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他就醒了,洗漱完开车去了昨晚那座山脚下,等杜菀磬来的时候,她瞌睡还没打完就停了,恭敬的跪下道:“恩人。”
“不用见面就跪,东西。”
她这次没掏多久就拿出来了,一个痰盂大的瓦罐还有个盖子。
“把最后的蛊虫吃了就可以了,大约第九天就能醒来。”“请神的东西呢?”
“丢了,不过那些神认识我,不用器具我也能请来。”“……哦。”
陈语打开瓦罐,里面只有一只蝎子的尸体,他还给她道:“剔骨技术怎么样?”
“还行,剃一只猪两小时。”“太慢了,不过还说的过去,带刀了吗?”“带了。”
她拿出来,是一把薄刃匕首。
“会骨刻吗?”“会,我还会雕。”
“等会我脱魂后,你把我左侧第五根肋骨抽出来,刻几个字。”
“ROLEVG。”
她迷茫抬头道:“我不识字。”
……
“没念过书?”“寨子里都不念书,除了哥哥念,整个族群没有人念书。”
“为什么?”“族长说书本内有神秘力量,会冲击我们的信仰,死后祖先不会收我们的。”
“那你哥哥什么情况?”“他被人蛊惑了,念了书之后带一个男人回来过,但好像被族长除名了,不让他再回来了,我是来寻他的。”
陈语靠在车上,边抛硬币边问:“你们寨子里是包婚配吗?”“不是,自己抢的。”“什么意思?”“只要你有本事,三四个都没事,男的女的都可以。”
“你不识字,怎么会有身份证明。”
“哥哥说我以后一定要逃离寨子,他给我弄得,名字也是他取的,我只会写我的名字。”
她用脚拨去地上的雪,在地上用石头写下“杜菀磬”,虽然把三个字写成了七个字,但方方正正也像个字。
“你知道你哥叫什么吗?”“忘了,但我知道他长什么样子,我算出他有两个男人,三个孩子。”
“这都能算出来?”“嗯,不过可能要好多次才准。”
陈语在地上写下那几个字母,着重嘱咐道:“刻深点。”“好。”
他们上了山,在昨晚的那个亭子摆好东西就开始了。
杜菀磬掏出一把硬币,双手合成一个空室摇了摇,嘴里碎碎念着什么,再次摊开手里面的硬币全变成了山鬼花钱。
“恩人,你要请什么神?”
“文神。”“有好几个文神的,你要请哪个?”“随便一个。”
“好,就霍霍您了。”
她跪在那尊青铜器前,闭上眼扔古币,大约第七次后,三枚花钱完美的躺在三个兽头上。
“恩人,不能看神,要一直闭着眼。”
“嗯。”
本来没什么感觉,但眼皮亮了一下,身子好像慢慢变轻飘在空中。
“又是你,请我来干甚,又请我给你写名字啊。”“不是我,是我恩人,他有事要问你。”
“说吧,请吾做何?”
那道声音很洪亮又很渺远,他闭着眼道:“请问尊上,凡人死后会成神仙吗?”
“自然可以,大义,全善,竭忠,尽孝,完智,辟天,满足一条即可升入天道。”
“那么神仙历劫是有安排的吗?”
“历劫由命格管制,他有本册子安排着凡间所有生灵的命运,所以所有的意外都在意料之中。”
“那所有的意外造成的悲欢离合都是命格造成的,对吗?”
“也不全是,命格那是死的,要是换个道走,就是活的。”
“那是什么道。”
“道是本源,每个人的道都不一样,是要自己参悟的。”
“神仙管神经病吗?”
“……”“那肯定管啊,只要是有灵性的东西神仙都管,山水草木也管。”
“请您一次要五十年寿命,您要凡人的寿命干什么呢?”
“那是天机,再说了,不要报酬的话,你们一天能叫我八百次。”
“冒犯了,您一开始说所有的意外都是命格安排的,为什么后面又说换道就不一定了,换道后不归他管了吗?但您又说神仙谁都管,还是说他只管一部分,如果这些无法回答,那么您的话有逻辑错误,我还是不理解。”
“……”“这……不是一个道理,换道后有一段是空白,那时候不归他管,但归其他神仙管。”
“按理而言,每个神仙各司其职,其他神仙管,如果他们不懂,不会出什么问题吗?”“那就让懂的管啊?”“还是说命格也有很多神仙当。”
“的确一个职位有很多神仙。”
“好的,我心中的疑惑已经解决了,多谢神君,刚刚的话如有冒犯请多多海涵。”
“我怎么觉得,你问这些是要干什么呢?”“命格知道的,我做的也只是意料之中,天庭里有姓唐的神仙吗?”
