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挨的极近,元渡卿甚至能看清他眼上的睫毛忽闪忽闪。声音暗哑道:“好。”
谢衍殊想要再说些什么。眼前一黑,直挺挺晕了过去。元渡卿蹲下身,伸手把人搂在怀里,查探他的鼻子,还有气。
没有死,是活的
柳南琛等人紧张走上前,云老探了探他的脉搏,抚过胡须:“气血不足,他爬完通天梯刚醒就强行用灵力,灵力紊乱,好好休息就会没事。”
围住的一圈人,都长舒一口气。
谢衍殊昏睡过去仿佛看到了有灵智的槐树。它化成一吨胖嘟嘟的透明色肉球,一脸好奇的围着谢衍殊转,呆头呆脑的模样把他逗得哈哈大笑
谢衍殊忍不住勾出食指逗弄它软糯的触感:“你会说话吗?”
槐树睁大眼睛,好似努力在明白他话里的意思。随后点头,“我叫灵柏”是道幼稚的童声,奶声奶气。
“你难道不叫古树吗?”谢衍殊想到云老都叫槐树古树,起了逗弄的心思,一脸坏笑
“我才不要叫那么难听的名字”灵柏满脸委屈,话都说不清,仿佛下一刻就会落泪
“好啦,别哭了灵柏”谢衍殊伸手将它要滴落的泪珠擦掉,又道:“你让我来这干嘛?”
“是我的好朋友想见你”灵柏提溜眼珠,走到谢衍殊身后,把他往前漆黑的夜里推了推
“你朋友是谁,莫不是和你一样是棵灵草?”
“才不是,我朋友是天下第一美男子,比化形的妖兽还漂亮”灵柏高傲的仰起头,一脸小人得志的模样
谢衍殊听它这么一说,来了兴趣。往里没走一会儿,就看到素袍的男子半蹲在槐树旁浇花,头上的墨发之用一根简单的发簪挽上,侧边的青丝顺着脊背滑落在身前。果真如灵柏所说,当真算得上是美男子
比元渡卿还好看
至于真的比化形的妖兽还漂亮那就不得而知,因为谢衍殊还未见过化形的妖兽
男子心有所感的转过身:“你来了。”
谢衍殊走上前,发现他看不清眼前人的脸:“你是谁?我们认识?”
“我是谁?”男子先是一愣,随即又道:“太久没人问过我的名讳,我都忘记我叫什么了。至于我们是否认识,你刚才使的那一招“朝花夕拾”是我所创。”
让飓风将花叶聚在一起,死死困住对手的那招“朝花夕拾”是眼前的男子所创。谢衍殊思索再三开口:“不知前辈召我前来所为何事?”
“我就是看看,灵柏选中的究竟是什么人?”
“啊?”谢衍殊还没反应过来,指着自己:“前辈的意思是我是被灵柏选中的人?”
谢衍殊看不到他唇角的笑意,只能根据他的语气判断他的神情。男子语气柔和:“槐树是槐树,古树是古树,灵柏是灵柏,三者本是同根生,绝非同一物。”
男子见谢衍殊听的云里雾里,晕头转向,转念又道:“三千年里,灵柏常常站在槐水堂内看者年少的弟子来来往往,从未有人注意到它,直到你的出现。缘分搭桥,命中注定。让你成为它新一任主人,并把‘朝花夕拾’的剑意传授给你。”
他的意思是他因特意看了一眼槐树,就被选中成为剑意的继承人?
