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敌助我升天 第2章 活死人

待再次睁眼，身体的疼痛感比记忆先一步灌溉脑际，是怎么被送回来的？

江姚已顾不得如何回忆昨日经受了何等苦难了。

她只是先捏了捏眉间，想以此来平复脑海里隐隐的扯痛，一动才知虚汗已浸透了后襟。

“今日怕是修不了养生功法了。”

尽管往日她那般锻炼，也终是抵不过昨日长久冷热交替下的狠狠鞭打。

好在，今时不同往昔了。

幼年之时，那副弱身子要是受了这顿鞭打怕是早早死却了。

如今江姚仅对自身原世界的记忆，就只剩下这类养生功法记忆犹新了。

为了不在早年死去，她日日修炼着。体魄虽不算很好，但已经比得上从前了，要是再练上几月或许身子就能安健了。

当然，前提是她必须要挺过这些屈辱，拿到江慈岚亲口承诺作为及笄礼的解药。

想起来也挺离谱的。江姚依稀记得，五岁那年德妃美人刚被她无缘无故害死，因未有证据被放归府邸。

抵达府中时，又紧接着传来太奶奶逝世的消息。

一时间，江姚有些懵。只待丫鬟秘密递给她一封信纸，上面写着:

“阿姚，或许你看见遗言的时候，奶奶已经入土为安了。

但你要记着，必须先养好身体活下去，去结交新的朋友，走出这宅院，切勿被融为一体。

你可能什么都没有，可这就是你的任务。”

约莫是太奶奶早已料想到会发生今后的这一切。

纵然江姚当时在怎么不理解，事后已然了解了不少。太奶奶这是在提醒她，这个大宅院里的人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腐院，她必须出去。

因为事后不信任任何人的江慈岚窥探到了，太奶奶秘密传递给江姚的信纸。

固然纸面上规整的写着平平无奇的几段话，却架不住疑心过重的江慈岚的反复揣测。

江家有个规矩，不管儿女凡是嫡出及笄之时必由家主受赐掌印，接受家业。

当时的江慈岚已三十而立，长兄早死，却还未受得家主掌印。暗里猜料是否如好兄弟所说那般子嗣爬上老子头上，越级代掌家主。

一生傲娇的江慈岚那受得了这等丑事，于是在江姚还可受控的幼年趁早下了毒。

并威胁小小年纪的江姚替自己贪腐。

于是年岁渐长的江姚也就这么知道了一个道理，在江慈岚眼中她是个可有可无的活死人。

这段记忆大致应是这样，十年过去了，记得不算太仔细，只是可惜了这有缘无分的父女情分罢了。

江姚有些不快，长输了一口闷气。不会儿痛感适应了些许，这才缓缓撑着床沿起身。

今日是她的及笄礼，旁人不献礼她自己献。

应是巧了，正准备动身之时，一身蛾黄色裘披透着窗棂映入眼帘。

出乎意料，常年不曾与她来往的庶出妹妹‘江月’正踏着小步子，轻甩着手中的锦帕，扭着细腰，矫揉造作的往江姚的院子里行近。

“啧，住的什么鬼地方，好脏啊！”眼下江月满脸写着不情愿三个大字。

若不是生母孟知艺非要她在江慈岚面前献这份假情意来寻江姚一同及笄，也不至于脚底的新鞋沾染泥尘。

她嫌恶的蹙眉，淡淡嘲讽着:“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活到现在的，昨日受了打竟还未死。今日也是本姑娘的及笄礼，还要亲自来寻她一遭，自己不会去吗？有手有脚的。”

跟随其后的张嬷嬷，四下张望了一圈，连忙小声制止:“二姑娘，这话可不兴说啊，要是被传进大娘子耳根子里，不免又是一顿说教。”

“慌什么，旁若无人，有什么不能说的。”江月不以为然，明明她是怕的，面上却还是装作无所谓的样子。

这会儿她们刚行经别院正门处。忽然，‘吱呀’一声上头重物竟狠巴巴的砸落下来。

‘哐当’好似在发泄不满，溅起一阵细尘。

江月怔在原处，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牌匾与她整个人仅差着分毫距离。

险些受伤，她拍拍胸腹。

张嬷嬷忙上前抚慰:“哎呦，我的二姑娘哎，未受伤吧？”

