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卦飞升 第49章 水案下·最后一条龙

这场大战最终落下帷幕，然而，除了死了的人，受伤最重的莫过于前来办差的祖万杀和屋渡厄，她们眼睁睁看着最后一条龙应愿而生，还和惊云定下了契约。

祖万杀恢复了冷静后，对屋渡厄道：“渡厄，我想这次紫金仙子真的出错了。”

屋渡厄觉得好笑，侧头低眼看她：“发现惊云没有被龙女压死，就开始自欺欺人了？”

祖万杀见她笑自己，也笑了出来，解释道：“觉得惊云伤的那么重，马上就要死了，但历史上她活到了二十八岁，所以我想，会不会她本来就是被龙救了呢？”

“倒是有可能。”屋渡厄中肯认下，道：“但事已至此，我们也只能多费心思，把差事办下去 ，等惊云的愿望实现，或许我们就有机会下手了。”

祖万杀慢慢点头。

身体已经完全恢复的惊云，精神却受到了更加严重的创伤，她恨不得当场自戕而死，但龙女认准了她，对她十分呵护，不允许她自寻短见，最终在惊云崩溃倒地不起，不愿面对自己和一条龙建立了契约的现实后，任由着龙女为所欲为了。

龙女虽然没有人的感情，但做人却很厚道，她找来了一块破木板，把惊云放上去，自己像是狗拉爬犁一样的怪异姿势，手脚并用拖着双目无神的惊云爬出了这片战场。

两人跟着她们到了半山腰，再往下走一段路就是百姓的村落了，惊云终于回过了神，只是精神萎靡，她起身提醒龙女：“你起码穿件衣服吧，你这样会吓到别人的！”

龙女停下爬动，茫然回头问：“我是龙，不需要衣服。”

“……”惊云深深沉下口气，告诉自己不要和不是人的家伙计较，耐心解释道：“但是你现在是人的模样！入乡随俗，懂吗？”

入乡随俗，这对一条龙来，是一个很深奥难懂的词汇。

龙女一脸无辜地摇头。

惊云只好深深地叹了口气，摔倒在木板上望天，喃道：“我真是造孽了。”

她把自己的外衣脱了下来扔给龙女，不耐烦道：“赶紧穿上！在和你解开契约前，你最好装得像一点，不要害死了我！”

龙女乖乖点头，对于契约人类的话，她是非常听从的，这是作为一条有使命的龙的种族素养。

但她对着那件衣服试了半天，没穿明白。

给自己做了一通心理建设的惊云，终于接受了自己摊上了一个大麻烦的悲惨事实，站起身来，亲自给她穿衣服，又把头发大概扎了一下，看着总算像个人模样了。

但是还是感觉哪里不对，惊云皱眉端详半天，忽然道：“会笑吗？笑一下看看。”

她说完还给龙女示范了一遍。

不过她战斗习惯深入骨髓，笑也是讽刺挑衅的笑，同样的笑容被龙女学了个一模一样后，看着分外欠揍。

“不不不，不能这样笑……你没这个实力。”惊云认真告诫，想了想，活动脸上的肌肉，调整嘴角勾出了一个平和温柔的笑，笑完就板着脸道：“学这个。”

龙女就学了起来，学了几下，她不太满意，仰头眼巴巴看着惊云问：“我学的、像吗？”

惊云点头：“你们龙族天性狡诈，自然学得很好。”

她撇撇嘴，起身要走，龙女却一把拉住了她，拽着她重新蹲在自己面前，凑近她的脸问：“你，能不，能再笑一下，你笑的……更好看。”

惊云愣了一下，突然后仰，和她分开了距离，微微侧头皱紧眉头道：“你是龙，哪懂什么好看不好看？”

但说完还是下意识地笑了一下，就像刚才那样，带着点温柔，但是这次笑得更加生动了。

龙女痴痴看着她，突然抬手把她的脸扭正，然后回以了一个更加动容认真的笑容。

“我学会了。”龙女带着点骄傲地认真说。

惊云盯着她哼笑一声，似乎发现了教一条龙做人的乐趣，又一连教了她几个表情，和几句日常会用到的话，比如“谢谢”“再见”等。

直到晨曦降临，日头升起了清冷光辉，惊云才忽然想起来问：“你还没名字呢？你想起个什么名字？”

龙女摇头道：“我没名字，我刚出生，你的名字，就是我的名字。”

