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春台 第6章 第 6 章

简淮目光森冷地望着局促的陆年安，随即转向一旁看热闹的几个手下。

其中对简御台有心理阴影的李轲当即打了个寒颤，首当其冲缩回了房，其余几位紧随其后。

季绵心思灵活，走的时候想将陆年安拽到自己房里同住，挤就挤吧，总不能看着御台阁最年轻的后辈死在简御台手里。

他抓着青年结实的手臂，想要将其带走，却硬是没拽动。

季绵又拽了一下，随后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向身体僵硬的陆年安：“走啊，你想什么呢？”

陆年安顶着淬了毒似的眼神回望向简淮，要不是介怀于少爷不清不楚的背景，简淮早就扬起手里的马鞭抽过去了。

季绵眼疾手快帮简淮阖上了房门，然后拉着不情不愿的青年回了房。

糙汉李轲此时盘腿坐在地上，眼巴巴地看着陆年安。

季绵翻出客栈房里备用的薄毯，将屋里的椅子移到桌子上——这屋实在不大，挤三个男人还是有点困难。

三个人里季绵资历最老，他趴在床上小声冲陆年安问：“你疯了，那可是御台，简御台。”

李轲像七岁稚童一样抱着膝盖看着陆年安，目光尽是佩服。

陆年安哑口。

“咱们御台长得是好看，但你也不睁开眼睛看看，猪油蒙了心也没有你这么不要命的，”季绵苦口婆心道，“你不知道，咱们御台刚上任时有和你一样不要命的，好像是前卫丞的次子，相中了咱们御台，放言京都要一个月内拿下御台。”

李轲摸了摸心脯，怀念地说：“卫丞次子母家经商，家里有钱，那一个月是咱们御台阁伙食最好的时候。醉仙楼的神仙酿腌的醉蟹是一笼一笼地往咱们御台府上送，我们跟着享福也迟到过几次，不一样，是真不一样。”

陆年安心里有些不舒服，他面上不显，好奇地问：“然后呢？”

“一个月后卫丞就被抄了家，他送的东西太贵，被查出账本不对，咱们御台亲自去的。”

陆年安听完噗嗤乐出了声。

季绵恨铁不成钢地敲了下陆年安的脑袋：“正经跟你说事呢，你别当笑话听，前卫丞全家都被简御台斩了头，本人被御台用马鞭活活抽了个两个时辰才断气，自此之后再没人敢拿御台开过玩笑。”

“御台看你年纪小，又是咱们自己人才不跟你计较的，”季绵说，“明天起来就当没有这事儿，以后别犯浑，御台不会刁难你的，咱们御台虽凶名在外，但只要咱们不犯错，对咱们还是挺大方的。”

一旁的李轲忍不住又打了个寒颤。

季绵看着团坐在地上和李轲那糙汉差不多高的青年，忍不住问了句：“你多大？”

陆年安嗓音沉沉地：“十八。”

“十八，也不小了，该成家了。”季绵的目光飘忽，忽然又聚在人高马大的陆年安身上，吃惊道，“不是，多少？十八？”

陆年安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从小练功，长的快。”

……

隔壁，简淮双手垫在脑后，眼睛透过窗栏直勾勾地看着天上那一轮月亮。

他伸出一只手，这只手纤细匀称，指节干净漂亮，圆润光洁的指甲在月光的照耀下散发着盈盈的光芒。

就是这样一只手，沾了数不清人的鲜血。

陆年安的眼神其实他并不反感，少年人的眼神清澈地像这月光一样，简淮不介意被用这样的目光注视着。

但他是简御台，是帝王的刀，他的职责就是代替皇帝完成生杀予夺中的杀夺两项，所有人都应该惧怕和畏惧皇帝的刀，而不是用去欣赏，去喜爱。

进犯帝王的刀，就活该死在这柄刀下。

陆年安…且算他年少无知，简淮叹了口气，这人到底算是自己的手下，自己又不是真的如传闻那般杀人成癖，就不同他一般计较了。

第二天，简淮早早地起身，梳洗完毕后拉开房门，有一瞬的呆愣。

十八岁就身高接近九尺的青年惴惴地站在他门口，简淮耳力不差，从晨起到现在未听见一点声音，陆年安不知在这站了多久。

简淮冷冷地看着陆年安的眼睛：“你干什么？”

陆年安看着尚带一丝朦胧的简淮，喉头上下滚动：“想请简御台一起吃早饭。”

“怎么，昨天那一脚踹的不疼？”简淮不耐烦地看着他，那一脚他用了五成的力，想让这初生牛犊吃点苦头，哪成想今日还能好端端地站在他面前。

陆年安固执地站在简淮面前，像是不听话的大狗，看见想要的东西定在原地不走，眼巴巴地看着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