不曾等到回答。一盆凉水冷不防的溅湿全身。一阵尖锐的尖叫声骤然响起，好似把刚刚卡在喉咙里的声音一并吼出。

“啊！江姚——”

江月愤恨的抬起头，瞪眼望着依仗在门沿边上温婉又带着一丝哀柔之气的人。

那人正是自己的长姐江姚，本就惨白的小脸，经过昨日的鞭打显得更加毫无血色。

可话语间仍觉得十分硬气:“妹妹，来我院中有何事？”

无事不登三宝殿，自然是来找不快的。

“姐姐泼我作甚？要是旁人早已察觉有人前来做客盛情邀请了，估摸着姐姐是又瞎又聋呢。”江月有些恼羞，故作不答，为自己讨要说法。

“关我何事，聪明的人自己会躲。”江姚哼笑一声，自然也答非所问。

“你才愚笨！”江月显然心里压着闷气未能释放，这下好了激起了她的怒意。

眼瞧着她提起湿了的衣摆，迈着几个大步子，及至江姚跟前。方将扬起的手微顿，似想起什么，那声音由怒转笑，有些得意，“姐姐，昨日父亲本应是要打死你的，可你猜为何你能活着回来？”

江慈岚的狠心，江姚是知道的。见她不语，江月继而频频言道:“只是因父亲与六殿下谈了条件。”

“哦？什么条件。”江姚挑眉，想起昨日晕倒之前的情形，仍旧镇定。

那时季辞正和江慈岚贴耳细语，密谋着什么。

“自然是请六殿下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将你嫁给七殿下”江月眉目显然欢喜了起来，停顿片刻后又道:“而六殿下将会娶我。”

七殿下？传言中那个虽锦衣玉食，却是个脑瘫子的丑皇子，听说这个冬已然活不长了，若是死了必定要寻人陪葬。

固然不是文武双全，江慈岚打的如意算盘也并不算精明。不就是及笄之后忙着将她抛出去捞点油水嘛。

一番抨击过后，江姚只简单回了句‘哦’。满意的看了一眼正对余生美满憧憬的江月，又从袖中掏出一串铜钱塞她手里。

殷笑着点头，“讲的如此精彩，讨个好彩头。”方要转身进屋寻一件厚衣裳。

“江姚，你给我站住！”

江月直愣愣的看着手里面的铜钱，再次恼羞。

她什么意思？把她当说书的？

江姚脚下顿歇，将身子又转了回来:“怎么，妹妹是要打我不成？姐姐昨日可是刚受了打，怕是撑不起这顿折腾。”说着，连忙洋装虚弱，连连咳嗽。

“撑不起也得撑，我今日还非要好好教训你！”

江月的脾性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但凡触了她逆鳞就能如小猫炸毛般惊起。

“……”

江姚冷眼看了看外头的人，翻了个白眼，都说了承受不起，怎么还非不听呢？

张嬷嬷见状眼神闪躲，她自是一瞧便知，对方明显是在故意激江月底线。

倘若这二姑娘性子在稳重；脑子在聪明些，也不至于白白讨了后苦吃。

但她不看，也不阻拦。

就在江月扬手的功夫。江姚早已抓住了江月的衣领口子，稍往前一拽，对方脚下根基不稳，直直与地面扑了个满怀。

继而，还没等江月反应过来，面朝地面的身子，就猛的被反拽回来，可见速度极其快。

江姚半蹲在她的身前，惹得江月不免有些生畏，情不自禁的往自己身后缩。

徒然，‘啪…啪…啪…’几道有规律的巴掌声响，没一会儿静默了。

“手疼～”江姚甩了甩手腕，瞧着地上的江月，笑了笑。

外头不敢惹事端的张嬷嬷听了这声，那还敢在外面杵着，忙上前扶起脸颊上还烙着红印子的江月。边碎着嘴:“哎呦喂，二姑娘脸都红肿成这样了，今日的及笄礼如何是好。”

