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敌纠缠禁止贴贴 第15章 chapter 14

宗骨显然是早有预料，随意朝身边人招了招手，很快便有七把形状各异的刀在岑惊影面前依次排开。

谭清明眼中难掩失落。七把刀中虽有名刀“荧惑”与“烛游”，与旧池台相较仍黯淡逊色了许多。

十二楼持长刀旧池台，才是真正的如鬼如魅，如风如电，有长虹贯日，剑指星月之势。

岑惊影的手指眷恋地勾了勾烛游的剑柄，最后还是选了一把极为普通的唐横刀。狭直的刀身长三尺二寸，一指宽的刀刃光亮得能照出人影。季千鹤担忧地按住岑惊影的手，换来岑惊影一个安抚的笑。

“今日在场之人皆是见证，还请岑公子不要手下留情。”谭清明不满地打断他和季千鹤的对视，“命途在上，不顾生死。”

横刀破空出鞘，如同岑惊影手中的蛟龙，霎时将周遭的气氛掀覆得翻江倒海。刀尖直指沈观情的肩膀横劈过去，不待沈观情识破招式，岑惊影震腕斜刀调转方向，刀锋俨然向着沈观情的眉间刺去！

岑惊影竟还分得出注意力回答谭清明，嘲讽着立誓：“从无戏言。”

沈观情有意收力，不想岑惊影出手竟然如此狠辣，连刀尖的角度都如此刁钻。心下虽然不敢伤了岑惊影分毫，手上的动作却下意识拔剑应对。峥嵘剑剑锋刺目，在虚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光芒，登时让所有人都不得不退避三舍。

剑气卷起飞扬的树叶落在岑惊影的鬓发上，挡住他笑意盈盈的眉眼。那双眼角眉梢写满了兴致勃勃的双眼用极快的速度将二人之间的距离拉近，转瞬间沈观情只觉二人近乎脸贴着脸。然而横刀随之而来，“铿”的一声牢牢撞上峥嵘剑的剑锋！

沈观情后撤一步稳住身形，抬头看过去，岑惊影已经倒飞出去三五米，全凭将横刀拄在地上才能堪堪止住后退的步子。

“公子！”沈观情失声叫道，差点想冲过去扶住他。

横刀再度朝沈观情的脖颈劈来，被沈观情轻松用剑挡开。并不强劲的力道却让岑惊影栽倒在一边，手腕蹭在地上顷刻间渗出血来。

谭清明注意着岑惊影的一招一式，出刀中规中矩，收刀利落果断，杀招从不拖泥带水，防守也无明显疏漏。从他看来算不上多么惊艳，但放在整个武林新一代用刀的年轻人中，岑惊影也算得上是个翘楚少年。

虽然不比十二楼的刀法，却也应该在江湖中占有一席之地才对。

然而他上一世的记忆里从无岑惊影的名号，甚至根本不记得啸水山庄还有个会使刀的二公子。

十二楼用一把天下绝刀旧池台，也爱收集其他名刀。谭清明记得那把烛游兜兜转转辗转数位主人，最后还是落到了十二楼手里。彼时两人结怨已深，落鸿剑亲自斩断了烛游的刀身。

刚刚岑惊影见到烛游，眼里晦暗不明到底是什么感受？

这一切都是巧合吗？

岑惊影深吸一口气，平静地站起来，垂眸看向手上的血迹，蓦地莞尔一笑，调转刀尖朝自己的掌心划了一刀！

伤口横贯整个掌心，鲜血唰得一下毫无阻拦地奔涌出来，沿着他手臂的线条直淌到手肘。

“不肖弟子惊影持刀，”

染着血的手臂伸直高举过头顶，掌心张开向上，伤口处的血毫无凝结的趋势。

“以血献上，凭风借力。”

天边风云突变，一夕之间好似天地间所有风流涌动都汇聚在岑惊影透着血的手掌。苍穹之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淡下来，只有太阳的光芒被黑暗一点点逼退成巴掌大的光圈，内里涌动着火一样的颜色。

似有一道光柱照耀在岑惊影身上，不管是他身后如瀑的乌发，还是白得不染尘埃的衣袍，都被金光渲染上亮金色的花纹。

趁所有人都被这异样的景象惊呆，岑惊影放下手，隔空推出一掌。真气赫然越过峥嵘剑的阻挡，命中沈观情的胸口！

与此同时，一道惊雷劈向岑惊影身后祈殿的祭坛，“轰隆”一声巨响过后，竟将祭坛击得粉碎！

原本庄严肃穆的祭坛转瞬间化作齑粉，没人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却又都不约而同瞪大双目，不敢错失一个细节。

