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桑榆拢了衣服前去打开房门,只见春柳眼眶间的红肿仍未消散,一脸委屈的站在门口。
“阿柳,你怎来了,我还说要去找你呢,快进来。”说着便挽起了她的胳膊一起进了屋。
“师姐。”春柳的声音中夹杂着颤抖,似乎有着许多未能抒发的情绪。
赵桑榆赶忙抱住了她,持续安抚性地拍着她的后背,“别害怕,有师姐在呢,还有师傅师弟,他的书童武力值超高的,万事都有大家一起抗着呢。”
“师姐,如果我骗了你们,你会原谅我吗?”赵桑榆的安慰似乎没有起到什么作用,春柳的哭腔反而有些更浓重了。
“我们春柳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清楚吗,她是我最好的妹妹,若不是有苦衷,她又怎么会骗我们呢?”赵桑榆温和地看着春柳,用心地感受着她的情绪变化。
“师姐,我好害怕,师傅会不会不要我了。”春柳的泪水突然就止不住了般,一颗接着一颗地滑落。
赵桑榆赶忙掏出袖间的手帕,轻轻地拭去她脸上不停出现的泪痕。
“怎么会不要你呢,你名义上虽然只是师傅的徒弟,可实际上你也能感受到得的,阿娘早就拿你当女儿看待了啊,可是哪个碎嘴子的背地里说了什么,让你这般乱想,咱去找阿娘把她撵了出去。”
春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抽抽搭搭间摇了摇头,“没,没有,是我自己,是我瞒了你们,我认识那老人,我怕师傅不我了。”含含糊糊地未将话说完,春柳哭得更凶了,整个人都伏在了赵桑榆的身上。
“别急,你慢慢说,若有什么事,大家会一起想办法的。”赵桑榆只能撑着她,安抚她说出来才能找到事情的解决方法。
“他,他是我的叔叔,我,我爹娘死后我被记在了他的名下,他若说我是他的女儿,倒也是真的,我,我骗了师傅。”春柳哭的声音都磕磕巴巴的,声音也是断断续续。
“你不想跟他走是吗?”这人今日在找女儿,春柳却说不认识他,赵桑榆只能凭着已知的事情和她零碎的话语中推测着可能。
春柳在她怀里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嗯,嗯,我好不容易才,才跑出来,若要让他把我抓了回去,我一定会死的。”春柳逐渐哭累了,一下下地抽着气,赵桑榆扶她在怀里换了个姿势。
“这些为何不敢同师傅讲呢。”赵桑榆见她好些了,给她擦干了泪,又伸直了胳膊倒了杯温水。
“我怕,我怕师傅不要我了,他,他真的很可怕,居然找来了这里。”一提起他,春柳的身子仍然会控制不住地颤抖。
“他可是打你了。”赵桑榆突然想到哪老头中午铺子里的东西都乱挥,保不齐就是个能做出这事的人。
突然提起了往事,痛苦的回忆一下子涌进她的身体,春柳的泪水难以抑制地流了下来,赵桑榆只能紧紧地抱住她颤抖的身躯,试图给她些温暖的力量。
“嗯,他经常打人,我偷跑了许多回,只有那次遇到了师傅,她没有嫌弃我,还带我进了内院教导我。”
“别害怕,阿娘若是知道也定然不会愿意让你去吃那苦的,你可是她亲手抚养长这么大的啊,怎么能不相信她呢。”
赵桑榆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子,又拿帕子将她鼻子擦了干净,“小花猫,这些事情值得哭哭啼啼的吗,将你吓成那样,回头一起与阿娘说了,她定然会为你做主的,笨蛋春柳。”
春柳嘟了嘟嘴,许是感受到了师姐的关心,面上的害怕少了几分,“我真的不想回到那里了,但,但是他又毁了师傅许多东西,他定然是没钱赔的,我我不忍,我走了他便不会砸闹了吧。”
“不许胡思乱想,有阿娘在呢,这事还轮不到你做主,你莫要做这自暴自弃的打算。”赵桑榆手下毫不客气,伸手拍了她的脑袋。“你既然找了我来,定是信我的,既然信我,就要相信你的师傅啊。”
“师姐,不管我能不能留下来,你都是我最好的师姐。”春柳抹了抹眼睛,转身给了赵桑榆一个大大的拥抱。
“好春柳,不要害怕,你现在有很多家人,你不是一个人了。”
两人聊了许久,直至夜色渐深声音才渐入梦乡。
*
行风今日白天又给屋子熏了一遍药材,林非晚一进屋便感受到了味道的变化,“今日可是补了药材?”
“是的公子,今日才去外面新采买的,已经按你之前说的分出了一半包好了。”行风指了指药柜的方向,药柜前的小桌子上赫然摆着一份打包好的药包。
林非晚满意地“嗯”了一声,依然继续坐在窗前,一针一线的又绣了许久,直到隐约感受到隔壁的灯烛熄灭了,都未见屋内出来一人。
*
翌日一早,赵桑榆未如昨日般出现与行风一起训练,而是和春柳一同去寻了赵春娘。
赵春娘听完便抱住了两个孩子,“傻孩子,早些说了这些便是,若知道那人是这样的孬货,我哪还会去让你认他,原是怕你与家人走散,好容易一个机会寻来罢了。”
春柳听赵春娘竟是如此为自己考虑的,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大家早已将彼此视做了家人,又紧紧的回抱了过去。
温馨的时光未持续许久,来财便急匆匆地敲响了赵春娘的屋门,声音急切地传来,“赵娘子,赵娘子可起身了?出事了,出事了。”
赵桑榆面上一紧,快步上前开了门,“出什么事了?”
