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敌受养成指南 第28章 想当左相

柳希形没再找苏愠的麻烦，兰青离开了苏府，苏愠的生活又回到了正轨。

而朝堂上的暗流依旧汹涌。

从先帝驾崩前到女帝继位后，左相位置就一直空缺着，朝中清流和浊党争论不休，寒门和世家也势不两立，不同势力简直在朝堂上乱成了一锅粥。更要命的是目前左相的人选问题，想争左相的右相徐卑是世家浊党，而李御史是寒门清流，徐卑有优势，但是陛下更看重寒门，而李御史年纪大了，选他又不能服众，两派各执一词，几乎成了每天早朝必须争论的话题。

有权力的人可以直接参与进去为自己的利益争论，没权力的人就只能看个热闹。苏愠认为自己属于后者，他这个五品官连早朝都上不了，还是不操心这些事了。而且现在还有另一件棘手的事摆在苏愠面前：

户部的人非要苏愠把前几天从国库借的钱再拿回去，否则他们不会给工部拨款。

事情要从几天之前开始说起，工部管理建造良田，修建各类设施需要银子，结果户部人员冗杂，完全没人理会工部的要求，下面建造司时间求的紧，工部无奈只能从国库借钱。结果户部反应过来，非要工部的人把钱还回去，证明自己这边没出问题。

可是钱已经花出去了，除非户部把钱批下来，否则他们根本凑不上那些钱，最重要的是，如果不是户部的人不动作，他们又怎么会用国库的钱，要还也该是让户部的人还。

户部的人不想承担责任，又是一群死脑筋，于是天天堵在工部署衙，工部的人这一次倒是空前团结，就连葛天骄也不再找自己人麻烦，专心致志跟户部的人吵架。

不过这些都没什么用，户部的人还是不肯罢休。

这件事最开始就是苏愠提出来的，也是他办的，户部侍郎孙恩非要他给自己一个说法，证明不是他们的错。苏愠难得烦躁，连去书铺的时间也少了。

但他没想到他没去书铺，周太傅却亲自上门找他了。从管家口中得到这个消息后，苏愠立刻迎接周太傅，把人迎进书房，下人上了茶点后，周太傅慢悠悠喝下一杯茶，问苏愠：“小苏，最近怎么没去书铺啊，少了你，书铺都冷清不少了。”

苏愠苦笑一声，他当然也想去书铺和周太傅讨论文学，但是俗事缠身，他根本没有时间：“太傅，最近几日工部事情繁多，没什么时间去书铺了。等过几天闲下来，我一定把之前落下的时间都不上。”

他这话说的真诚，周太傅点点头，放下茶杯，问他：“最近朝堂上的事你知道了吗？”

苏愠问：“左相的事？”

周太傅语出惊人：“你想吗？”

“什么？”

“你想当左相吗？”

苏愠表情惊讶，他没想到周太傅竟然会对她说这些：“可我，我只是个侍郎。”

“我没问你的身份，我是在问你的想法。”周太傅表情微微有些严肃，显示出他并不是开玩笑，而是真的在询问苏愠的想法。从没有人问过苏愠这个问题，苏愠也从来不敢想这个问题，当这个问题摆在他眼前时，他的第一反应是逃避，可是他又不甘心，这时候，心中忽然有一个声音出现，对他说：你寒窗苦读十几年，难道真的不想当左相？你把这十年的辛苦放在哪里？你把问大哥的期望有放在哪里？

那声音一字一句戳着苏愠的心，逼迫苏愠面对自己的**，苏愠握了握手心，终于开口了：“我想。”

他当然想，哪一个臣子不想站在那个位置？为什么他们可以，他不行呢？人们总是耻于谈论自己的**，但是**就在那里，是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了的。

周太傅并不就此停止，反而继续追问：“既然你想做左相，为什么不去争取？”

“我只是个侍郎……”苏愠下意识想说出这句话，可是话说到一半，他突然愣住了，侍郎也不是他的借口，其实他并没有为自己的**做任何努力，又怎么能期望左相的官职从天而降落在他头上呢。

周太傅见到他的表情，知道他明白了：“既然你有心，不如直接去找陛下，或许在徐卑和李御史之间没有优势，但是你完全可以向陛下证明，你也有这个能力。”