良久,谢衍殊消化完还是觉得这一切仿佛在做梦。这场巨大的机缘就这样给他了
修士用剑,剑法木讷呆板,没有灵魂。使其威力不足原本一二,想让剑法游龙踏影需要原本的剑意,道法剑心合二为一,能让剑法挥斩出与上古妖兽威压相披靡的灵力
剑意是一种缘,缘是虚无缥缈,是不受天地约束的一种羁绊。其中的奥义只能意会,不能言传。
剑意大多数都是修士在绝境之中领悟剑法并随心所创的感悟,配上坚毅的道心与剑意相辅相成,就独创出属于自己的剑意。
寓意:逆境中破土而上,意悟天道。
这只是二中其一,还有一种方法是依靠传承来继承剑意。传授人因缘找到与自己相契合的剑心,并把一生所得传授给他,常被修士称为机缘。但承袭剑意与别的可不一样,承袭之人需要得到原主认可,剑心合一,才有资格继承。
许多修士终其一生都找不到属于自己的剑意,其中的弯弯绕绕不是简单两句说的清楚。
谢衍殊想起那日和元渡卿打的一架,双膝跪地,朝男子一拜:“晚辈如今虽不明白这是何种缘故,但我能感受到它存在我识海,与我融为一体,多谢前辈传我剑意。”
额头重重的磕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谢衍殊抬头额间出现通红的圆印子
男子把他扶起身,掸落他身上的灰尘:“不用谢我,要谢就谢你自己吧。”
谢衍殊不解这句话里的意思。他明明什么都没做,莫名的到机缘,男子却说要谢自己?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槐花撩满园,你好奇窥春色,使灵柏情绪波动,剑意随着他起伏,两人都在冥冥之中选择了你”
男子说完嗤然一声,灵柏则是停在他身侧一脸懵懂。
谢衍殊好似做梦一样如梦如幻,一切显得太不真实了。缓过劲来,脸上的郁色溢于言表,开口欲言又止,最后实在是不知说些什么
一开始知道自己得到剑意的确很高兴,但随后是担忧、无措。雪岭派那多人都看到剑意,麻烦定会接踵而来
他最是讨厌麻烦。面对意料之外的惊喜,他不知如何是好
男子仿佛似有所感:“知晓剑意难寻剑心,得到剑心者难求剑意,若知道自己想做什么,所求什么就不会为了剑意而懊恼,剑心者会追求心中那柄无形的利剑。但往往晓得剑意的人,他们研究透彻剑本身的奥义,忽视了自己一生想要追寻的,容易在恭维中迷失自己,最后成为剑的躯体。
知晓剑意不是去如何使用,或是在意旁人的眼光和恭维。而是用剑意挥出自己心中所想的那一剑。”
心中的那一剑?
谢衍殊听完似懂非懂地点头,随后又问:“我的剑心究竟是什么?”
男子先是一愣,随后笑道:“剑心难道不该问你自己吗?你与我想要的又不一样?”
谢衍殊思索一番,讪讪道:“我该如何寻找我的剑心?”
男子笑而不语。看了一眼天色,“剑心还需扪心自问”
扪心自问?谢衍殊不解
不等他问出口,男子长叹一口气:“时辰到了,你该回去了,切记梦中的事不能和任何人说一个字。”
男子轻推谢衍殊肩膀,他身子就随着身后巨渊退去
谢衍殊想停下,手脚不停他使唤,吼道:“我还不知前辈墓在何地,好去祭拜?”见他不语,心急火燎:“前辈,我们还能机会再见面吗?”
“时机到了,我自会来找你”
遁入漆黑的夜里,谢衍殊听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内心窃喜。任由自己与深渊融为一体,直到再次醒来
身体酸软无力,好似有千斤顶压在身上,谢衍殊做起身心烦意落揉了揉头发,眼神扫向一旁,还是他第一次醒来的屋子,一尘不变,只不过这次床边睡着黄时雨
黄时雨感受到动静,抬头与谢衍殊四目相对,沙哑开口:“你醒了?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谢衍殊先是摇头,紧接着肚子发出咕噜的声响,随后他指着肚子:“他饿了。”
屋内有一瞬的尴尬,很快就被急促的敲门声打断,黄时雨走过去开门,看见苍梨端着白粥站在门外,笑道:“我与魏安之在后院煮吃食,顺便给衍殊哥哥端点过来,等他醒来就可以吃了”
黄时雨觉得苍梨来的正是时候,他还没想好如何给谢衍殊说雪岭派弟子早已辟谷,没有饭给他吃。苍梨就端着饭来了
他侧过身,给苍梨让开一条路,放她进来。问“魏安之呢?”
“他去学堂了”
“你怎么没去?”黄时雨反问道
“我当然是逃课啦!”苍梨放下盘子,俏皮一笑
“好啊,苍梨你逃课我要告发你”谢衍殊手臂撑着靠枕,侧躺在床上,被子滑落在腰身,露出他白皙的肌肤,眼底是明晃晃的奸诈
“谢师兄,你醒了”苍梨听完他的话,赌气不看他,嘟囔道:“师兄小气,我逃课特意为你煮粥,你竟为了这点小事,要告发我?”
“你特意为我煮粥?我怎么听到是顺便给我送来的….”