“这些时候的神仙太多,我也不清楚,好像有,也是司文的吧,不清楚。”
“多谢神君,恭送神君。”
他睁开眼,远方红霞万疆。
“恩人,你这么快就结束了,不划算。”“没事,知道结果就好了。”
“才说那么几句太亏了。”
“你知道我问什么了?”“不知道,但现在才下午啊,你就醒了,才聊了一小会吧。”
他站起身坐在石凳上,捂着嘴咳了两声,感觉心口隐隐作痛,想起什么他问:“肋骨呢?”“装回去了。”“我的意思是让你拿出来,刻好就行了,装回去干什么?”
她更疑惑:“您要骨头干嘛?”“……算了,你刻对了吗?”“绝对是对的。”
杜菀磬掏出一张报纸,给他展开道:“我专门印了一下。”
那发黄的报纸上有一道长血痕,有字母镂空的空白,镜像对称过来其实还行,像个字母。
“左侧第五根肋骨是离心尖最近的骨头。”“嗯,所以呢?”
“……说了你也不懂。”
“万一我懂呢?”
“那你猜猜。”
“可惜啊,这个算不出来,我不会猜。”“那就别问了。”
陈语带她去了花厅,坐在沙发上道:“记住刚刚指的那个女的吗?”
“嗯,头发好看。”“她叫金姚仙,你能给她下蛊吗?”
“什么蛊。”“随便,只要能听你的话就行,我需要她做一些事。”
杜菀磬眨着懵懂的眼睛,指着自己道:“我很厉害。”“?所以?”
“在寨子里,我有两个男人,三个女人,不要别人了。”“我又没让你娶她。”
“控制别人最好的手段就是情蛊,其他的都是暂时的,不方便,我下的话,就算是娶她了,可我不需要那么多人了。”
陈语慵懒的靠在沙发上,看着那几张卡片反问道:“那怎么办?我下?”
“对啊。”“呵呵。”
她不过是低头捡了一枚硬币,身后的沙发上就定入一枚飞镖,小臂突然有蚊虫叮咬的感觉,一看,居然是十根银针。
“想想自己在说什么,你没有反应的时间。”
“嗯。”
“哦哟,你喝中药调理成直男啦?这个小姐我怎么没见过。”
齐谐依旧是贱兮兮的语气,往他旁边一坐调侃道:“心里想着男人,怀里抱着女人,不愧是我兄弟,就是牛逼。”
“嘴臭就去刷牙,别恶心我。”“我说对了你才生气呢,哎呀,要我说,喜欢女人好处可多了,喜欢男人可只有受苦的份。”
陈语冷嘲:“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男人都是酸葡萄。”“放屁,总有人是甜的。”“你尝过啊?”
“哼,那当然了。”“谁的啊?”
“你管我呢。”“关心一下亲儿子的早恋状况还不行?”“呵呵,祝你做梦都在生孩子,生的还是男孩。”
……
“还能再恶毒点吗?说的那么绝。”“给男人生的。”
……
“牛逼,你这句话放在每个男人身上都很可怕,以后不要再说了。”“切。”
进来两个小姐,一左一右的依偎在齐谐身上,一声声“齐哥”把他都逗乐了,咧开的嘴还没合上,门被用力推开,一道身影闪到他面前,他还没抬头,结实的两巴掌就已经到脸上了。
他脑子嗡嗡响,顺着那人裤子向上看,那脸才刚看清,那人拽着他的领子哭骂道:“你个混蛋!你明明说过我身边有人,你安排好了!结果呢?人都哪里去了?你人呢!你害我……”
“什么啊?你在说什么啊?”
“按计划,你不应该在我身边安排人保护我吗?人呢!人呢?”
“啥人啊?你说啥啊?”
那人又是两个嘴巴,好像他被齐谐扇了一样,哭的更撕心裂肺,几乎是吼出来的:“我以为计划万无一失,结果关键时刻你居然没有安排,艾书远他……他,你为什么不在!为什么!你故意整我的是吗?是吗?你说啊!”
他眯着眼轻描淡写道:“原来是被艾书远做了啊,就说嘛,你哪里有这么大的力气,昨晚享受爽了吧?今天找我发泄来了。”
“滚!你绝对是故意的,我以后再也不会相信你了,混蛋!我就不该相信你!”
