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姓周的人那么多,陆妈妈认识的阔太起码有不下数百个,陆悦是真没想到,自己这都能撞上周染。kanshushen
……还是在两人刚刚睡过后,自己甩了她脸色,不欢而散的尴尬情况下。
所以说,周阿姨这样一个温温柔柔,说话轻声细语的人,怎么就有个面无表情,可以把人冻死的女儿?
陆悦五指搭在腰上,指腹摩挲着衣物,心中像是有什么梗着,不自在地偏开头,不想与周染有任何眼神接触。
两人之间的气氛无比尴尬,偏偏两位母亲浑然不觉,还在那边聊得火热,从时事扯到家常,又从家常扯到服饰,大有一副聊到地老天荒的架势。
陆悦不吭声,周染站在一旁,她沉默片刻,将拎着的热饮往前递了来,简略道:“玄米茶。”
她就买了三杯热茶,其中两杯自然是给母亲们的,而剩下的,自然而然给了向陆悦。
陆悦也不好梗着,硬是不搭理对方,她神色僵了僵,不自在地转过头来。
周染似乎偏爱白色,白衬衣一丝不苟地扣到最顶,就连肌肤也是苍白的,隐约能望见手腕间的青筋。
黑色长发自肩头垂落,在衬衣间裁下疏落的影。她也不说话,修长五指捧着那白色纸杯,沉默地望着陆悦。
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陆悦真是纠结到了极点,但想想两位母亲都在这样,再怎么说也得给对方个台阶下,不然也太没礼貌了。
她点了下头,勉强笑了笑,抬手将纸杯接了过来,轻声说:“谢谢,麻烦了。”
客气有礼,恪守分寸,
像是个刚见面的陌生人。
周染五指顿在空中,停滞了片刻,慢慢收回身侧:“有些烫,先放一会。”
不过是几个细微的小动作,却叫一旁的两位母亲注意到了。陆妈妈笑盈盈地凑过来,挽着陆悦胳膊,声音亲昵:“哎哟,你们关系真好。”
陆悦手一颤,差点把茶洒了。
这诡异的气氛、生硬的互动,怎么在老妈眼里,莫名其妙地就变成“关系好”了?!
“你瞧瞧,”陆妈很激动,念叨道,“陆宝贝从来都是个冲脾气,上次还写了三千字小论文怼补习老师——今天这么轻声细语,是不是害羞了?”
陆悦懵了:“啊?”
等下,她怎么就害羞了?!
周阿姨点着头,对此很是认同,感慨道:“陆太太你别说,我打一见面就觉得小悦眼熟。这么漂亮的姑娘,肯定是在哪见过的。”
她轻轻笑了下,声音慈爱温润,向下慢腾腾地说着:“小染啊,之前我整理你书架,搜出了好多高中的——”
“妈,”还没到对方说完,周染便冷着脸,生硬地打断了她,“不逛街?”
周染没什么表情,微微抿着唇,五指绷紧着,指节都用力得发白。
“逛,怎么不逛了,”陆妈妈笑着凑上来,拍了拍周阿姨肩膀,“我们老阿姨们先走了,你们年轻小姑娘自己逛哈。”
她向来是雷厉风行、拽着周阿姨说走就走,完全无视了陆悦抗议的眼神,毫不留情地将她丢给了周染。
陆悦:“……”
她究竟是不是亲生的??
妈妈们越走越远,两人还尴尬地杵在原地。周染沉默片刻,转身望向陆悦。
她眼瞳极黑,干干净净,清澈得似乎能一眼望到底,漂亮得像是浸泡在水中的宝石。
高中时的陆悦不懂,只觉得宝石漂亮极了,拼尽全力追逐了许久,结果便被锐利边缘划得鲜血淋漓,疼得说不出声来。
碰火的孩子尚知道疼痛,碰刀的孩子也再不会犯错,陆悦如今早就明白,宝石再漂亮又如何,再清澈又如何——
那墨染般的漆色之后,藏着全是伤人至深的冷漠。
陆悦捧着那杯温热的茶,白雾一点点腾起,似乎涌进了眼眶中,她觉得有些痒,于是便抬手揉了揉眼角。
“陆悦。”周染在喊她,声音像是被挡在白雾后面,有点模糊不清,“我先走了?”
陆悦抿了抿唇,道:“哦,走去哪?”
母亲们不在,陆悦自然也就没了顾虑,再没了之前的礼貌有礼,语气听着有点冲。
“周阿姨说你今天放假不用去公司,你现在又忽然说要走,”陆悦冷声说,“出尔反尔,有意思么?”