“一大早的官府就来人了,说是要带娘子和春柳姑娘去一趟。”来财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一大早的便来了两位官差,也是熟知才在门口等着让他去请人。
赵春娘一猜便是那孬货又出了幺蛾子,这件事情必须要有个交代,是躲不掉的。上前便轻轻抱了抱赵桑榆,又抱了抱春柳,“别担心,我会保护好你们的。”
春柳的眼中已经噙满了泪珠,委屈地看了春娘,又看了看赵桑榆,终是没有忍住滚落了下来。
赵桑榆眼神宽慰地看向春柳,又用帕子给她拭了泪,才送赵春娘去了门口吗,春娘的手一直紧紧拉着春柳。
索性官府派来的衙役并不是粗鲁之人,还将两人请上了马车,赵桑榆悬着的心才放下了一些。
*
林非晚一大早在厨房取了早饭正准备出去,就看到赵桑榆一行几人往垂花门的方向过去,她的手藏在背后还在隐约颤抖,便放了食盒跟上前了几步,又觉得所行非君子,便在垂花门处驻足等待了一会。
赵桑榆的手在背后抖了一路,说不害怕是假的,她何曾见过府衙的人办差,昨日又听春柳说那人是个十足的坏胚,她是真的担心她二人,又不想再惹春柳落泪。
回到庭院的垂花门前,竟看到了林非晚像是在着等了许久的,一旁的竹叶都被他揪掉了许多片。
“你怎在这?”赵桑榆敛了些自己的情绪,嘴角扯起了一抹不自然的笑。
“家中可是出什么事了吗?”林非晚柔声地开口,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给她一个拥抱。
赵桑榆有些红了眼眶,但还是强撑着跟他解释了一下,“没什么,只是阿娘要去一趟官府罢了。”
林非晚伸出空闲的左手,又觉不妥收了回去,只换了个话题,向上提了些手中的食盒,“我刚取了早饭,一起去西厢房吃点吧。”希望热乎的早饭能温暖她一些。
赵桑榆轻轻点了点头,“嗯”了一声,便一起往西厢房的方向走了去。虽然一路无话,但可能是身旁多了个人,赵桑榆心的忧虑似乎也少了几分。
林非晚本是取的他和行风二人的饭,但决定和赵桑榆一起,便远远地就扔给了行风一个眼神,让他自己再去厨房拿饭吃。
行风倒是没有会错意,自己闪身又去了厨房。
赵桑榆呆呆地坐在桌前,林非晚端到他面前一碗馄饨,许是热气袭了眼睛,泪水竟不自觉地滑落。
彼时林非晚正侧着身子取食盒里的其他食物,一转身便见赵桑榆正胡乱地用袖口擦着眼泪,她的手帕早上就给了春柳擦泪,此刻手间空空的。
林非晚忙慌乱地放下东西,取出自己袖中的巾帕在他手边,轻拍了几下她的后背,尽量放柔和了自己的声音,“不舒服不要自己忍着,若不好说出来,哭一会也是好的。”
不知道今日出了什么事,一大早的怎就来了官府的人,师姐一个人害怕也是正常的,幸好家中还有他,不至于让师姐一个人哭泣。
但是赵桑榆闻言却哭得更大声了,拿过他帕子一边摸着眼泪,一边用另一只手胡乱地挥打他伸过来的胳膊。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别人哭你都不安慰一下,你还说哭得好。”
林非晚被她攻击地有些懵懵的,忘了躲闪,一下下地全都承受了,直到她哭累了,将湿了的帕子甩到他的手中,趴在了桌子上不再理他。
濡湿的触感提醒着林非晚的感官,他觉得有些难受,但还是握在了手里,轻声地开口,“这会儿可好些了?”
赵桑榆哭过之后确实好了许多,心中也没有那么害怕了,是的,她明明自己安慰春柳要相信阿娘,自己怎么反而又不信了。
哄好了自己便拿了勺子,舀着面前的馄饨大口地吃着,情绪翻涌一早上,她也的确是饿了,又想起阿娘也没有吃早饭便出去了,眼眶又有些要便红的趋势。
林非晚不知她又想到了什么,只能捻着帕子的一角晃着提醒她,“莫要再哭了,坏丫头,没有多余的帕子给你了。”
“刚你还让我哭呢,这会子又不让我哭了,你才是坏小子。”赵桑榆赌气似的,又掉了两滴眼泪,林非晚举着帕子给她擦也不是,不擦也不是。
在他犹豫的瞬间,赵桑榆则却坏心地拽了他的袖口,将两边的泪痕拭干,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自己想通了,这有什么好担心的,一会去府衙给她们带上些吃的就是,阿娘又不是犯了事才被带走的。
湿润的帕子贴在手中并不好受,这下却连袖口也遭殃了,但见她不哭了似乎又觉得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