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未灭，无以家为也 第130章 日出月升本无他义

“阿婉快醒醒，”霍南仲侧身摇了摇我的手臂，“该拔营回咸阳啦！”

“不嘛不嘛，我还困倦着呢！”我伸手按住他雀跃的手臂。

霍南仲撑起头抬手玩着我的头发：“阿婉难道不想甘泉宫中的桃花糕与酒酿吗？”

我猛地睁开眼睛，拍了拍霍南仲的手背：“当然是想的，快快快，起床了起床了！”

“你呀，这心里就只有好吃的。”霍南仲无奈的笑着缓缓起身，揉了揉刚刚被我拍红的手背，又慵懒的搭在我的肩上，侧脸轻轻吻过我的脸颊与脖颈。

“哎呀，快快快，动起来！”我被这蜻蜓点水班的酥麻感逗得咯咯直笑，伸手搂住他的腰。

霍南仲的鼻尖在我的脖颈处蹭了蹭，埋在我的肩头又缓缓揉着太阳穴闭目养神：“阿婉，此番回咸阳我们之际我们先绕道回趟长安罢。”

“为何？”我轻声疑惑道。

霍南仲慢慢睁开眼睛又在我的脖颈留下一吻：“我想带你去见见我的舅母，再过些时日，阿舅过些时日便就要与你姑母于池长公主成婚了。”

我侧目轻叹：“可我这身份去了岂不是给舅母添堵？”

“舅母恭顺贤良不会计较这些小事的，再说此事也早已成定局了。对了，阿婉你还没见过我那三个顽皮的表弟们吧？现在正是他们贪玩的年纪，没准正巧能与丰儿和玚儿玩到一块去。”霍南仲温柔说道。

“你倒是时时刻刻想着他们二人，”我眼见那被我通红的手背，又替他揉了揉，“待回了新乐，我倒想给他们寻个博学多识的夫子好好教导着。”

霍南仲深深吸气：“阿婉怎么想着寻个夫子啦，你这般博识为何不亲自教导？”

“我还是比较有自知之明的，”我浅笑侧目注视，“倒是这些时日还未找到夫子，我想先麻烦阿仲先教导着他们，不知阿仲可有空闲？毕竟学识不可荒废。”

霍南仲宠溺的朝我笑着：“不麻烦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倒也趁这些时日让他们二人与昭明一同先与我学着武艺。”

我靠在霍南仲的肩头，指尖拂过他的高挺的鼻梁：“你一个人教着三人确实太累了，不如这般，我教导他们学诗书与古文，阿仲便就教他们学些算数与谋略，至于武艺，你教昭明和丰儿，我教玚儿这样也方便些，阿仲觉得呢？”

“也好，”霍南仲轻轻抚过我的脸庞，“你呀最是不喜欢算数的，过往每次夫子一教导算数，你便能趴在书案睡上好几觉了。”

“我都躲得这般小心了，阿仲是如何发现的？”我嬉笑着好奇的问道。

霍南仲轻轻的抱着我：“阿婉莫不是忘了，你睡着之际手上那立着的竹简好几次都砸我背上了，后来每次那竹简要砸来之际我便都能直接接住了。”

我嬉笑着缓缓坐直身子，指尖微微撩开霍南仲额间的碎发，凝望他虽深不见底却又熠熠生辉的眼眸：“好啦，阿仲，咱们快些起了吧，若是从上谷郡要绕道回咸阳最快也得半月呢！我迫不及待想喝着桃花酒酿伴着桃花糕啦！”

“好～”霍南仲站起身，又瞧见我正伸手示意，只好宠溺又温柔的笑着将我轻轻抱下床。

帐外阳光正好，丰儿和玚儿背着自己的包袱正在草地上追逐着玩闹，银铃般的笑声感染到了周围驻守的将士们，欢声笑语回荡在这萧瑟的塞外。

我转头看见霍南仲双手抱胸正温柔的看着两个嬉戏打闹的孩子，那眼中的温柔瞧着如轻咬一口刚出烤箱时香喷喷又柔软的蛋糕一般，我一时也看着有些出神了，若真有一天他能有自己的孩子，他也定会是个很好还很宠孩子的阿父。