他也能吗？苏愠豁然开朗，他点点头：“我明白了，但是太傅，您为什么会告诉我这些。”

周太傅笑了：“因为我觉得你是个好孩子，而且很有潜力。”

其实还有很多话他没有说出口，比如，现在的朝廷都被这群老家伙搅乱了，陛下还是个孩子，纵然继承了先帝的聪慧，但是经验还是有所不足，必定玩不过这些老家伙，与其如此，不如让年轻人一起创造一个属于他们的世界，这样颐国才能更好地发展下去。

苏愠就是那个让他看到希望的年轻人。他出身寒门，但是为人灵活多变，在这样污浊的朝中仍有自己的坚持，这样的人才是朝廷需要的人才，而不是那群只顾着自己利益的蛀虫。

苏愠因为周太傅的夸赞不好意思起来，但也正是因为周太傅的一番话，也让他有了勇气和动力，就算不可能成功，他也想站在陛下面前，让自己被陛下看见。

于是，第二天他进宫面圣。

这一次仍是由郭世安接待的，郭世安还记得苏愠上一次面圣是为了文国之的案子，眼见苏愠风尘仆仆而来，郭世安小心翼翼地凑过去问他：“苏大人，您今天来要是为了文大人的话，还是改天再来比较好，陛下最近心情不太好。”

苏愠道：“不。我不是为了这件事，我是为了另一件事而来。”

“那就好，那就好。”郭世安安心了不少，笑眯眯对苏愠道：“大人稍等，老奴去禀报陛下。”

苏愠微笑着站在门外等候，他看着不远处宫女太监在皇宫里走着，想起先帝去世后，原来后宫里妃嫔都搬到了行宫里，燕王在京城有自己的府邸，皇宫里除了慕鼎扬，根本没有别人住。

十七岁的女帝会想什么呢？是权倾天下，还是觉得有些孤独？

苏愠正胡思乱想的时候，郭世安已经从御书房里出来了，小声对苏愠道：“大人请进，切记，在陛下面前说话请斟酌些。”

“是，多谢公公提醒。”

苏愠终于进了御书房，御书房与他上次见到的没什么不同，唯一不同的是摆在慕鼎扬面前的奏折变多了，慕鼎扬免了苏愠的行礼：“苏爱卿有事请说吧。”

苏愠没有拐弯抹角，直接跪在慕鼎扬面前，轻声道：“臣想争一争左相这个位置。”

此言既出，慕鼎扬手中的笔一顿，朱红色的墨汁晕染了白纸，一旁守着的郭世安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他是不是年纪大，耳朵出现幻觉了，苏愠刚才说他也想做左相？

历代左相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没有朝堂三十年的磋磨以及丰功伟绩，怎么能爬到这个位置？苏愠如今才二十岁，做到五品工部侍郎已经是少年天才，如今还想一步登天做左相？莫不是他这几日生病把脑子烧坏了？

慕鼎扬也没想到苏愠会说出这句话，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问苏愠：“苏侍郎，你知道你刚才说了什么吗？”

苏愠点点头：“臣知道，陛下，需要臣再重复一遍吗？”

那大概是不用了。慕鼎扬震惊过后，反而更加好奇，她问苏愠：“孤听见了，苏侍郎，你可知道想做左相的人比你有资历的多。”

“臣听说了。”苏愠丝毫没有动摇自己的决心：“臣知道臣不够格成为左相，或许再过十年二十年也不够格，但是臣想试一试，就算不可能，臣也想请陛下未来有机会考虑臣。”

左相不可能永远与一个人绑定，如果将来再选左相，他也可以争取。

慕鼎扬听懂了他的意思，一瞬间豁然开朗，此刻苏愠跪在她面前，亲自告诉她，她的选择不只有徐卑和李御史，还可以有别人。

原本苦恼烦忧的氛围被一扫而空，虽然现在的苏愠与左相还有一定距离，但是谁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她暗自点点头，不动声色收敛了自己的表情。“孤听懂了，你的自荐孤会好好考虑的，如果没有其他事你就先出去吧。”

