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要跳至少也给个说服的机会啊。
他们几个从来没有跑得那么快过,整整六层楼努着一口气直接冲了上去。现在天气炎热,顶楼的门一只都是不锁的,方便学生上去晒被子,这时门依旧敞开着,何欢欢却从里面闻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气息,她的心渐渐沉下去,站在门口却有些迟疑。
但时间不等人,她依旧勇敢跨过了这道门。
天台上空空荡荡,什么人都没有,好像他们刚刚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觉。“人呢?”身体里的肾上腺素压过了心底的害怕,何欢欢大着胆子冲到天台边缘往下看,底下黑洞洞的,什么也没有。她的心忽然回到了原位,行,地上没掉着人就好,这样他们学院就还保得住,只要人活着,什么事都是小事情。
可是,刚刚看见的人影到底去了哪儿?
宁弈溜溜达达上来,手里拎着一个手电筒,他心里其实不太相信真的会有学生跳楼,这宿舍楼建好多少年了,从来没听说过从这往下跳的,伟大的宿舍之神会保佑住在这里的莘莘学子。
但转念一想,现在新生脑子到底怎么想的不能用常理判断,总带着一股子邪路子。大灯泡的手电筒打开,照得楼顶亮如白昼,楼顶一切都纤毫毕现。没有人,别说是人,就连一个活物都没有。
一股寒气忽然从后背窜上来,王诚悄悄躲到了何欢欢身后,上下嘴皮子都开始打架,“何……何老师,我们不会是碰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吧。”
那一瞬间,所有的学校怪谈都在他脑海里涌现,永远找不到的教学楼第七层,上不到顶楼的电梯,消失的台阶,还有会流血的雕像,一幕幕在他脑海里闪过,让他腿肚子打颤。
“不是,你也太怂了吧,当初入党的时候你怎么说的,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你都入党你怕什么?实在怕到旁边去背核心价值观,党风党纪去。”说着何欢欢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红本扔了过去。封皮上金灿灿的标志引入眼帘,犹如给他注入了一剂强心针,里头仔细看看,一个个黑色方块字越看越红,忽然这腿它就自己站得住了。
宁弈拿着手电筒仔细搜寻着,没有,什么都没有。但是刚刚他们不可能看错的,没道理三个人一起眼花吧,天台边,等等,宁弈忽然想到了一点,往天台边走去,“何老师,王老师,我们一起看看这侧天台边缘,这边天台边缘外头还有一截的,我们还没有找过这个方向。”
手电筒朝着天台底下一照,窄窄的边沿上直挺挺躺着一个黑色的人形,夜色将他遮掩地很好,左手伸出,努力扣着墙上的缝隙。这位置实在太窄,他直挺挺躺着一动不敢动,手电筒的光打在他脸上,刺地几乎睁不开眼,映出一张陌生的脸。
“人找到了,在这!”宁弈一喊,他们都围了过来,趴在天台边缘往下看。
“嗨?”那位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打招呼,怎么都找不到一个能够解释现在这种情况的借口,只能僵硬着说,“躺在挺凉快的,要不来试试?”
哪里是挺凉快,是凉得挺快。
当初那位站在窗台上收衣服结果把自己收下去的学生也是这么想的,那么宽的窗台,我怎么可能掉下去,结果就是躺板板。在这危机时刻,绝对不能动学生敏感的神经。何欢欢努力挤出一个微笑,朝躺着那位伸出手,“没事,我们里头也很凉快,来,慢慢起来。”
看着导员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底下这位决定给自己解释两句,“不是,导员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想要跳楼什么的。我就是晚上没事到天台上吹吹风,宿舍里面就一个电风扇太热了。然后走到这的时候,我朋友来了个电话,接着接着不知怎么的,手机啪嗒一下掉到了地上,我看了一下就这点距离,我巴着不也能捡到嘛,就下来了。”
然后,正捡着呢,忽然和楼底你们对上了视线,也不知怎么的,脑一抽,就直接躺下了。这句话他在心里转了一圈,到底还是没说出口。
