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未灭，无以家为也 第87章 悲从心来

早间的暖阳透过薄雾散发出柔和的光晕，水中的鱼儿翻腾着追逐着，树木也在风的吹拂中沙沙作响。

此时的我，正踏着木凳拿着工具，乒哩乓啷敲打着木条尝试着做“风扇”，快到夏六月了，天气倒也是逐渐热了起来，若是到了酷暑，光靠扇子和凉室也很难解热，万事都要想在前头，如此才不至于被动。

“翁主殿下，这小风车真能有用吗？”云远拨弄着如迷你水车一般的“风扇”，又凑着头去感受风向。

我放下工具，将周围的木屑吹到地上：“试试不就知晓了？”

“风扇”缓缓转动，我又叫桃夭去冰窖乘了些冰块来，这样一配合果然便凉快了不少。

云清开心的拍了拍手：“果真是好用！”

桃夭也笑着点点头：“咱们翁主呀，最是厉害了，这么灵巧的物件也能做出来。”

我双手叉腰得意的扬起下巴，摆摆手：“哎哟，你们翁主我是什么人呀，这点小事，谦虚谦虚！”

阿显将竹简递到我手上：“翁主殿下，我给您背《论语》。”

“哎呀，歇会歇会，吹吹风，吃口甜瓜。”我将阿显牵到风扇前，让她坐下。

阿显抬起头皱着眉头说道：“翁主明日便要启程了，奴婢还未收拾打包完，恐怕还不能休息。”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明日的事明日便再说，不就是去趟咸阳吗？不必准备太多，若是缺些什么去买便是了，在我这儿呀，你们都不必将自己僵着累着，放松些。”

云清将甜瓜递给阿显，阿显本想拒绝，云清直接就将甜瓜塞在阿显嘴里：“别跟咱翁主客气，若是你饿了或是馋了，瞧见好吃的就自己吃，只要不被外面贵客瞧见便好。”

阿显小心翼翼的捧着甜瓜品尝了一口：“真是好吃！阿显还没吃过这般好吃的甜瓜呢！”

桃夭摸了摸阿显的头，又递给她一块：“那是自然，这可是此次征讨匈奴缴获的战利品，本还没有我们的份呢，冠军侯爷怕咱翁主不够吃，又将他那处的赏赐都赠给翁主，咱们才能品尝到。”

“桃夭，你这说得我像是头专吃香瓜的猪一般，平日里好吃的，我可曾克扣过你们？”我佯装生气的瞧着桃夭，嘴角却在疯狂上扬。

桃夭捂嘴偷笑：“是奴婢嘴笨，竟惹我们翁主这般生气。”

我轻哼一声，坐在食案后侧身不理她：“再说我可就不帮你说媒了，你自己去吧！”

“哟，桃夭姐姐可是有心仪的男子？”云远好奇的问道。

桃夭红着脸低下头，扭捏的直跺脚。

我笑了起来：“云远，那男子你可还见过呢！竟都没发现？”

云远抬起头回想起来：“该不会...是赵营司马吧？桃夭姐姐，我猜的没错吧？”

桃夭抬起头羞红了脸，微微点头，云远浅笑道：“那赵营司马倒也是俊俏郎君，年纪轻轻也颇有作为，若能和桃夭姐姐结成秦晋之好，倒也是段佳话呢！”

“竟是赵营司马！我竟没发现，桃夭姐姐你藏得可真深呀！”云清站起身凑到桃夭身边打趣起来，别看云清小小年纪，八卦之心可半点不少。

我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木屑：“好啦好啦，你们三人呀可别给桃夭姐姐说害羞了呢！”

桃夭赶紧走到我身旁，假装慌忙的给我拍掉木屑：“翁主，奴婢伺候您更衣，免得扎上了。”

我拍了拍桃夭的手，又看向云远、云清和阿显三人：“好好好，咱们呀，到了长安可要将这个秘密藏在心里，待事成之后大家都有好酒好菜品鉴。”

“好！”三人站起身蹦蹦跳跳的鼓掌。

桃夭低下头：“翁主，若是我走了，也不知这三个丫头能不能照顾好您。”

我微笑着摆手：“无妨，就算是一个人，我也能照顾好自己的。倒是你呀，别顾虑太多，随心意生活便好。”