苏愠眨眨眼道，低声称是：“是。”陛下没有对他的话有任何表示，这个在苏愠的意料之中，他来也不是真的为了争取左相这个位置，只要把他自己想说的话转达给慕鼎扬，他的目的就达成了。

等到苏愠离开后，郭世安站在原地，大气也不敢喘一下，他没敢动，只是用眼睛瞄着慕鼎扬。心里一顿盘算，下次他肯定不会再把苏愠主动放进来了，苏愠简直是个火药桶，你根本不知道他会跟陛下说什么，上一次找陛下要抓杀文大人的凶手，这一次直接异想天开道要当左相。下一次是不是要起义造反了？

郭世安想到这个里，立刻打住念头，呸呸呸，他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这可是大不敬啊！

“郭世安。”慕鼎扬一开口，把郭世安吓得一激灵，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整个人惊慌失措起来，慕鼎扬投来疑惑的目光：“你这是怎么了？”

郭世安才想起来自己刚才的想法只是想想，并没有说出来让慕鼎扬知道，他悄悄松了一口气，又开始绞尽脑汁想该怎么给自己的行为找理由：“老奴，老奴放苏大人进来，让他在陛下面前说胡话，是老奴的不是，老奴该罚。”

“谁说他说的是胡话了？”慕鼎扬居高临下看着瑟瑟发抖的郭世安，有些玩味道：“他说的话比徐卑和李御史有意思多了，虽然确实让人惊异，但他并非以自命不凡的态度说的，所以不算胡话。再说，他这话倒真提醒孤了，苏愠先前立了功，在工部和刑部也干的有声有色……该给赏赐才对。”

“啊？”郭世安大惊，原来他不仅看不懂苏愠，也看不懂慕鼎扬，就因为苏愠跑来御书房说了一堆胡话。陛下就要给赏赐，难道是他跟不上时代了？

“你啊什么？孤给苏侍郎赏赐，你有意见？”

“没有！老奴是为苏侍郎高兴。”

郭世安一边小心翼翼回答一边想，最近陛下想找个女侍跟在身边，他一定得守好自己的位置，还有苏大人，以后还是请苏大人进来好了，反正陛下也不会生气。

有时候最严密的地方反而也是泄密最多的地方，皇宫就是这样，因为就在苏愠离开皇宫之后，世家与寒门都知道了苏愠自荐当左相的消息。

苏愠这一步把两个对立的群体都打的措手不及，不知该如何应对。苏愠不知道自己对陛下说的话被监听了，不过用不了多久，当李御史的请帖送进苏府时，苏愠终于发现了。

最终苏愠还是决定上门赴约，因为来送请贴的人是刘功衡。

“李御史请我上门有什么事吗？”虽然苏愠决定去看看，但还是没忍住好奇心，在路上询问刘功衡。刘功衡倒是自在：“肯定没事的，咱们都是站在一边的人，而且有我在，保证让所有人都熟络起来。”

刘功衡的保证让苏愠暂时放下心，毕竟他虽然也出身寒门，但是并没有和朝中清流接触过，他担心他们之间的交流出现什么问题，如果他们邀请他加入清流，那他要答应吗？

这些事情苏愠想了一路，然而他没想到，当他进了李府，感受到的是全然不同的氛围。

苏愠进入厅堂，发现屋内不只是李御史，还有其他人，他认识的有起居郎王逸和先前一起共事的温良，剩下的人苏愠没有印象，见他们没穿官服，苏愠想，或许他们是五品以下的官员。

在苏愠打量其他人时，刘功衡向他们介绍：“诸位，我把苏大人带来了，苏大人请坐。”

“好。”苏愠找了个空座坐下，手边放着一壶清茶，还冒着温热的蒸汽，苏愠坐了一路轿子觉得口渴，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准备润润喉，结果茶刚喝了一口，李御史突然开口了：

“苏大人，听说你今天在陛下面前自荐想要做左相？”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讨论声四起：“他想做左相？”“疯了吧？”“想一步登天，这也太……”

苏愠听到了众人窃窃私语的声音，一些词句撞进他耳朵里，让人听了无端生厌，但是苏愠却不慌不忙，他将茶杯放下，眼皮一抬，道：“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