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卦飞升 第52章 水案下·最后一条龙

清晨一路横跨山川到了念苍山中，在提前定好的地点上空却没有降落，而是感受到了什么，忽然加速，凌空俯冲了下去，对惊云嘱咐：“抓紧我的鳞片。”

惊云连忙抓住，问：“你要做……”后半段话被极速下冲的气流灌得呜呜哇哇没有说出来。

这世间没有清晨在意的东西，只有惊云一人，惊云第一次发现，凡事以自己为重的清晨突然有这种急切的时刻，心中也好奇她要做什么。

虽然大战之后天支已经大不如前，但监天的本事还在，清晨受过惊云提醒，不飞在低空露面，一直到了地方，才忽然急转直下，坠落一般直直俯冲到了地面。

饶是常在高空战斗的惊云，都被这突然的转向搞得五脏挤作一团，落地就身体失调，跪在地上开始干呕。

清晨却没来得及关心她的情况，而是幻化成人形，调头往林中深处跑去。

惊云抬头看看四周，脸色微变，这里是三个月前大战的战场，自己就是在这里与清晨第一次见面。

她看了看清晨跑走的方向，一咬牙，忍着不适也跟了过去。穿过层层歪斜的树木草丛，她看到清晨拿着自己买来挖野菜的锄头，在刨坟。

伏魔四支当时损伤太多，除了本家的重要人物的尸体还能运回祖坟下葬，其他尸体只能就地掩埋，在此设立了几处伏魔英雄冢。如果这些死亡的英烈知道自己死后三个月，会有一条龙来刨自己的坟，肯定会气得活过来。

惊云惊大了眼睛问：“清晨，你这是干什么？这些人可没陪葬品。”

清晨狂挥舞锄头，笃定道：“这里面还有一条龙，我要赶快挖出来，不然会被尸体的阴气憋死的。”

“什么？”惊云愣在原地没反应过来，“还有？龙族这么……生生不息吗？”

生生不息是顾忌清晨的措辞，实际上她想说的是“阴魂不散”“毒流无穷”这类。

不远处站在树下的屋渡厄和祖万杀闻言，喜上眉梢。

屋渡厄道：“这样看来，清晨并不是最后一条龙，埋在墓地里的才是。”

祖万杀道：“龙族是因为愿望而生，看来战场上许下某个强烈愿望的人并不只有惊云，人在生死时刻，情感更加激烈，再有一条龙对我们来说是好事。这条和惊云没什么契约关系，许愿的人八成也埋在坟里死了。”

两人觉得前途骤然光明了起来，都紧盯着清晨挥锄头的动作，看看坟墓里到底要开出一条怎样的龙来，如果灵体足够强大，她们也不用打清晨的主意了。

不多时，锄头砸在土里某个坚硬的东西上，发出“哐啷”类似铁器相撞击的清脆响声。

清晨立即放下锄头，趴在地里开始徒手扒土，随手扔出了两个人的头骨，才挖到了东西。

一旁的惊云也赶紧上前查看，稍有惊诧：竟然不是龙，而是一颗蛋。

蛋壳大概有一个小婴儿大，表壳印刻着某种暗淡的花纹，非常坚硬，锄头留在上面的痕迹很浅，龙蛋没受到任何影响。

她和清晨把龙蛋捧起来端详了一阵。惊云啧了一声，有点纳闷：“怎么是颗蛋？难道是哪条龙临死前产下的，还没来得及孵化吗？”

清晨紧紧盯着龙蛋，找到同类让她很兴奋，把手在龙蛋上摩挲了一阵，感受到了同类传递给自己的信息，她道：“应该是某个伏魔使者死前许下了诅咒，但是还没成型就咽气了，才生出了一颗没有完全孵化的龙蛋。”

“诅咒？”惊云一挑眉，“你们龙族不但实现愿望，还实现诅咒吗？”

清晨抬眼看她，解释说：“龙族本质上是做欲｜望交易，愿望和诅咒，本质没有不同。”

惊云凝噎了一下，确实是这个道理。但为诅咒而生的龙，这让惊云有些忧心，她看了看眼中蠢蠢欲动的清晨，没有把话说得太直白，而是委婉地问：“如果许下契约的人已经死了，龙还会继续完成任务吗？”