“走吧，阿婉，该出发啦！”霍南仲虽是这般说着，但仍旧从我身后紧紧抱着我，轻轻将下巴贴近我的肩头，恍神之间，我倒很希望时间能永远停滞在此刻。

军旗随风飘扬，浩浩荡荡的将士与战马拔营归朝，卫棣华大将军拍了拍霍南仲的肩膀：“好小子，此次你与阿婉二人配合得极为好，歼灭了近半数匈奴兵，此次得胜而归，天家定会好好赏赐与你。”

“那还不是阿舅您调兵遣将出神入化，我与阿婉才能这般轻而易举的胜了那匈奴人？”霍南仲嘴角疯狂上翘，那骄傲的神色瞧着真是有些意气风发。

卫棣华大将军笑着看着霍南仲，打趣道：“南仲今日这话说得阿舅我心中真是暖洋洋的，也罢也罢，记得代我向你姨母和阿母问好，这些时日定给她们担心坏了。”

霍南仲点头：“阿舅您就放心吧，我做事一向稳妥，没什么好担心的。”

“游子身上衣，慈母手中线，担心定是会有的啦。”我扯了扯霍南仲的衣角，眨了眨眼睛示意他。

“是是是，阿婉说得对。”霍南仲侧过头笑吟吟的抬手刮了刮我的鼻子。

卫棣华大将军和蔼的看着我与霍南仲：“见你们二人如此，我呀也很欣慰。婉仪你可要替我瞧好南仲，免得他呀不知轻重。”

我侧头笑盈盈的看向霍南仲，又转头看向卫棣华：“阿舅放心，南仲他呀为人处事方面比我还好哩！”

“阿舅你瞧瞧，还是阿婉了解我。”霍南仲傲娇的微抬下巴，嘴角露出阳光又灿烂的微笑。

“好好好，”卫棣华哈哈大笑，“出发吧出发吧，早些回朝也好让天家和皇后娘娘放心。婉仪与帝祉大公子来上谷郡也快两个月了，帝祉王和王后娘娘定也担心着，也望二位和代我向他们问候。”

我浅笑低下头俯身行礼，大兄刘真也赶紧行礼：“我们兄妹二人替父王母后谢过大将军！”

“哈哈哈，”卫棣华大将军哈哈大笑摆摆手示意我和大兄起身，才又走到我和霍南仲跟前压低声音问道，“我瞧着你们二人如今感情也甚好，可曾想过何时定下婚约呢？”

我一惊偷偷看向霍南仲，又用冰凉的手背挡着绯红的脸，缓缓低下头。

霍南仲伸手搂住我的腰，低眸静静的注视着我：“自是阿婉说了算。”

“啊…我，”我惊诧的抬起头腼腆的尬笑着，缓了缓气平复心情，“我深知匈奴铁蹄如今屡屡侵犯我大夏边境，也亲眼见过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如今我们尚且有能力和职责为天下万民为保家卫国击退匈奴，自是不该安于享乐，而是应当忧国忧民，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待天下太平之时，再成婚与民同乐也甚好。”

卫棣华大将军欣慰的点头，又拍了拍霍南仲肩膀：“好小子你是真有福气啊！娶妻如此，夫复何求？你呀，可得看好咯！”

“阿舅你就放心吧，我的阿婉，没人抢得走！”霍南仲紧皱眉头极为不屑的瞥了一眼张以乐。

“侯爷有何指教？”张以乐也极为不服气的的冷笑着。

我赶紧挽住霍南仲的手臂打哈哈道：“好啦好啦阿仲，时辰也不早了，自该是启程了，免得误了日程。”

“阿婉说得是。”霍南仲与我一同抱拳行军礼，身后的一万骑兵也随即低头行礼，“望大将军和各位将士多保重！”

战马离了军营便撒开蹄子步伐加快步伐，刹那间如雷电般轰鸣着。我和霍南仲手握缰绳并肩，纵马驰骋于队伍最前方，赤焰与黑风的鬓毛与长长的尾巴随风飘舞着，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极为绚烂，如同两道闪电般穿梭与天际。