“好的,老师相信你,现在我们起来好不好,慢一点。”何欢欢努力探出自己的身体,可那距离看着一点点,却总是差一点。
王诚彻底慌了神,“要不,我们还是打119吧,这事情我们搞不定吧。”
怎么能因为这点小事浪费消防资源呢,那位同学立刻开始蠕动,“没事没事,不用麻烦消防,我自己可以的,怎么下去就怎么上来。”
楼顶的风变大了,他稍稍一动忽然感觉地动山摇,原本充满力量的腰腹因为长时间紧绷微微颤动,只要他略微一翻身,底下就是高楼水泥地,唯一能够依靠的就是自己两根手指扣住的砖缝。不敢动不敢动,他安详地躺了回去,扬起明媚的笑容,“要不,老师们麻烦一下,还是喊下消防,我好像不得行。”
不知怎么的,他身体看着晃动起来。何欢欢歇斯底里地喊起来,“你别动,别动!”她急得火烧眉毛,几乎蹦到了天台边上,王诚在后头拼命拽着她身体,生怕她把自己也送下去。
一根晾衣杆杵到了底下,刚好抵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宁弈拿着晾衣杆神兵天降,把另外两根扔给了其他两个,“晾衣杆杵着天台边,好歹能给他挡一挡。”
两根晾衣杆拦住了他的腿和腰,还有一根让他左手拽着。
虽然三根杆子对他的身体来说是杯水车薪,但这安全感油然而生。他甚至觉得自己可以试着抓着晾衣杆慢慢站起来。“要不,老师们,让消防员们回去,我好像可以自己站起来。”
何欢欢快疯了,她疯狂喊道,“你给我躺着别动,一下都别动,你要是想要自己站起来,老娘一杆子给你捅下去。”她面色狰狞,看样子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
不好惹不好惹。刚刚积蓄的勇气忽然散了个干净,那位同学老老实实地躺了回去,继续当个装饰。
巨大的手电筒照着楼顶,把这里的情况显露无疑。消防员们循着手电筒的光倒是一下子就找到了对应的宿舍楼。好么,三个人在顶上好像拽着什么,需要被救援的人还不知道什么情况。
他们也不再耽搁,橙色的气垫在地上摊开,一小队以最快速度冲到了楼顶。
看着眼前情况还算稳定,他们也松了一口气,要是需要救援的人站在楼顶随时准备跳下去还难办一点,现在就是一个简单的救援,事情简单了许多。两个消防员身上捆着安全绳缓缓降落到底下,半蹲在窄窄的平台上,一人稳固住下半身,一人小心翼翼地在他身上绑着安全绳。
就这,那同学还有心情观察一眼底下的情况,橙色的气垫已经充好,看着就相当安全可靠。他突发奇想,“要是我现在跳下去是不是还能少走点路,现在腿有点软。”
咔哒——
安全绳牢牢地套在了他身上。何欢欢的骂声如机关枪般弹出,“我艹你妈的,跳下去,你找死死外面去,你到底是来读书的还是来当活阎王的!我……”口袋里的手机响个不停,像催命的讯号,她想也不想就接起来一顿输出,“打打打,这么着急,打什么打,救人呢,晚一点会死吗?”
她啪一下把电话撂了,这才感觉心里这气吐出一点。
王诚站在一边战战兢兢,欲言又止,犹豫了半晌才试着张嘴,何欢欢实在受不了他这磨磨唧唧的样,“有话快说,不说就闭嘴,我要炸了。”王诚这嘴一下就不打磕巴了,“刚刚,好像是院长打的电话。”
“院长怎么了,找事也得换个点,我两只手都救人呢,从哪儿变出只手接电话。”她气势汹汹走过去,一把把那个学生从地上揪起来,“长本事了,去天台边捡手机,要是我们今天没抬头看,你觉得会发生什么?”
“可能我自个儿翻回来了。”他小声嘟囔着。
宁羿默不作声,把晾衣杆往他身后一杵,那脑袋离着晾衣杆头还差着老大一截,可那时候他们那晾衣杆杵着台上还差着点儿。
何欢欢被气笑了,要不是现在都讲究对学生要春风化雨般温柔,她早就拽着他领子拎到天台边上情景再现了。不过,她也不是没招治他,“接着,你妈电话,徐俊宇同学,和你妈解释去自己刚刚干什么了。”
一喊到他名字,徐俊宇那股劲儿就卸了个干净,他敢这么嘴上没把门不就是仗着这里头没人认识他吗?这名字一喊,什么底气都没了,只想挖个坑钻下去。
“咳,这是……”院长姗姗来迟,站在楼梯口了解情况,一句话还没说就被何欢欢抢了先,眼泪说来就来。“院长,天气太热,学生为了乘凉都到天台来了,这是巨大的安全隐患,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