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中间也没有什么值得深扒的隐情内幕,乔家的生意能转移的也都转移国外,一些转移不了的,乔老先生也曾公开表示会留给他的外孙,等他成年后继承。
杨治远这边就劣迹斑斑数不胜数,他的父亲杨大强是拿了拆迁款的暴发户,有了钱后投资房地产开发,居然幸运地一路顺风顺水,做大做强。
但其本人品性一言难尽,那人告诉许慕言,杨大强对他妻子有长达二十年的家暴史,最后人直接被活生生打死,娘家亲属也曾沸沸扬扬地闹过,但后来拿了钱又消停了,杨大强另取了一年轻貌美的美女做继室。
杨治远从小在这种家庭环境下长大,耳濡目染,坚信拳头就是道理,打死人也没关系,有钱就能赔,可想而知他能有多混账。
而且因为继室没能给杨大强生出儿子,而杨大强又对传宗接代多有执念,因此对这个儿子小时候动辄打骂,长大了就开始无底线地宠溺。
祝今不是他第一个欺负的对象,这人渣从幼儿园开始就打架,指挥班里的同学做他小弟,初中还打过老师,只不过每一件事都被杨大强用钱摆平了而已。
很不幸,高一以优秀成绩被营海录取的贫困生祝今并不知道社会险恶以及杨治远的威名,所以在一个孱弱可怜的小姑娘白着脸求着和她换座位的时候,她很爽快就答应了。
刚开始还算和谐,杨治远的无礼还在祝今的忍受范围之内,虽然他经常对她吆三喝四,但有一次祝今因为备考省化学竞赛而将手机关机,错过杨治远要求她去篮球场给他送水的消息后,晚上进教室门的祝今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被杨治远一脚踹倒在地。
这一脚力道十足,祝今直接两眼一昏,再醒来就到医院了,她那正值壮年却一副老态的父亲守在床边,脊梁像一段垮掉的山。
住院一周,祝今没有见到杨治远,只有他们当时的班主任来过一次,叫她安心养病,并递给她一张银行卡。
那位正在评级关键时刻的年轻教师不想惹麻烦,劝说她息事宁人,并恐吓说杨治远家有多有钱,大家都惹不起,死磕是不明智的,不如拿了钱实在。
祝今忍过了第一次,之后杨治远自然变本加厉,有时候打游戏手气差输了也能怨祝今,对她动辄打骂,当初的好学生被他折磨的心力交瘁,成绩一落千丈。
失眠、心悸、焦虑、精神恍惚、月经失调……
祝今人越来越瘦,也变得沉默孤僻,偶尔几次她也反抗过,却被杨治远打的更严重,那班主任私底下收了杨大强的钱,苦口婆心劝没权没势的祝今多忍让包容。
“你也不要去招惹他不就没问题了吗,你看班里那么多人,他为什么只打你一个?”
这样的日子就是一个熬字,期间祝今也住过几次院,一页页伤情报告被传到许慕言手机里,看着触目惊心。
“祝今是个能忍的,在今年七月事情闹大后直接报了警,并拿出自己一整年住院记录和杨治远鱼死网破,不过最后还是失败了,整件事在网上被有意控制也没传开,赔了钱不了了之,不过有意思的一点是,住院期间,唐迟找过祝今。”
许慕言想到什么,皱眉问:“他们之前有交际吗?”
“没有查到,两人见过面之后,唐迟主动向校方提议,祝今被转到营海高二一班。”
许慕言靠着椅背,沉思良久后开口:“谢谢,可以再帮我找一位可靠的律师吗?”
“那当然没问题,另外,您之前一直委托我们查的宋秋生女士下落一事也有了进展,她在九月六号最后出现在天河机场,核对航班信息发现她用一套假的护照被秘密送到M国。”
意外之喜,许慕言看着手机里女人戴着口罩眼角堆满细纹的高清照片,瞬间确定这就是唐翎母亲。
“去了国外再要找人的话难度会很大,需要继续追踪吗?”
许慕言想了想,开口说:“不用了,接着查一下宋秋生的生平,重点放在和唐树君有没有什么联系上。”
“好,不过这件事现在有很多人在查,对方如果早有应对,很难查出什么。”
“没关系,尽力就好,钱不会少的。”
删掉通话记录后他又坐了一会儿,才爬上上铺小憩半小时,醒来后看见父亲发给他的消息:“最近在干什么?”
