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辞 第7章 记事本

妇人的声音并不好听，但胜在热情，几人跟她打了声招呼，就径直走到屋里去了。

清水真人就在客厅的长椅上坐着喝茶，见几人进来，立马笑脸相迎。

“到了啊，找地方坐吧，村长去找记录本去了。”

叶玄辞点了点头，率先坐下，没管身后两人。

“师兄，详细说说你所知道的吧。”

清水真人点了点头，将盛好的茶水推至叶玄辞面前。

“失踪的少女叫高悦，大概在二月份左右不见的，问过父母，生辰在六月份，当时高悦16岁，失踪前到村长家吃饭，回家后，到了后半夜就不见踪影，父母找寻至今，也没有见到高悦的身影。”

“她在失踪前与其父母吵了一架，因为家里里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她的父母说她是懂事的，平常不会因为这些闹离家出走。”

“两位又很疼女儿，这几年连女儿的影子都没找到，精神都出现了些问题。”

叶玄辞没说话，示意他继续说。

“当时我也才到源朴道观一个多月，发生这档子事，我肯定下来查了，但蹊跷的是，村子里没有任何问题，半点邪祟之气都没有，查了一个多月，最后只能判定是失踪。”

一旁坐着的两人也是竖着耳朵在听。

孔红衍算个实习跟来历练的，自然不会真的跟个傻缺一样啥也不思考，至少要看看前人的经验，学习学习，毕竟叶玄辞对继承他师父衣钵和掌门之位都不感兴趣，他又是师父的唯二的亲传弟子，师父也打过招呼会让他继承。

想到这，他愤愤地瞪了一眼叶玄辞的背影，暗骂道：

做人怎么能这么没有志向？哼！明明各项都那么优秀，就是不干，我不想天天处理茅山公务啊！！！！

光是帮师父，那么多事情要管就已经想死了。他真的难当大任啊。

他的学习也不是很好，以后肯定是会被拿来做比较的。

完蛋，本来只想躺平，奈何有个吊炸天还跟他一样的师兄。

关键他师父总说他的命格是天生要做指挥者的，他真的冤枉。

一旁的沈宿之看着他脸上一会青一会白的，发旋处都翘起来几根呆毛，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觉得很有意思，嘴角也上扬了几分。

叶玄辞也感受到身后来自孔红衍怨恨的眼神，心想这孩子又发病了，回去揍一顿就好了。面上却还是维持着一个礼貌又优雅的表情。

但在外人看来，他高冷孤傲，微微眯起的桃眼下，是极为深沉的思考。

他的美与沈宿之不同，是一种张扬的美感，让人觉得惊艳但又不敢靠近，禁欲阴郁，不好相处。

而沈宿之完全是高岭之花的清冷美，不染世俗，眼底总透露着冷淡，但气质确是温和的，像不可亵渎神明，有种悲悯之情。

孔红衍还是喜欢沈宿之这种好相处的，师兄真是太可怕了。

“找到了，就是这个了。”楼上传来脚步声，一个中年男子端着两个已经发黄的本子下了楼。

他的头发有些花白，脸上的皱纹很是明显，可能因为不保养，皮肤都有些干裂，他的身材并不高大，和站起身打招呼的叶玄辞一比，矮了大半个头，他穿着一件深蓝色的体恤，后背湿了许多，身上全是薄汗，看起来就黏黏的。

“村长好。”叶玄辞自认为自己没什么架子地跟人家打了个招呼。

但因其较为平静的语气听起来极为冷漠，村长对他的第一印象不是很好，只是清水真人说他的来头更大，就也将这个第一印象接受了。

“叶天师，久仰，你能来真是太好了。”村长比较信这些，笑得有几分谄媚，将手上的本子放在桌上，伸手想跟叶玄辞握手。

叶玄辞也没嫌弃，很自然地跟他握了个手，然后两人一齐坐下。

村长没有先说失踪的事，反而打量起了叶玄辞带来的两个人。

孔红衍不是很喜欢被人这么看，挤出了一个笑，叫了一声：

“村长好。”

村长点了点头，也回了一句，看着沈宿之，感觉颇为稀奇，但还是有些不满地说：

“小伙子，你这头发.....颜色不对吧。”

“年轻人，要有朝气一点，染个白色像什么样子喔。”

