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未灭，无以家为也 第139章 狗咬吕洞宾

“禀天家，”我俯身作揖，“三女为父报仇一案有了新的进展。”

天家挑眉颔首道：“说与朕听听。”

我侧目瞧了一眼霍南仲，站直身道：“此事事关刘氏皇室宗亲，若微臣又何不当之处还请天家宽恕。”

“说吧，朕恕你无罪。”天家的手轻搭在竹简之上，情绪稳定的看着我，仿佛大局在握。

我咽了咽口水浅浅说道：“微臣与冠军侯前去狱中见过此三女，据三位供述此事与方载国翁主刘绫有关。”

我抬头瞄了一眼天家，才发现天家身旁的韩嫣面色已有些变化了，他也在打量着天家的神色。

天家的情绪倒像早已知晓那般平稳，不过是淡淡开口道：“继续说。”

“方载国翁主刘绫在长安之中有个铺子，此铺子明面上做些珠宝行当，实则却是她与匈奴勾结与联系的情报点，且在其中豢养了许多死士又分散于各郡与长安暗处，这些时日朝中官员相继命丧黄泉，暴毙而亡，全出自她手，其意图明显，其心可诛。”我咬紧牙关一口气将此事说了出来，想着要完就完吧，总比知情不报要好。

“朕知晓了，”天家摆手，“若无其他事情婉仪你且随南仲先行离宫，其余的事朕知晓如何处置，切记，此事不可说与旁人听，免得牵连无辜之人。”

我深知天家的意思，和霍南仲一同退出大殿之外，这才敢松口气缓缓紧张情绪，霍南仲替我轻拍着背，与我并肩穿行于浮光跃金的长廊间，笑着说道：“处理得不错。”

“你呀，刚刚在大殿上为何一言不发？”我娇嗔的戳了戳霍南仲的腰，蹦蹦跳跳的朝前跑了几步，转头又背着手歪着头嘴角微微上扬。

霍南仲捂着腰笑得更为灿烂了，上前几步捏了捏我的脸：“此事尚且是你们皇室宗亲的家事我不便发言，若是我多了嘴,便就成了国事，只怕更难收场。”

“切，”我撅着嘴白了他一眼，“你倒说得没错，但此事事关朝政，本就是国事，便是皇亲贵胄，只怕也是会被严惩不贷的。”

霍南仲摸了摸我的头，宠溺道：“阿婉呀就别想这么多啦，天家自会去考虑的，倒是你回来便就一直不着家，可别叫帝祉王和王后娘娘等急了。”

我轻点头，用手肘蹭了蹭他的手臂，侧目俏皮的试探道：“那你要不和我一起？”

“一起什么？”霍南仲疑惑的睁大眼睛，将手搭在我的肩上。

“跟我回家啊！”我捂着嘴偷笑着斜眼古灵精怪的瞧着他。

霍南仲哈哈大笑起来，轻轻刮了刮我的鼻子：“也好，反正今日军务也已处理得差不多了，便就随你吧。”

我伸手挽着霍南仲的手臂，靠在他的肩上浅笑道：“时辰还早我想去集市上逛逛，阿仲你随我一起吧？”

“好～你个小机灵鬼呀，也是调皮哩！”霍南仲嘴上虽是有些不饶人，但笑容确十分灿烂，如早间明媚的朝阳一般，让人沉溺其中久久不愿醒来。

车水马龙的集市中，在往来穿行的人群之中我们就像一对极为平常又有些青涩的恋人一般，牵手于其中慢慢的随着人群踏着轻快的步伐挑选着眼花缭乱的新鲜物件，虽然平日里自是有专人替我打造首饰与衣裙，却不如这集市中的新奇，有来自西域月氏国的服饰与珠串，还有些许文人墨客在其间饮酒作诗，甚是热闹。

“阿仲你瞧这个好看吗？”我带上一枚玉镯在霍南仲面前晃了晃。

霍南仲惊喜的点头：“好看，很衬你，喜欢吗？”

我激动的点点头：“自是喜欢的!”

“那就买!”霍南仲从腰上取下钱袋掏出一串铜钱爽快的递给店主。

我惊讶的竖起大拇指：“君侯也太豪爽啦!”

霍南仲握住我的手将我搂进怀中：“我答应过阿婉的事自就会做到。”

我耸了耸鼻子撒娇的瞧着霍南仲：“那若是我都喜欢呢？”

“那就都买!”霍南仲低头用明亮的眼睛将我囊括其间，那眸中倒影着的我笑得是如此的甜蜜。

“刘婉仪?”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轻唤着我的名字，我正疑惑的转过头，还未瞧见那人的正脸，一把短刀就已经飞快的扎进了我的胸膛，带血的短刀又被死士抽回那如暗夜般的玄袍之中，随即消失在人群中。

我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捂着心口缓缓瘫软的往后倒去，血液渗透了我的手掌顺着手臂不断的涌出，霍南仲惊慌的搂住我，替我擦去嘴角的血迹，又一把抱起我飞快的朝着不远处的府中跑去，赵破奴和仆多带人飞快的穿过人群死死扣住那正意图逃跑的死士。

“阿婉，阿婉，快醒醒！”霍南仲轻轻摇着我的手臂，双眼通红的紧握我那浸湿了血液的手。

我睁开眼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桃夭也站在床角抹着泪，张以乐不知什么时候竟也来了。

“别乱动!”张以乐示意霍南仲按住想要翻身的我，桃夭走到床边轻轻掀开被子，却看见那已被血染红的被子，手臂微微颤抖着，“究竟是何人要对翁主下此毒手？哪怕我再来得晚些恐怕...恐怕就真是危险了。”

