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夕阳收起最后一束余晖之前,休斯的飞行器停在了卡兹米尔家门口。
雄虫的房子是一栋三层的花园别墅。大门之后便是别墅自带的院子。
一般来说,花园别墅院子里都会种满花草,并且会有专人定期打理。
但雄虫家的院子里只有草,一些角落里还可怜巴巴地放了几盆仙人掌。
整个院子里唯一的花就是仙人掌偶尔开出的花,但没几天就花败了。
据雄虫本人所说,他刚入住时也曾雄心壮志地要搞出一个花团锦簇的院子。但他仿佛天生不是这方面的料,甚至比一般人还更要手黑。
简单地说,种什么死什么。无论被商家吹嘘得多么顽强的花到了雄虫的手上,都只有偃旗息鼓的份。
就连仙人掌,也是养了好多,只活了那么几棵苗苗。
休斯当时还不信,以为雄虫在夸大其词。
直到他亲自目睹雄虫霍霍了一株据说有水就能活的吊兰。
这株吊兰来时好好的,叶子呈现健康的绿,整株兰肉眼可见的精神焕发。但也不过几日光景,叶子蔫巴巴地伏在盆周,仿佛谢了顶的秃子,从中间便开始枯黄,甚至生出死枝。
来时好好的,回不去了。
唉。
雄虫给了他一个“我就说吧”的眼神,然后抱着吊兰,带着他一起去找了一家花店老板。
老板是只胖胖的雌虫,一笑起来眼睛就眯成一条线,给人非常好相处的感觉。
“欢迎光……卧槽。”店内的迎客机器人声音甜美地提醒老板店里来了客人,老板原本乐呵呵地上前迎客,一张笑得憨厚可掬的脸瞬间耷拉了下来。
意识到失态,他又立刻重新挂上有些僵硬的笑脸。
“哎呦,阁下,您来了呀。我刚还想起您来着……”
“想起我什么?想起我辣手摧花吧。”卡兹米尔哼笑一声,将吊兰递给他。
老板熟练地接过花,细细端详一番然后说道:“这是烂了根了。阁下,您平时是怎么浇水的?”
卡兹米尔:“一天一次。”
老板:“……”
老板:“阁下,我记得我当时跟您说的是,偶尔浇一次水就好了。”
卡兹米尔拧眉:“一天一次也多了吗?”
老板继续问道:“您一次浇多少水呢?”
卡兹米尔想了想,答道:“一盆吧。”
老板:“……”
休斯总觉得,如果不是因为雄虫的身份,他可能早就已经被老板拉入了黑名单。
老板摇了摇头,将吊兰放在地上,一边用铁锹根一边唉声叹气。
“阁下啊,算上这盆,这已经是你在我这里祸害的第66种花了。”
“您看,66这个数字这么吉利,咱就不要打破它了吧?”
休斯觉得他应该上前拥住雄虫,并用手轻轻拍他的背,温柔小意地告诉他这只是个意外,下一盆一定能活。
可是他不仅没这样做,还没忍住笑了。
不仅笑了,还是笑着笑着腰都直不起来的笑。
过了好一会,他才在雄虫的死亡凝视下止住笑容。
他随手抹了把脸,眼角仍旧残存着笑意,带着点哄人的意味,伸手去拉他的:“好了我不笑了。要不再试试养个更好活的?”
雄虫叹了口气,他瞥了眼店里真?花枝招展的植物,声音有些闷闷的,却又带着几分释然。
“算了吧,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怎么也不会是我的,强求不来。我还是不要再祸害它们了。”
两人的手虚虚地拉着,却在走出花店的瞬间同时松了手。
迎客机器人甜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慢走哦~欢迎下次光临哦~”
休斯望着自己松开的,也被松开的手,眉眼染上几分阴郁。
雄虫没有察觉。
事实上,两人相处的时候,雄虫很少会去看他。
他总是好像有其他事情要做,总是好像有其他的东西吸引他的注意力。
他的视线可以停留在任何事物上。
当他们并排走时,雄虫要么是直视前方,要么就是摇头晃脑去看周边的东西。
他会看行人,会看街道两侧的路灯,会看店面上的广告牌,甚至是不经意间飞过的鸟儿。
……就是不会看站在他旁边的人。
休斯总觉得雄虫是不敢看他。可每当他与雄虫说话时,后者总是会用那黑曜石般的眼柔和且坚定地注视着他,听他说,也回应他。
可一旦终止话题,他便又移开了视线。
休斯有时候也会感到怨怼。
这算什么。
他们到底算什么。
他怨雄虫太过云淡风轻,怨他不挑明,不做出表示。
他也怨他自己。
两个人之间,仿佛只有他一个人沉沦。
……真的吗。
真的只有他一个人吗。
每当他这样想时,脑海里总有个声音轻柔却又坚定地否定:
“不是的。”
他又情不自禁地满脑子都是雄虫了。
早上醒来时睡在自己旁边的雄虫。
他将自己整个都揽在怀里,呼吸打过自己额顶的发,胸膛一起一伏。
和自己站在一起洗漱的雄虫。
雄虫其实是有点起床气的,当他在没有睡到不气的时候起床后,会有比较长一段时间的不清醒。
刷牙刷着刷着牙刷就抹到了脸上,洗脸洗着洗着鼻子进了水。
而休斯也从一开始的温柔关心变成现在的无情嘲笑。
吃饭挑食的雄虫。
雄虫的嘴是真的有点挑。
不够辣不吃,味道淡不吃,要剥壳的不吃,有刺的也不吃。但要是有人给他剥壳剔刺,他也就屁颠屁颠地张着嘴笑嘻嘻地说好吃了。
喝水时发呆被呛到的雄虫。
……休斯其实到现在也不是很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喝个水的功夫还能发呆。发呆也就算了,还把自己呛到。
有时候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没出息。
不就是喜欢上了一只雄虫吗,怎么搞的好像自己的生活没了他都不能正常运转了。
反观雄虫,天天吃好睡好,心宽体还不胖,有自己和没自己好像也没区别。
不,还是有区别的。休斯阴恻恻地想,老子天天给他暖.床给他上,偶尔还当当温柔小意的解语花(虽然并没有起到过正面作用)。
但怎么看都是他赚到了吧?!
凭什么雄虫屁事都没有,他自己却天天患得患失,纠结得麻花都要打了八个结了,他却好得很???
没有这样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