这种事情清晨从没想过，或者说，这种事发生的可能性太少了，恐怕前所未有，任谁也不会设想。

清晨抱着龙蛋思索了一阵，才语气犹豫地道：“应该会继续实现，因为这是交易，也是龙诞生的意义，龙和人不一样，人有亲人好友，有很多活下去的意义和必须要做的事，但龙只有自己，交易本身就是为了证明自己存在的意义，想要坚定的存活下去，龙无一例外都不会违背交易。”

“那岂不是有点麻烦。”惊云沉吟，“人死前留下的诅咒，我想都不会太好，这条龙的存在，恐怕也不是什么好的兆头，依我看还是……”

清晨猛地抬头，看着惊云毫不让步道：“不行，不能杀了它。”

“……我还没说什么呢。”惊云底气不足辩驳了一句，不过清晨太了解自己了，她也没办法狡辩，只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道：“清晨，我一定会保护你，不让任何人伤害你，但前提是你没有做错什么，可这条龙从诞生就是一个错误的开始，也一定会成为天支的敌人，我劝你不要掺和，最好把这个龙蛋埋回去，自生自灭，也不算杀了它，好吗？”

清晨抱紧了龙蛋，并不打算配合。

惊云叹气，温声道：“清晨，别让我为难，我只是不想你掺和人和龙族的纠纷里，你也说了，龙只有自己，你为什么要保护它呢？”

清晨埋头看着龙蛋，紧紧抿着唇，固执地沉默了一阵，才轻声道：“可是，人不是有句话，‘有教无类’吗？”

屋渡厄下意识走进了两步，她想看看清晨的眼睛，到底是人还是动物，祖万杀突然拦住了她：“干什么？别走太近，龙的感知很强大，我们最好保持一段距离。”

她只好摁下这个念头，打算转头再验证。

然而眼下的惊云和清晨对峙片刻，最终还是败了下风，她不想和清晨发生任何纠葛，况且清晨又有股格外的固执，大概不太通人性的都有些固执己见的执着，她能理解清晨想要保护同类的感受，就像自己哪怕明知道清晨是条龙，也一样付出了感情一样，都是因为心中不论如何也无法舍弃的寻求归属的漂浮感，抓到一根稻草，就是救命一样强烈不舍。

惊云长叹了口气，看看周围被清晨刨乱的坟冢，有气无力道：“好吧，依你，龙蛋的事情回头再说，先把这里恢复了吧，不要引起怀疑。”

大战的悲痛余韵还未减淡，伏魔四支的人现在还会按时来扫墓祭拜，如果发现坟冢有异，还要牵连出麻烦。

惊云带着清晨把坟冢复原后，也没了一开始出来游玩的心情，下山找了一处参天老树，荫凉下并肩一坐，看着龙蛋都有些沉默。

惊云问：“你打算怎么办？”

清晨想了想道：“龙蛋还有气息，再恢复一段时间，也许就可以破壳而出了，到时候我会教她怎么做人，帮她实现诅咒。”

这话把惊云吓得心里一紧，厉声道：“不行！诅咒必然要危害人类，伤天害理不说，还会暴露你的存在，你要是想这样，我现在就把这颗蛋打碎了，直接干干净净，省得后续引出麻烦！”

惊云的态度非常强硬，对于清晨的让步，她始终保持在一个很微妙的边界上，显然，实现诅咒这件事，让她不论如何都不能认同。

清晨却说：“只有我帮忙，它才能少伤害些人，甚至不伤害，否则它自己做事，一定要闹出乱子的。惊云，你相信我，我比你还不想伤害人类，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生活。”

惊云目光阴沉地盯着这颗龙蛋，显然，经过今天这样一个意外，这颗还未出世的龙蛋已经成为了她的眼中钉肉中刺，如果不是看在清晨的面子上，她恨不得立刻一锥子敲个稀烂了事。

但偏偏就有清晨，她一忍再忍，最终还是理智的选择了暂避锋芒，不和清晨闹脾气，龙蛋的事情从长计议，就算以后出了问题，自己勤加练功，到时候率先出手把这条龙杀掉就是了。

说不准还能做一枚龙骨哨。

想到这里，惊云心里的憋闷忽然通了，眼神中带着点愉悦地眯起了眼。

清晨轻咳了一声，提醒道：“我感受到你的杀意了。惊云。”

她说话末尾带了点嗔怪，有点像无奈的撒娇，惊云立即软了态度，靠在清晨肩膀上愤懑地蹭了蹭，点头忍下：“行，我暂且不伤害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