人小心地放下怀中的女子，却倒在女子襟前。女子俯身含泪，咬破了最后的吻。

梦在这时醒来，秀儿摸向自己的眼角，干涸的泪痕绷得脸上生疼，心中也有种突然而生的梗塞。这梦境如此的真实，有很熟悉的感觉，却遗憾没能看到梦中人的真颜。秀儿回想着梦里的情景，怀疑着这不是梦境，也许是她的记忆。于是便想把梦中零碎的片段拼凑起来，也许会让自己想起些什么。可是无论她如何努力，也无法再从脑海里搜索到更多的东西。于是只好很失落得坐在那里，眼神空洞地不知道望着哪里，她突然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秀儿，你醒了。怎么不应我一声？”吕宇楠上楼，在厢房外敲了敲门，见没有人理睬就直接进来了。

秀儿完全没有察觉到有人在跟自己说话，还在梦境中无法自拔。

吕宇楠走近些推了一下秀儿的肩：“你没事吧？在想什么呢？”

秀儿仍旧一声不吭，一动不动。

吕宇楠急了，以为是秀儿被昨天夜里的事吓傻了，还没缓过来。马上使劲儿地在秀儿人中穴上掐了一下。

秀儿这才缓缓地转过来，抬头看向吕宇楠。“我好像看到了过去。”

“你想起以前的事了？”吕宇楠被这话吓了一跳，难不成秀儿恢复了记忆。那他该怎么办？

秀儿摇摇头：“没有，我只是做了个梦，很凌乱的梦。但是我觉得好像真的曾经发生过，你说会不会是我梦到了我的过去？”秀儿一人想了一天也不得结果，正想找个人求证。

原来只是一个梦，吕宇楠紧张地追问。“你梦到了你自己？还有谁吗？”

“我梦到了一男一女，像是相爱的恋人。但是那个男人死的很惨，血染红了两个人的衣衫。确切的说，在梦里我只是一个旁观者。可惜，我只看到了他们的背影。而且那个背影我看到过不只一次，所以我才想会不会是我的夫君。”秀儿把梦境详细地跟吕宇楠描述了一遍。

无论秀儿是不是梦到了过去，吕宇楠都庆幸着她没有看到梦中人的容貌。“一定是昨夜经历刀光剑影，才做的噩梦。只是个梦罢了，用得着想那么多吗。”吕宇楠将衣衫丢给穿着中衣的秀儿，“赶紧把衣服穿上，我们该回吕府了。”

秀儿被衣服扫痛了面颊，才回到现实中来。“回去？这么快？”她没想到自己一觉醒来就可以回吕府了。

“快？我还嫌慢呢。要不是你，我能更快些。”吕宇楠要不是昨天晚上要护着秀儿出来，早就把吕府收回了。他原就计划着等随从带走萧辛慈和秀儿，他就可以大开杀戒的。谁知道曹仁杰早有防备，这才拖延早今天。

“怎么什么都怪我？”秀儿很委屈的回了一句。

“行了，你快点儿，所有人都在楼下等着你呢。”吕宇楠说完便转身离去，走的时候没忘记给秀儿关上房门。

回到吕府，萧辛慈有一次大发雷霆。整个吕府乱七八糟，废了好一番收拾。逃走的丫头下人耐不住赤心丹的药力，陆陆续续也都回来了。今日之吕府与往日之吕府竟没有什么差别，只是空了几间房舍出来。萧辛慈见吕世浩大了，不好再和吕宇楠他们同住，就选了一间单给吕世浩。她还想着让秀儿再给吕家添几个孙子孙女儿，老让孩子粘着怎么行。

虽说躺的是早已睡惯了得软床，但是秀儿每天夜里噩梦仍然不断。而且都是重复着那么一段，总是美美就要看到梦中人真颜的时候就梦醒了。吕宇楠夜里也不好睡，经常是半夜时候就被里屋的呜咽和辗转反侧声吵醒。无耐，每到这时候他都会到里屋看看秀儿，替她点个定神穴，以免她死在梦里边了。到早上，少不了又对秀儿奚落一番。

晚上梦，白天就要想，秀儿也不想再这样下去，就尽可能多的呆在绣坊里，尽量的多做事以转移注意力。正在品验绣品的时候，看到了洪晓晴穿着麻布衣裳在一旁打扫着。“晓晴，是你吗？”

洪晓晴抬起头来马上给秀儿行礼：“奴婢见过少夫人。”

因为一直被噩梦烦扰，秀儿回来后一直没能想起来要问问吕香蓉她们怎么了，现在看到洪晓晴，才惊觉有很久没有见到一些人了。“你怎么在这儿里啊？”