“我又没求你相信我,都是你自己选的,再说了,艾书远看着还行啊,没满足啊?跑我这撒泼来了,哼,你以为……”
那人又是两巴掌,全都是拿左手扇的,右手紧紧攥着黑丝手套,一头金发早乱了,脖子上还有牙印,的确够激烈。
“不是,你打我干嘛啊?你不应该眼一睁顺手杀了艾书远吗?有这功夫谁能打过你啊,呵呵,你也别装什么清高,故意勾引人家罢了,你以为你有多高尚啊?切,幸好艾书远好你这一口,不然连夜把你送橘子里啊,哈哈哈哈,你装什么啊?他妈的,就你……还没有这的小姐清纯。”
那人眼泪抖出来,掉在齐谐腿上,说是肯定说不过齐谐的,他旁边的两个小姐都被这阵仗吓呆了,但他心大,调笑着又搂回来,一人脸上亲了一口,扬起脸道:“继续打啊?”
“混蛋!你……你没教养。”那人转身一扫看到了陈语,怔愣在原地,不可置信的擦去眼泪,试探问道:“陈语?”
齐谐这下更乐了,插嘴道:“被草傻了?这是易老板,哈哈哈。”
那人操起烟灰缸被朝齐谐扔去,齐谐松开右边的小姐推了她一把,自己迅速朝左侧靠顺带偷亲。
“没教养?老子从小没妈!切,假清高。”
“齐哥……他是你什么人呀,吓死人家了……”右边的小姐重新贴过来,抱着他的胳膊撒娇,左边的小姐笑道:“不会是赔钱货吧?”
“差不多,和那谁一样,爱装清高,嗯……白茵是吗?”“好像是吧,宁愿被妈妈打都不接客的那个是吗?”“嗯,对就是那个。”
“那就是白姐姐,我住她旁边,我一打扮她就说人家是赔钱货,我都不敢说话,白姐姐扇人可厉害啦。”
齐谐吻了吻她的脸蛋,笑着说:“他俩应该是一家人都爱扇人,咱两应该是一家人,都被扇。”
“哎呀,齐哥~”
高兴敲门进来道:“会长,冰袋。”
“嗯,月月拿一下。”刚刚被齐谐亲的小姐起身接过盘子,放在茶几上,拿起一个小心的递给齐谐。
“齐谐,刚刚那人我以前认识吗?”
“认识啊,艾书远不是还把你当情敌来着,怎么了?”“没什么就是觉得他很熟悉。”“心骄嘛,弹钢琴的。”
“他刚刚说的安排……安排什么?”
齐谐嚼着草莓道:“这是之前我和他定的计划,没有给你通知,就是他不想和艾书远结婚,但他现在没有话语权,让我出办法,我就让他和艾书远纠缠不清,时机成熟就勾引,我的人乘机拍点照片,散布出去就OK了,结果呢,就是现在这个样子。”
“你没安排?”“啥呀,你知道在艾书远身边安排人多难吗?隔的太远压根拍不到,太近艾氏的人就来捣乱。”
陈语无语:“明明只需要让其他人勾引就成功的事,你们弄得这么复杂,成功才不正常。”
“我一开始也准备这样,可是捉弄他很有意思,而且你知道在艾书远眼里我是什么人吗?欺男霸女,无恶不作,贪财好色,我风流倜傥的人设都崩塌了。”
……
“你?”“怎么,不符合?”
陈语再次无语,起身走了,花厅今天不太热闹,难得居然看见了熟人。
“易……老板。”“你才是真的易老板。”“我只是易霖安而已,现在连易霖安都不是。”
他给陈语递去一封请帖道:“明天我结婚,请您一定要来,您救了我,也救了相赞,希望您能来见证我们。”
幸福的不幸福都要结婚了,他也想和爱人幸福的结婚。
“嗯,相赞病好些了吗?”“好多了,最近精神也不错,真的没想到,我们能走到这一步。”
“有情人终成眷属。”
这话假的吧?他怎么没成。
严景笑了笑道:“您还没动静啊?”
“这辈子都没动静了。”“还年轻别放弃,又不是谈不了。”“棉花都烂了还谈什么。”
严景摸不准他的喜怒,笑着走了,他下意识摸戒指但手指空空的。
【严景……这又是谁?】
到了和夏家,和夏磨磨蹭蹭的下楼,一见他就哭了出来,窝在沙发角落低着头嗫嚅道:“对不起……哥哥,我昨天回到家就睡了,找了好久……都没找到,对不起……戒指被我弄丢了……呜呜呜,对不起……”
窗外轰隆隆的吵,一道闪电分割开精装的玻璃,他扭头看着阴沉却好像近在咫尺的天空,恍然的站起道:“再见,我……该找他了。”
走在潮湿的街道上,说不清道不明的站在一家花店门口,店主低着头忙自己的,熟练的招呼:“欢迎光临,您好,需要什么,如果不知道可以先看看。”
嘴也不知怎么了,脱口而出,就好像一切都那么顺其自然。
“九只苏醒,不要包装。”
店长这才抬起头,看了他好久才笑道:“你好长时间没来了,我还以为你追到了呢。”
“好长时间……我上一次来是什么时候?”