手忙脚乱下张嬷嬷不知打量在旁侧的江姚多少眼了。寻思着以前大姑娘病弱状时可是乖顺的很，今日怎不见虚样。

“快走！”江月已顾不得争辩，捂着平日里最是疼惜的脸，跺脚催促。

将才跨出门外，就听见有人在乱嚼舌根子，晃眼一看竟是六殿下带着丫鬟朝着院子驶进。

殿下也不阻拦，只是饶有兴致的研究起地面上的牌匾，侃侃夸出两字“好字”。

牌匾上题写着‘鸢柿阁’三字，原本用来放置兵器的楼阁，如今为了锁住煞气却成了大姑娘的住处。

紧随其后的几名丫鬟，故而知晓往事，毫不避讳着身前的主子，桩桩件件把江姚数落了个遍。

长得有些矮小的丫鬟，许是新来的眼睛一亮:“大姑娘岂不是能任人摆布？”

身侧微胖的丫鬟撇撇嘴:“最后一回了，不能玩死了，大公子可是吩咐了。大姑娘身子太娇，我们在她身上争不了什么油头，装装样子就行，要是整死了，最后不也是我们遭殃。”

最先起话头的丫鬟不免有些烦躁，往地上啐了口唾沫，催促着她们:“大娘子差遣我们来搬物件的，若是耽搁了时辰有我们好果子吃。还是快些了事，回去复命。”

外人口舌丰多，这下煞命已破，李记乔自是要安排江姚回了正院。

往日里这面不朝艳阳的楼阁院中，总会有几个偷懒的丫鬟拿着大公子的腔调玩弄江姚。这下搬了院子，谁还敢在其它人面前耀武扬威。

以往江姚年纪尚小，身体欠佳，只能隐忍苟活。自是知晓，府中人人都不待见她，人人都可随意拿捏她。

如今不同，她不想在如行尸走肉般活着了。

丫鬟畅聊的得意忘形，声响虽不算大，可句句都被门沿边的江姚听在了心里。

她倒是忘了，府上的另一侧近日喜事连连。

庶出二姑娘也是今日一并及笄，庶出大公子近十日围剿山匪，受公主赏识归京受礼后回府。

同是及笄，同是喜事。当要送一份大礼。

而这位永远想要谋杀她的六殿下久居归渊，不也是等着亲眼看着她受苦吗？

在江姚看来，这位青梅竹马的六殿下只在她面前上演‘姐弟情深’的暖心戏码。可在外人看来，这戏码透露着杀人的隐意。

比如，六殿下又去给大姑娘送茶水了。

其实茶水里早就掺了毒。

也真够奇怪，杀了十年还没把江姚杀死。

是不是手下留情了？

江姚抿去唇边苦意，现下不想过多理会这些杂事。

倏地，远处传来一道咋咋呼呼的声响，丫鬟正喘着气朝这边奔近。

“不好了！不好了！”

“大公子……大公子在门口遇刺了，流了好多血！”

还滞留在院中的江月本想与六殿下打个照面，听来这话心里开始慌乱了:“阿兄，怎会遇刺？”

终于到达跟前的丫鬟，顾不得回话，忙将江慈岚的话一字一句不差的说出口:“将帅吩咐侍卫护送六殿下回府，还请殿下勿在府上多留，捉拿刺客怕误伤殿下。”

季辞不会武功，留下来只能让江慈岚分心，要是在自己府上受了伤痛皇上定会问罪下来，想的倒是周到。

可这一向喜爱反向操作的六殿下那能听进去这话，一下子来了兴致:“走，上前悄悄去。”

丫鬟抽了抽嘴角，看着他。表情仿佛在说:你确定？

旁侧心急如焚的江月在两人的话语间听不出什么重点，于是先一步带着嬷嬷离去了。

“她急了。”季辞指了指离去的人，看着江姚扬眉一笑，那脚下已然迈出的步子寻思了片刻却又收了回来。

“阿姚姐姐，不同本殿下一同去瞧瞧？”

江姚微微摇头，她并非是那等多管闲事之人，今日若是贸然插足，指不定又要冒出什么不得了的言辞。

只是恍然间她才意思到，这一切的前因后果李记乔才是这个局最后的掌控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