飞扬的尘土中，岑惊影持刀而立，一条手臂源源不断地淌下殷红的血，美艳无双的脸上写满了心中勾起的杀性，猩红的眸子满是张狂桀骜。

横刀带着风驰电掣的气势出手，沈观情抵挡不及，只能生生挨下这一刀。所幸刀刃砍得并不算深，只在他的肩膀上留下一道血痕。

一时间战局状况飞速调换过来，岑惊影掌握了全部的主导权，不出五招，必能取沈观情性命。

人群中已然有人认出了岑惊影的身法，当场惊呼出声：“以血换力！”

谭清明心底早就乱成一团，张了张口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怎么会是以血换力呢？

他苦心逼迫岑惊影出手，想试探他用刀的真本事，怎么最后就落得一个以血换力的虚招呢？

季千鹤眯着眸子打量着岑惊影受伤的手，突然开口否认：“不对，不是纯粹的以血换力。”

宗骨于医术上见长，对用刀用剑的身法与心诀没有太过深入的了解。眼下听了季千鹤的判断，只能顺着他的话问：“那应该是什么？”

“你细看他的手，血流得太快了。”季千鹤面色发白，仿佛失血的不是岑惊影而是他本人，“照这个速度，他根本撑不到五招后结束战局，就要先耗尽自己的全身气血。”

一旁的谭清明终于缓过神来，提剑就要冲向岑惊影的身侧。

季千鹤的推断不错，除却劈上沈观情肩膀那一刀，岑惊影已经没什么力气了。

血如同失了闸坝的潮水一般蔓延开来，顺着伤口脱离他的身体。他的眼前一阵一阵的泛黑，然而以血借力又让真气大增，没寻到出路的真气在他全身筋脉中四窜而逃，支配着他的身体不得不摆出进攻的架势。

换而言之，他现在就像一具不受控制、却没什么力气地杀人机器，只能一味向前，从无后退的机会。

沈观情对岑惊影的状态洞察得清楚，遥遥朝谭清明的方向望了一眼，挥剑便砍向岑惊影的头颅。

横刀横置于空中，不带任何躲避的意味径直迎上剑锋。金属的碰撞声不绝于耳，须臾间只见真气对撞，如瀑绽开，将两人的身影淹没其中。

谭清明飞身而至，一剑挑破两人的僵持。峥嵘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岑惊影单膝跪着，横刀重插在地。

“你出身名门正派，怎能修习如此歪门邪道！”

落鸿剑挑起岑惊影的下巴，谭清明语气激烈：“以血换力的功法若是日益精进，迟早会送你入魔！”

“名门正派又比歪门邪道高贵几分。”岑惊影冷笑出声，横刀在谭清明和沈观情之间踌躇片刻，最终还是指向沈观情的胸口，“你们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失血带来的脱力是翻涌的真气无法弥补的。即便岑惊影费心掩饰，也逃不过谭清明的眼睛。

“我有。”

谭清明斩钉截铁上前一步，落鸿剑出手打落岑惊影手中的刀，“天底下没有人比我更有资格管束你。”

岑惊影站在原地，一手扼住受伤的手腕意图止血却无济于事。只听谭清明继续说：“以血换力的功法失传多年，江湖中虽有传闻，却不见谁人能修行自如。十二楼潜心研究多年，后将其散入江湖。”

岑惊影嗤笑的声音短暂地停留在鼻腔，又很快顿住。他看见谭清明审视的眼神对上他的视线，锐利的目光像是能将他的灵魂凿穿，每个字都像是从牙齿缝隙中挤出来：“如今不见我妻踪迹，试问岑公子从何得来这套功法的？”

“身法招式谁都可以习得，失去的人却永远不会再回来了。”岑惊影反应得飞快，气场上不显半点弱势，“以身法寻人，可见谭大侠思妻之心不诚。”

除却自己口中，谭清明第一次从旁人那里听来有人将十二楼称为他的妻子，一时间心底竟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只能仓促打断：“我与十二楼的关系，怎容尔等宵小置喙！”

话音未落，岑惊影一掌拍向沈观情胸口大穴。沈观情啐出一口鲜血，条件反射提剑反击。

那一掌本就是拼劲全身力气的强弩之末，眼下岑惊影再无半点能力抵挡这一剑，只能眼睁睁看着剑尖划破他的咽喉。身上白衣被鲜血浸透，浓艳的颜色将岑惊影衬得愈发像一朵妖冶摄魂、淬上巨毒的花朵。

沈观情来不及收招，心急如焚地看向冷眼旁观不再出剑的谭清明：“你答应过我帮他战至平局，倒是出手啊！”

谭清明不疾不徐地将落鸿剑收回剑鞘，走到沈观情身侧，剑鞘横在岑惊影和沈观情之间，语气寡淡：“我的确答应过帮你。”

在沈观情殷切的注视下，谭清明笑了笑说完：“可我是来杀了岑惊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