村长已经习惯了在年轻的人面前当长辈，一个不经意，就指点起叶玄辞身边的人来了。

沈宿之被讲的莫名，也没生气，反而笑了一下，刚想说话，就被叶玄辞抢先：

“他喜欢就让他去好了，村长，我们该说正事了。”

村长这才回过神，将摆在上面的本子翻开。

“高悦是三年前失踪的，具体的清水真人都跟你讲了，在这之前，失踪过一个刚出嫁的新娘，人是在婚礼当天不见的，就距离现在五年，还有一个年轻的的，当年还在我家做过木工，哎，可惜也没了。”

“还有一个在那之前的，是一位八岁的小娃，跟现在有十来年喽。”

“这些都是我当年写的，叶天师可以看看。”

说罢，他将本子推向叶玄辞面前。

后者只是轻轻扫过，翻了几页，然后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方便问一下，您位职村长多少年了？”

村长也爽快道：

“我在三十一岁开始当的村长，到现在已经有十九年了。”

叶玄辞点了点头，把本子再往前翻了几页，在另一本中找到了最早的失踪案例。

距离现在有三十四年了。

“可否再问一句，这位秋玲您对她的映像还记得多少？”

在村长的记录本上，秋玲是一个善良的女孩，还是村长的初中同学，成绩优异，却不怎么受父母待见，被迫辍学，下地干活，他父母想将她卖给隔壁村的光棍做老婆，在结婚的前一个月失踪。

村长的眸色暗了暗，似乎不是很愿意提起那段过往，他抿着唇，沉默了良久，终于叹了一口气，娓娓道来：

“她家离我家就隔了两户，当年我们是很要好的朋友，一起上下学，她经常因为做不好事被她的父母打，还让她在外面过夜，我的阿奶挺喜欢她的，每次她被赶出来都叫我去把她带来。”

“她阿妈身体不好，不能再生育，所以家里就她一根独苗苗，才让她念的书。”

“她是个很善良的姑娘，也是我的初恋，我们约定好要相守一生的，可她的父母却擅自主张害了她。”

村长的声音很沉重，但其中又透露着一丝恨意，很微弱，不过叶玄辞能感受地到。

不过为了查案，也不得不掀开人的伤疤了。

“那她的父母呢？还住在村里吗？”

村长则是摇了摇头，说：“秋玲失踪的第二年，他们就搬离村子了。说是去了华容市定居了。”

叶玄辞点了点头，默默在心里记下这点。继续翻看记录本。

本子里将每一个失踪的人的背景都解释的很清楚，连孔红衍都偷摸凑上来瞧了一两眼，然后就回到座位上了。

他摆出一副思考的模样，实际上也正是在思考。

这凶物也是够离谱的，这么多年都没有被人找到，能藏着哪里呢？

会不会寄生在某座神像上？神像一直都是被人供奉的，就算查邪气，多半也不会碰神像。

“这是自家种的葡萄，很甜，各位尝尝吧。”

村长夫人从门外进来，手中端着一个水果盘，上面垒着许多葡萄。

葡萄是青紫相间的，有条纹，农家葡萄确实就是这个样子。

她将葡萄挨个塞给几人，脸上挂着和气的笑容。

众人连忙道谢，而后者则是说了一句：

“你们继续聊正事吧，打扰你们了，抱歉啊。”

“哪有您道歉的道理，给我们吃这么甜的葡萄，谢谢您都来不及。”孔红衍一边一颗葡萄，想一直屯食的仓鼠，甚是可爱。

他真心觉得这葡萄挺甜，好吃。

妇人看着孔红衍，只是笑了笑，就走了出去。

清水真人也吃起了葡萄，叶玄辞却是没有动，连村长都热情地说了一句：

“好吃的，叶天师尝尝吧。”

也不好拒绝，叶玄辞才笑着尝了几颗，然后继续看记录本。

沈宿之看着手里的葡萄，并没有要吃的意思，见孔红衍手里空了，就将自己的塞给他。

孔红衍接到葡萄，一脸惊喜，又不敢大声，凑过去问：

“全给我？”

沈宿之温和地点了点头：“嗯。”

“嘻嘻，蟹蟹。”说完，他又开始往嘴里塞葡萄，感觉心里也美滋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