苍梨跑到床边捂住他的嘴:“我就是特意为谢师兄煮的粥。”害怕谢衍殊没听到般的着重强调“特意”二字
黄时雨把粥端给谢衍殊:“快尝尝吧,别辜负苍梨师妹一番好意。”
谢衍殊端过白粥,米粒晶莹饱满,上面还飘着绿色的菜叶,粥水黏稠流淌,香味四溢。舀一勺粥放进嘴里,甜香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开来,谢衍殊一脸惊喜
“怎么样?”苍梨见他神情,期待道
“好吃”说完谢衍殊不管两人埋头干饭,直到碗被他倒扣在脸上,没有一丝米粒,这才意犹未尽把碗放回黄时雨手里,扶着肚子,打饱嗝,“要是有肉就好了。”
苍梨没好气道:“你想得到美,有粥就不错了。”
谢衍殊转念想到元渡卿问:“元渡卿在干嘛?”
黄时雨把碗放回盘中,“托你的福,扫了三天的地。”
“哈哈哈——”谢衍殊听完捧腹大笑,“真的吗?”
“真的,元师兄亲自在槐水堂扫了三天地”
谢衍殊突然很想见云渡卿,看他一脸气恼又无可奈何的样子,想想就好玩。
说曹操,曹操就到。元渡卿跨步走进屋内,看到三人有说有笑打闹,桌上放着刚吃完的饭,忍着怒气:“你们在后院烧火做饭?”
苍梨站直身子,口齿不清的“嗯”了一声。面对元渡卿的质问,她做贼心虚的不敢看他。虽然她知道元渡卿不会拿她如何,但心里还是止不住发颤
毕竟长陵宗的弟子就没有不怕元渡卿的,连黄时雨这种老狐狸也要虚他三分,除了谢衍殊。
元渡卿目光阴沉盯着谢衍殊,仿佛他犯了滔天大罪:“你们还拔了灵院的灵草?”
苍梨支支吾吾半天,最后只有一句:“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什么?”
苍梨低头看向脚尖,双手交叉靠后,不知所措:“我和魏师兄在后院煮饭看见有野菜就拔了点放进粥里….”说话声越来越小,苍梨明白她拔得根本就不是野菜,是灵草
谢衍殊眼神乱飘,摸了摸鼻尖。心道:是说那碗白粥与寻常喝到的不一样,香甜可口,原来上面飘着的菜叶是灵草。
“粥呢?”
苍梨和黄时雨同时指向谢衍殊,心有灵犀道:“他喝了。”
谢衍殊知道跑不掉了,理直气壮道:“嗯,我喝了。”
死猪不怕开水烫,脸上仿佛写着三个字:然后呢
元渡卿深吸一口,“魏安之、苍梨、谢衍殊你们三人都有责任,跟着我去找药仙子赔罪。”
苍梨一脸忧愁。
谢衍殊看着苍梨,垂头丧气。心想安魏安之和苍梨有错,但也算是为了他,好心熬了一碗粥,不小心把灵草熬进去,还要受罚。
真让他于心不忍,良心难安啊。
看了一眼,叹道:只能以身赴死,救他们一命。就当还他们白粥之情
谢衍殊身子往下滑落,捂住头低声‘哎呦’叫唤:“元师兄,我头有点疼,你能过来帮我看看吗?”
站在一边的黄时雨想上前,被谢衍殊一个眼神止住。倒是元渡卿警惕道:“谢风,你哪儿疼?”并没有走上前,离他三米远驻足观望
“师兄,我头真的疼”谢衍殊为了逼他过来,蜷缩身子抱紧头,躺在被子上,一副疼痛难忍的模样
元渡卿无奈走近,伸手想探查他的脉搏。就被谢衍殊拉住迭在床上,瞬间,谢衍殊翻身骑在他身上,死死钳住四肢,喊到:“你们先走,后面的事我来解决。”
苍梨目瞪口呆,结巴道:“谢师兄…..保重。”黄时雨拉着她头也不回的离开
元渡卿目送两人离去,想要起身挣扎,却被禁锢地不能动弹。
气的眼尾泛红,大口喘气,欲落不落的泪花,一时看呆了谢衍殊,他第一次看到元渡卿被气成这幅模样,好像还怪好看的,像欲拒还迎的野猫,勾人心魄
元渡卿几乎是吼出来:“谢衍殊。”
谢衍殊知道他现在真的生气极了。内心有一晃而过的慌乱,但面上依旧镇定自若:“你答应我,不去找他们我就放开你。”
“你…威胁我?”
“不是”谢衍殊下意识脱口而出,“这事因我而起,不用找他们麻烦?”
元渡卿冷哼,“你倒是舍己为人的做派,让人倾佩,我到成了为非作歹的祸害?”
谢衍殊咧嘴一笑,松开对他的钳制,躺在床上吊儿郎当:“元师兄,非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元渡卿站起身子,整理衣襟,周身散发生人勿近的气息,声音冷若寒颤:“你既然当救世主,跟我去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