话音刚落,她马上就后悔了。
自己这是在干什么啊?陆悦恨不得找面墙去撞一下,暗道自己真是脑子糊涂,才好说出这么一番话。
她巴不得周染立刻滚开,自己舒舒服服地一个人逛街。这件皆大欢喜两全其美的好事,结果被自己一冲动,全给搅和了。
周染愣了愣,没立刻回复。
半晌后,她迟疑着开口,声音很低,轻的有些听不分明:“我以为…你不想见我。”
陆悦心想着‘是啊,老娘就是不想见你’,面上还得强颜欢笑,假装自己并不在意。
她叹口气,跟着刚才的话说下去:“来都来了,我也没必要赶你走。”
五分钟后。
自己挖的坑,自己拼死也得填上——陆悦今日对这道理,又有了一层新的认识与感悟。
周染还真就留下来了,陆悦往哪走,她就往哪走,默默地跟在身后,不远也不近,保持着一步左右的距离。
陆悦心中有气,故意走快一点,结果周染也跟着走快一点,她人高腿长,跟的毫不费力。
原本自己一人的幸福逛街时间,怎么就成了这样子?陆悦心中默默叹口气,索性无视周染,赌气般自顾自逛起来。
诺德斯商场很大,却因定价高昂的关系,人流并不算很多。里面分成了一个个小区域,以不同品牌来划分。
陆悦好久没回来了,什么款式望着都新奇,看了几圈之后,已经把不愉快的情绪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哎哎,你看那件。”
陆悦伸手去拉旁边的人,拽着那人胳膊晃了晃:“那个样式好好看。”
直到听到耳畔一声轻轻的“嗯”声,陆悦才意识到自己得意忘形,竟然熟络地去拽周染胳膊了。
她连忙收回手,还帮周染拍了下衣袖,十分真诚地道歉:“抱歉抱歉,一时忘了。”
周染摇了下头,表示不用在意,目光落到陆悦之前指着的地方,建议道:“你去试试?”
陆悦等的便是这句话,笑盈盈地将喝了大半杯的茶饮往她手中一塞,人已经没影了。
周染对这方面兴趣不大,她淡然地捧着茶饮,转悠半圈后寻到了店面中放置的沙发,默默坐了下来。
陆悦动作还挺快,转眼便挑好了两三件喜欢的款式,向着试衣间走了过去。
周染在外面等着,手机信息满满当当,邮件也堆了好几十封未读,她回复了几条紧急的,还打了通电话过去。
处理完事情后,周染后知后觉地发现,陆悦似乎很久都没动静了。
她在原地呆了会,目光落在紧闭的试衣间上,坐立不安地犹豫片刻,起身走了过去。
她站在门前,曲指轻轻敲了两下,里面传来个有气无力,蔫蔫的声音:“对不起对不起,我很快就好。”
周染顿了顿:“是我。”
陆悦声音立马就高了,带着点质问的语气:“怎么是你,敲我门干什么?”
周染说:“你在里面很久了。”
“……”陆悦沉默了片刻,忽然委屈地叹口气,声音小小的,“你后退一点。”
周染依言退了点,只听“咔哒”一声轻响,陆悦将门锁打开了,扶着一点门沿,小心探出半个头来。
室光安静地落在发间,似水滴般滑过细白似玉的脖颈、浅浅陷下的锁骨,隐没在一片黑暗中。
她大半个身子都藏在后面,眉睫被水雾压弯,呼吸都是轻柔的,肩膀稍微动了下,纤细肩带便顺势滑落,耷拉在臂间。
偏偏陆悦本人还浑然不觉,眼角泛红,从发隙间偷偷看向周染,一副被人给气坏之后,有点委屈的模样。
周染愣了两秒,迅速移开视线。她望着远处的衣橱,声音失了平稳:“怎么了?”
“帮我个忙,”陆悦扒着门沿,几乎是咬着牙,才说出了这么一句,“拉链卡了。”
说着,她又推开一点点门,给周染留出个进来的地方后,便迅速转身面墙。
身后传来“咔塔”一声轻响,门关上,锁扣好,狭小的试衣间中多了个人。
陆悦面对着墙壁,脖颈微微垂下,她将自己卷发向前拨去,露出后方的衣裙拉链。
试衣间安静得能听见呼吸声,薄荷香静悄悄地涌开,沁冷而干净,一丝一缕,缓慢温吞地缠上鼻尖。
可真当陆悦想要去寻时,那淡香又变得若有若无,一触便溜走,只余下了沉闷的空气。
她肌肤泛着点浅淡的红,肩胛微微收拢着,任由发丝缠绕在脖颈上,声音愈来愈弱,小小地请求道:“帮我解一下。”
周染“嗯”了声,指尖触上她的后背,小心地解开了与拉链缠绕在一起的几缕发丝。
她动作极轻极柔,指尖像是一只纤细的蝶,扑闪着掠过脊骨,蔓开一阵细密的微痒。
陆悦低垂着头,温热的呼吸打在脖颈处,烫得她身子颤了颤,不由自主地向里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