丰儿和玚儿则由桃夭陪伴着坐在独辕马车上呼呼大睡起来，许是玩了一上午确实也有些累了，这般颠簸的路程他们竟是也不曾有一丝惊醒，这样也好，免得路途中不适应倒还让他们难受。

“禀无极将军，前方便就抵达帝祉国了，可需要驻留休整？”赵林纵马至我身旁沉声道。

我侧目瞧了一眼霍南仲，抬手示意随后勒住缰绳面向大兄刘真：“大兄，前方便就是幽州与帝祉的分界了，送我们至此就好，且快些归家吧，免得大嫂担心。”

大兄驱马至我面前，又伸手摸了摸我的头：“那阿大兄走啦？阿婉定要照顾好自己，若往后遇到什么事记得便遣人来涿郡，大兄定会尽全力助你。还有，宫中风起云卷，遇事不要怕，若被人欺负了，定要在能保护好自己的情况下再奋起反抗…”

我静静的听着大兄滔滔不绝的嘱咐，鼻头一酸便低下了头：“阿婉知晓啦，此次之事还要多谢大兄，大嫂如此紧急之际还将麻烦大兄亲自跑了一趟上谷郡,实在是阿婉不对，还请大兄代阿婉向大嫂问好，待侄子侄女诞生之际阿婉定备上大礼亲自前去给大嫂请罪。”

“这般喜事阿婉怎么不与我说？”霍南仲纵马前来，微笑着看着我，“下次我与阿婉一同前去给大公子和夫人贺喜，可好？我还不曾去过涿州，倒也想去走走。”

大兄刘真爽朗的笑道：“那微臣刘真便在涿州恭候冠军侯大驾。”

顿了顿大兄又说道：“侯爷，我家阿婉性情直爽，又被父王母后与我们几个阿兄阿姊宠惯了，若有冒犯之处还请侯爷多担待。此外，微臣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侯爷莫要见怪。”

霍南仲抬手：“大公子不必客气，阿婉的家人自也是我的家人，再说，我们武将本就不喜欢弯弯绕绕的，大公子有什么直说便是。”

“我家阿婉在帝祉国之时便就自由惯了，不喜拘于宫中也不擅人情世故，但微臣深知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宫禁之内尚有宫规，微臣远在幽州天高路远无法时时护着于阿婉，还请侯爷平日替微臣多照看着我家阿婉，微臣定当感激不尽。”大兄躬身深深作揖。

“这是自然，”霍南仲微微低头回礼，“大公子不说我也自是会护着阿婉的。”

大兄欣慰的笑着点头，紧握缰绳：“有侯爷这句话，微臣便就放心了，告辞。”

我深吸一口气，强撑着笑意向大兄挥挥手，他带着手下的玄甲军消失在天际间的尽头，直到我用力远眺也不曾见到大兄的身影。

“阿婉可是有些难过?”霍南仲用的指关节轻轻拂过我的脸庞。

我的嘴角微微下垂，又感叹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早晚罢了。”

霍南仲伸手捏了捏我的肩头：“好啦好啦，别难过了好不好?要不咱想想想想咸阳的吃食，或是长安的锦袍与酒酿，胭脂与首饰，只要是阿婉喜欢的咱都一并买了，可好?”

“阿仲这般说着倒像是我是个小财迷哩!”我轻扬马鞭，“走吧，快些回程吧，不然可就赶不上中秋佳节之际品尝月饼了。”

“阿婉可不是什么财迷，阿婉是贪吃猫!”霍南仲嬉笑着打趣道。

月夜下，骏马攀上丘陵，扑面而来的晚风甚是温柔，柴火之间我轻轻靠在霍南仲的肩头，静静的看着那孤寂的月色，这份孤寂确也是有些荒凉的，倒不是景悲凉，而是那月色下游子独自赶往归家之路的悲凉，为生计奔波，为性命奔走，为理想奔波，却忘却了独我之际也可以放慢脚步，抬头望向那千年以来一直都在的月光，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我想，其实月色为什么总在我们心中占有很大的份量呢?那是因为明月寄托了许多人类的情感，才会变得如人类一般多愁善感，其实日出月升本无他义，不过是人类寄托和赋予的借物喻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