拜托人查东西也不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大笔大笔零花钱花出去,数额一大,许父当然能知道些风声。
许慕言还有点懵,脑袋里滚过无数借口,每一个都有理有据情有可原,但要打很多字,所以最后他捏着手机,很简单粗暴地回:“在追老婆。”
点击发送他还有些脸热心慌。
这条消息一直到下午晚自习前才被回复,简简单单一句提醒:“唐家情况复杂,你自己小心。”
从这条消息中体会到那么一丁点儿父爱,许慕言很轻地笑一声,但紧接着他又想到那梦里没说完的话,笑意顿失。
唐树君的儿子举报他什么令他倒台。
哪个儿子举报的。
许慕言脑海里依次闪过唐迟和唐翎两张脸,然后诡异地感觉,这两人好像都能做出这种事。
他感慨着走进教室,唐迟不在,回座位的时候唐翎突然抬头看向他,干干净净的少年,不管怎么说不再在学业之余奔波打工后气色要好了许多,卸下名为生活的担子后神清气爽。
他平和地看向许慕言,温声细语:“我们出去谈谈?”
刚好许慕言也有唐母的事告诉他,于是点头同意。
这会儿走廊人不多,大部分已经在教室坐好,前后充斥着各种玩闹嬉笑声。
两人默默无言,慢吞吞地往前走,唐翎率先开口,一开口就是猛料:“昨天的新闻是我曝光给媒体的,照片也是我托人拍的。”
实打实的惊讶,许慕言都不知道能说什么,最后气氛过于尴尬,眼看话题要掉地上,他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为什么。”
两人找了片没人的图书角落座,前方是大片窗户,透过窗户可以看见笔直的国旗杆。
唐翎没头没尾地:“上周六是我的生日,我被带到唐家后,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父亲,他带我出去吃饭。”
许慕言摆出耐心倾听的姿态,唐翎却突然说:“你不祝我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唐翎满意地笑笑,这才继续:“吃完饭父亲就我合理留在唐家的问题,给了我一个解决方法,照他的意思,我会被挂名在一家孤儿院里,然后他通过手续收养我,让我成为唐家养子。”
明明是犯错搞出来的私生子,却要多此一举的收养。
这在唐翎看来太讽刺了,再次说起时他又忍不住笑,偏偏当初说这话的唐树君精瘦的脸上只有严肃,而现在听他转述的许慕言一脸平静,都没笑。
他渐渐收了笑意,继续道:“对此我无所谓,但当时我提了一个要求,我问他能不能再见妈妈一面,被拒绝了。”
他没再说话,但眼圈悄悄红了,许慕言看在眼里,取出纸巾递给他。
唐翎笑笑,哽咽一声后继续说:“算来已经有一个月了,音讯全无,我又问能不能打听一些她的境况,但还是被拒绝,我很担心妈妈。”
他鼓足勇气去看许慕言的眼睛,可曾经会被他苦难触动的人此时眼中没有一丝波澜,这令他之后的话有些许停顿,缓了缓才继续说:“我当时真的苦苦哀求,但父亲只是警告我,别给他找麻烦。”
他自暴自弃地低头,闷闷说:“我知道你现在一定讨厌极了我,觉得我多事、虚荣、不安分,但我真的就是一时冲动,他不让我给他找麻烦,我就想给他惹一个大麻烦,我只是想从他那里知道妈妈的消息而已。”
唐翎提到母亲,许慕言顺势就将查到地消息分享给唐翎,唐翎看着手机里母亲佝偻瘦小的身躯,表情怔忡。
上课铃声响起,许慕言便起身道:“走了,回去。”
他心中一片雪亮,回忆唐翎之前大段大段的话,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他在说谎。
唐翎说自己是在周六饭局后起了曝光的心思,但那张高清晰度的偷拍照片是在进云顶之前有的,时间不对。
谎言半真半假,估计唐树君说的话是真的,但唐翎显然对成为名正言顺的唐家二少爷早有野心,所以才以舆论逼迫,逼唐树君认祖归宗。
他故意将自己说的很可怜,就是为了让自己心软,他漫不经心地想,昨天唐翎约他老地方见,是不是就是为了说这件事?
那个另一个时空的自己,十有**是信了这鬼话,然后接着开开心心和唐翎做朋友。
可做了唐翎的朋友,那就天然站在唐迟的对立面,所以那个笨蛋怎么可能成功追到心上人,只怕无论他献什么殷勤唐迟都会在脑子里警惕地转一圈想是不是唐翎派来害他的,又怎么可能动心。
许慕言高贵冷艳地想,自己绝不可能犯一样的错,他会把一切隐患扼杀于摇篮之中。
他步子踩得铿锵有力,胸中似有一团蓬勃的火,来到教室门前,他来不及刹车,一步迈进,之后猛觉得不对,抬头。
教室里鸦雀无声,陆安安胸前挂着学生会的工作牌,抱着自己的黑色笔记本一脸严肃站在讲台上,对姗姗来迟的两人说:“晚自习迟到,报名字,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