店长给他搬来椅子,板着指头道:“哎呀,足足快三个月了,后来你来的次数越来越少,大概三个月前是最后一次吧?那天还下暴雨呢。”
“三个月……”
“是啊,你到底怎么追人的啊?这么长时间了还没追上啊?表白了吗?不会当舔狗了吧?”
“没说出口……差不多吧,比舔狗还可怜一点。”
店长叹了口气:“你也是,就那么喜欢啊?连着买了四年花了,那人还没接受,还不如换一个,男孩女孩啊?”
“男孩。”
“男孩心都硬,说不答应就不答应,你想开点,前段时间怎么没来?”
陈语自进店起头就一直疼,此时他靠在椅背上扶额道:“太混乱了,我……我记不起来。”
“没事,现在看你感觉你变了不少,之前感觉你话少但挺好相处的,刚刚第一眼就觉得你不好惹。”
“变冷漠了吗?”“不至于吧?家里有变故?”“没有。”
没有家。
“那你就该多笑笑,垮个脸也不好。”
“有些人不配。”“……哈哈,和善点,对人啊,就是相互的,你笑他也笑。”
“欢迎下次光临,这次不要钱,鼓起勇气,结果最坏不过是不合适,加油。”
抱着花走在梦中的街道上,原来,原来……
四年……三个月……四年……四年前到底发生什么了?三个月前到底发生什么了?
不能,不能再拖延了。
“你在广生院买套现房,就现在,把房号给我。”
“我办公桌第三个抽屉里有个白盒子,送的广生院096。”
“不管你到哪一步了,现在去广生院096栋,我在那等你。”
“计划先推后,我必须想起之前的事。”
“这段时间,你负责照好每一条线。”
“配苏醒的药,如果九天后我没醒来,就强制执行,除了这个,别无例外。”
开车刚到广生院,就看见杜菀磬和欧阳站在门口,他接过东西径自进了房子,齐谐坐在客厅正和工作人员商量。
“没啥,不要保姆,OK,钥匙放下 。”
他看到陈语立马站起道:“这么着急买房干嘛?”“我要想起以前的事,可能要很长时间,你先把公会的事照好,其他我都安排好了,如果杜菀磬要进来你让她来。”
“噢,效率就是高啊,去吧,几天啊?”“她说九天。”“啊?你不会被饿死吧?”“不可能。”
陈语上楼选了个房间,死人风的装修,连灯光都透着一丝惨白,不过,要是死在这,也很应景。
细细洗了个澡,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穿好衣服躺进被子里,用捂被窝的时间又看了几遍“遗书”,盒子里还有一枚戒指,戴上有种莫名的幸福感,但在“他已经死了”的氛围下,再幸福也会掉眼泪。
会知道一切的。
那蝎子尸体干干脆脆,他强忍不适直接塞进嘴里,试探性的嚼了两下,浑身恶心的打颤,赶紧几口水给冲了,杜菀磬说闭上眼慢慢就睡着了那就成功了。
把花摆在枕头上,又把和他有关的东西全放在花上,盯了好一会天花板终于有了困意,闭上眼……
什么都看不见。
【啊?】
有人把他抱了起来:“边先生,您两个儿子都很健康,不过初步预测,弟弟可能有精神分裂的可能,这是母体遗传。”
“哦。”
又有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听着更像个中牟人:“说吧,留哪个?”
“您自己决定吧,现在孙子也有了,以后别管我了。”“呵,好歹是你亲儿子,一眼都不想看,就惦记着男人。”
“那是真爱,呵,反正你不会懂的,过两天我就要离婚,谁都别想拦我。”
“任性!想干嘛就干嘛?我告诉你,不能离,那个男的你也别想。”
“凭什么!这是我的自由。”
“你要为你的自由付出代价,你当时随随便便找的女人就不算了,孩子有遗传病这就不行,你以为生孩子是任务吗?”
“不然呢?我压根不喜欢女人!”
好像被放到了床上,想控制一下四肢,却没有用,想睁眼也做不到,只能昏昏沉沉的睡了醒,醒了睡,但一直睁不开眼。
孩子发点颠怎么了?找不到老婆是他不够努力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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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伏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