我清了清嗓子，用微弱的声音费力的说道：“水...水，阿仲，我想喝水。”

霍南仲这才反应过来，用小木勺沾取了铜耳杯中的茶水，敷在我的唇上，又转头轻声问张以乐：“阿婉现在的情形可严重？可需要招宫中御医前来？”

“回侯爷，”张以乐边回话边吩咐桃夭替我处理着伤口，“严重，但御医便就不必了，现在翁主殿下的命尚且是保住了，只怕是也损了身子，得好好养上一段时间了。”

赵破奴轻敲木门：“侯爷，廷尉府现已抓到有嫌疑之人，是否要亲审？”

霍南仲偏头瞧了瞧我的伤口，忧心忡忡的摇头，咬牙切齿道：“吩咐廷尉府必定要严惩不贷，本侯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伤我大夏的翁主!”

“遵命!”赵破奴快步离开门前。

“这次又是谁和我过不去？该不会又是刘绫吧？”我喘着气用微弱的声音说道，霍南仲擦去我手上的血迹又把巾帕放入银盆中清洗，血瞬间便就将水渲染成了一道邪魅又诡异的画。

霍南仲叹了口气：“阿婉你猜对了，不过你放心，此次我定是要替你讨个公道。”

我的手摸索着去握住霍南仲坚实的手臂：“天家可有说些什么？”

“你觉得呢？”张以乐瞥了我一眼，“受了伤还在这般操心，真是活该你难受。”

“瞎说什么呢？”霍南仲愤愤的将巾帕砸到张以乐身上，“说不来好赖话就闭嘴，没人当你是哑巴。”

我费力吞了吞口水又倒吸一口气：“可有告诉我的阿父阿母？只怕他们是会担心。”

“我已派人通报于他们，想必此时你阿父阿母已经在殿中去要个公允了。”霍南仲无奈道。

我捂着心口嘴角不自觉的抽动着：“那可如何是好，若是真惹怒了天家，只怕是晚节不保啊！阿仲，快派人拦下他们。”

“只怕是来不及咯！”张以乐双手叉腰，“大王和王后娘娘晨间便就进了宫，此时都不曾归来只怕是正在殿中舌战群儒。”

“张以乐你是越来越会说风凉话了。”我抬手想要去锤张以乐，结果人没锤到，倒将自己的伤口扯到了，疼痛瞬间席卷全身。

霍南仲侧目怒道：“卫尉丞若是闲得发慌尽可出去熬几副药来，而不是在此耍嘴皮子。”

“罢了罢了，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张以乐缓缓地将药瓶子收入药箱中，又低下头嘟囔着背上药箱，往屋门处走了两步之后又折返回来，“若有不适唤我来便是，别耽误了治疗。”

我指尖微动，轻轻点头：“知晓了，去忙吧。”

待房中之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我在扭着身躯靠近霍南仲：“方载王恐会反，你可得尽早做准备。”

霍南仲点头，替我将被子盖好：“我知晓，天家按兵不动，原是不想大夏百姓陷入恐慌，也为了更好的引蛇出洞。”

我缓缓闭上眼睛伸手揉着太阳穴，霍南仲将我的手塞进被子中，抬手替我按压着太阳穴：“阿婉，这次怪我，若不是我大意了，你定不会受如此重伤。”

“与你何干？”我侧身靠在他的手臂上，温柔的凝望着霍南仲，“便就是此次无法得逞，他们也会再次动手，只是早晚罢了，你呀倒不要这般责怪自己，也不要揽下这份不该由你承担的罪责。”

霍南仲侧头静静的看着我，指尖轻拂过我的脸颊，神色中满是担忧，我勉强撑起身在带血的衣裙中掏出虎符递于他手上：“方载王在诸侯王之间有很大的影响力，且筹谋多年此次若是造反定会倾尽全力拼个鱼死网破，光是虎贲营中一万兵力恐无法完全镇压其费尽心机盘踞多年的势力。我如今这境况尚且不能再带兵打仗了，帐下四千玄甲军且先交由你排兵布阵，既有用武之地，我也能更放心。”

“阿婉，”霍南仲微皱眉头，“这样不妥，玄甲军原是你阿父的兵力，我又如何能恣意使唤？这不合规矩。”

我轻摇着头，抬手抚平他的眉心：“我说你能用你便就能用，好兵定要配好将才能一往无前，至于其他的，我自会处理好。只是……”

我紧握着他的手，眼神炙热的注视着他：“阿仲，此次定是一场恶仗，你定要全然而归，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

“好。”霍南仲将我的手放在唇边落下一吻又贴在他的脸颊旁，指尖拂去我额间因疼痛浸湿的碎发，轻声道，“等我。”

窗外落英缤纷散落一地，随着石山之间的涓涓细流漂浮在池塘中；锦鲤与蝴蝶鲤扭动着如裙摆一般的鱼尾穿梭在石堆中，忽而向上又忽而向下；蜻蜓与蝴蝶在花丛中翩翩飞舞，仿若精灵流转。

“阿仲，我有点困。”我双眼微闭，伸手揽住霍南仲的肩。

霍南仲坐到床边，将我抱在怀中，用下巴蹭了蹭我的发丝，轻拍着我的后背哄道：“睡吧睡吧，我陪着你。”

我轻轻点头，靠在霍南仲怀里轻声说道：“阿仲，我好喜欢你。”

“我也喜欢阿婉。”霍南仲附在我耳边低声道，将我紧紧的往怀中又揽了，温暖的气息将我包裹在其间，耳边传来沉重的心跳，给以我无比的心安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