洪晓晴可怜兮兮地又挤出几滴泪来：“太夫人让我在这里打扫。是我们做错了事情，现在夫君、婆婆、祖父都已经去了，活着的我理应代他们赎罪的。”

秀儿大吃一惊：“他们都死了？”

“是。”洪晓晴低头擦眼睛。“其实我也是之后才知道夫君做的那些事情，自己竟也无意中做了些不齿的勾当。”

秀儿没那么多心机，想着洪晓晴还是个不懂事的姑娘，小惩大戒就罢了，总不能让她一辈子呆在这里打扫。“你这样下去怎么行？回头等太夫人消了气，我在和她说让你回吕府住。”

洪晓晴见秀儿相信了她，就跟她提出自己的要求：“感激少夫人美意，太夫人不罪，已经是天恩，晓晴不敢再奢求。只希望能见少主一面，当面将夫君留下的一些东西交还少主，代夫君认个错。”

“好，我帮你转告。”秀儿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秀儿的梦越来越深刻，吕宇楠的担心也越来越重了。寻了当初给秀儿看过病的大夫来问：“我夫人最近总是重复着做同样的梦，她说像是过去曾经发生过一样熟悉。”

大夫拱手作揖：“那可要恭喜吕公子了。”

“什么？”吕宇楠不明白。

大夫娓娓道来：“以前我就说过，少夫人脑部的血块早就已经散开了。之所以还没有想起以前的事来，全是因为有心结。是她自己不自觉的将其中一段记忆藏了起来。但也不是永远藏得住的。遇到外界刺激，记忆就会零散地冲出脑海，也会像这样不断地在梦里反复。等到心结完全打开的时候，记忆就会完全恢复。少主平时多帮助少夫人舒缓情绪，不要太过紧张，痊愈是迟早的事情。”

吕宇楠没了声响，一旁的陈坚追问大夫：“你是说我家夫人一定会想起以前的事来？”

“是的，恭喜少主了。”大夫还以为吕宇楠是在高兴，一个劲儿的道喜。

“成你吉言。”陈坚做主让人把大夫送走了。

吕宇楠陷入了沉思。如果真如大夫所说，秀儿是在恢复着记忆，她就会逐渐想起自己是余庭烨的妻子，迟早会知道自己就是刘家的二长公主。但是她对南宫复国的秘密又了如指掌，绝不可能会再帮着吕宇楠。一旦这个时刻到来，对秀儿对吕宇楠都是危险的，不是她死就是他亡。

“少主，现在应该怎么办？”陈坚等候吕宇楠指示。

“我也不知道了。如果早知道她的身份，我绝对不会救她，绝对不会带她回扬州，绝对不会“娶”她，绝对不会……”与她纠缠不休。每次说要把她送走的时候，却又因为各种原因让她留在自己身边，甚至同居一室快一年时间。说来此事是何等的荒唐，却偏偏是真正发生了。

“绝对不会对她动情是不是？这么长的时间相处下来，我看得出来少主是如何在乎这个女人。任何事情都会护着她，为她着想。少主，或许你真的喜欢上她了吧？”陈坚早就怀疑少主喜欢秀儿，只是一直没敢说出来。

吕宇楠马上出言反驳：“我没有。我只不过是可怜她孤身一人，需要照顾。”

陈坚质问：“依少主以前的脾气，绝对不会为无关的人付出的。如果你不是喜欢她，又怎么会为了她和她的孩子不惜牺牲自己的终身幸福？也许起初是怜悯，但怜悯也可以变成是怜惜、爱慕。”

吕宇楠答不上陈坚的问话，站在原地失神。陈坚的话他也曾经问过自己，但一直不忍将遮羞的窗户纸捅破，不肯承认他对秀儿的这份越来越深刻的感情。不知从很麽时候开始，他在意着秀儿的一颦一笑，她不开心的时候吕宇楠就想着办法的让她好受一些。他能为她做所有力所能及的事情，只求能在秀儿的脸上看到真实的笑容。

陈坚知道自己点醒了吕宇楠，他不得不提醒吕宇楠事态的严重性。“少主，若是秀儿恢复记忆，很多秘密就都瞒不住了。我们是不是要采取些措施才比较妥当。”

吕宇楠点点头：“你随时留意着她的一举一动，如果真的到了瞒不住的时候，逼不得已的事情也要做。但是千万不要伤她，也不要让太夫人知道。”让陈坚跟踪表面上是为了监视秀儿，实则是为了保护她。无论如何，他还是乞求着秀儿心中的记忆不要醒来，吕宇楠不想对她动粗，也不想让她离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