“多谢翁主殿下！翁主殿下之恩，奴婢此生无以为报，若来世....”桃夭说着说着倒还哽咽起来了。

我赶紧安慰道：“桃夭，只要你能开心快乐的生活便是回报啦！其余的，我都明了，待你出嫁之时我定给你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绝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婉仪，贾府老爷来了。”张以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桃夭赶紧将金银火焰纹印花纱衣披在我身上，我缓缓走出楼阁：“将那贾府老爷请到正室中去，我倒想问问他是如何教导孩子的。”

我生气的走到屏风前落座：“哟，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贾府老爷怎亲自光临翁主府了。”

贾府老爷贾麒赶紧行拜礼：“翁主殿下千秋。”

“我可受不起您这一拜，”我摇着纱扇低眸瞧着眼前这白发苍苍的老人。

贾麒缓缓杵着拐杖站起身：“翁主殿下，千错万错都是老夫的错，是老夫没教导好犬子，害翁主殿下受这般羞辱。”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贾麒：“您若是来要人的，便请回吧！以乐，送客！”

“且慢！”贾麒抬手，“求翁主殿下看在老夫多年施粥为民的份上，网开一面吧！老夫往后定会好好教养犬子的，决不准他再有半分越矩。”

我冷冷的看着贾麒：“那这些年新乐郡女子的清白又由谁来还呢？据我所知，您儿子可不是第一次做这般事了，敢问，这便是您教导的结果吗？收买官府，贿赂朝廷官员，你们贾府好大的胆子！”

我将府衙账本卷宗扔在地上，贾麒缓缓捡起账本瞧了瞧：“这，怎么会这样？”

“呵呵，您不会告诉我，您不知这事吧？”我平静的看着贾麒会作何辩解。

贾麒点点头：“老夫确实不知，也不知犬子从何处得来这般多的钱财。”

我站起身：“您不知？您不知您的小儿子是花翎楼的大股东？您不知晓他在花翎楼之下还建了座赌场？这些年暗地里买卖我新乐郡良家女子，甚至更小年纪的女娘都是他一手操盘的！是他害得我新乐郡百姓家破人亡，害他们妻离子散！您说，您的小儿子该当何罪？”

贾麒颤抖着手，放下拐杖跪在地上：“求翁主殿下网开一面，老夫愿代犬子受任何责罚！”

我皱眉冷笑道：“网开一面？那谁对那些可怜的女子网开一面呢？她们本就身不由己，你的小儿子还伤害她们，你竟还胆敢让我网开一面！子不教父之过，念在你这把年纪的份上，我可以放过你，放过你作为他父亲未尽教导的失职。但他，不可以！他这般年纪之人，就应该为自己所做之事负责！你以为你这般溺爱是在救他吗？不，你错了，他只会一错再错，最后走上歧途！”

贾麒颤抖着流下泪水，我背过身：“来人，将贾林鞭打一百下后弃市，本翁主就是要让新乐郡的子民知晓，若胆敢伤害女子变卖女子不尊重女子，就是这般下场！”

“遵命！”

玄甲兵朝着柴房而去，贾麒杵着拐棍颤颤巍巍站起身，张以乐走过去将他扶住：“老先生，还是请回吧。”

贾麒颤抖着点头，叹了口气，转身朝着外面走去，悲凉的大喊道：“家门不幸啊，真是家门不幸！”

我回头看着这位孤寂的老人的样子，只觉得悲从心来，若是生子如此，当初又何必生子呢？

“婉仪，这老人也实在是可怜，你这般做是不是有些太残忍了？”张以乐低声说道。

我生气的看向他：“那他们那般对待女子就不残忍？”

张以乐被我怼得说不出话来，只好退出正室，朝院内走去。

“翁主殿下可想用膳？”桃夭问道。

我摆摆手：“桃夭你去忙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桃夭行礼后也离去了，我抬起头，听着府外那贾林的惨叫，真是令人刺耳，我紧紧捂住耳朵，将桌上的竹简通通扔到地上。

“我残忍？哈哈哈！”我苦笑着自言自语，“若是这世间的人都这般对女子，那女子可还有活路？谁又会看见女子的痛呢？谁又会知晓女子的无奈和身不由己呢？正因我是女子，我才会尽绵薄之力去替她们说句公道话，做件公道事。他们不会懂的，这世间，本就没有完完全全的感同身受，唯有强大自己才是唯一的生存之道！”

我坚定的看向远处腾空而起，翱翔在天际之间的鸟雀，如今的我啊，也是一只被关在深宅大院毫无自由的金丝雀，我也向往我的天空，我也想要一飞冲天冲出这重重牢笼，可，又该怎么办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