惊云轻笑道：“你还想夺舍我啊？不可能我告诉你，我的名字就是我的，谁也用不了，不过，我可以给你起个名字。”

龙女点头，圆圆的眼睛盯着她，噙着笑意，还挺期待的样子。

惊云话到嘴边一拐，一本正经逗她道：“不如就叫狗蛋吧，听着就好养活，健康。”

“好。”龙女笑着点头，她给自己起名字，就代表她接受自己了，这比什么都重要，“我以后就叫狗蛋了。”

“……”惊云一忍再忍，突然捂着肚子倒在地上毫无形象的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泪水都冒了出来，笑完擦了擦眼角，坐起来看她。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龙女的样子很漂亮，是位纯然素丽的大美人，起这名字还是太糟蹋了，像什么话？

她琢磨了一下，仰头看看四处的山林，又看了看天，脑海里忽然又想起她刚才那个清晨中的微笑，一拍手道：“以后你就叫清晨好了，这是个好名字，一天之初，希望总会有。”

“嗯嗯。”她说什么，龙女都应，又问：“那狗蛋呢？”

惊云笑意又涌了上来，摆手道：“这个是逗你玩的，就叫清晨，别的不算，哦对了，你还不知道什么是开玩笑吧？开玩笑就是逗你笑的意思，是人表达友好的意思。”

可惜，惊云忘了解释一句：玩笑开得太过分，就不好笑了，还会让人很难受。

但她刚刚死里逃生，晨曦又明亮晃眼，一切都看着轻松畅意，她竟然忘了如此重要的一句解释，才会让以后的清晨令她痛苦无比。

接下来的路她没有让清晨拉着她走，而是教会了清晨走路，清晨学什么都很快，灵性得很，教了几个动作她都会跑了，两个人一起下了山上的战场。

惊云准备回家，但是清晨却不能和她回到天支去，万一被她母亲发现，别说清晨会死，自己怕是也跟着被大义灭亲了。

因为不能生育，她在家族的地位全靠战斗打出来的，她很清楚这点，也不愿意去试探母亲对自己有多在意。

临走前，她向对自己恋恋不舍的清晨解释道：“我不能让你一直跟着我，这对我来说很危险，你也不想看到我危险吧？”

清晨立即摇头，还伸手抓住了惊云的手，道：“你的性命就是我存在的意义。”

惊云不大自然地收回手，别开了头。

没想到清晨却突然凑上来，歪头吻上了她的嘴唇，舌尖还要分开唇齿。

惊云蒙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被吓得一把推开了清晨，恼怒道：“你做什么！”

清晨茫然无措解释：“我看你脸色不太舒服，我以为，你的伤没好，想给你渡入灵气治疗你啊。”

惊云这才深切的认识到，清晨真的就是一条龙，她的处事思维不能用人的想法理解，连忙愤懑地抬手擦了擦嘴唇，指着她认真道：“我警告你，以后不许随便亲我，渡灵气也不行！你这种做法，在人的世界里叫做……亲，总之是很亲密的人才能做的，咱俩不熟，知道吗？”

清晨理解了片刻，乖巧点头道：“好，那等我们熟悉了再亲。”

“你！”

乱拳打死老师傅，惊云被她一堆横冲直撞的话搞得面红耳赤，羞愤得不想在看她了，自己转过身跑到不远处独自平复心情。

清晨呆呆站在原地等她。过了片刻，惊云回来冷静道：“我不能跟我回去，但是我也不能让你到处乱跑，再被别人发现了我也有麻烦，待会我去山脚下给你找个小镇落脚，买个房子你住着，不要和任何人接触，知道吗？”

清晨点头，见惊云脚步匆匆独自朝前走，立即亦步亦趋地跟上，和她朝这镇子走去。

惊云远去时，还忽然问了句：“你需要吃饭吗？”她以前还真的没了解过龙族需不需要进食。

清晨道：“不需要，我吃天地间的灵气。”

“太好了。”惊云松口气，“省事了不少……”

远远跟着二人的祖万杀忽然想到什么，贱兮兮地道：“那个，渡厄。”

“嗯？”

“其实吧，我觉得我们俩也挺熟的。”

鬼王大人高贵冷艳地侧眸瞥她一眼，竟然没有出口成脏，而是问：“所以呢？”

“……”祖万杀愣住，抬头看她。

屋渡厄十分费解地抿了一下嘴唇，低头走近一步，虚心求教问：“神通广大足智多谋的追明神女，有什么要说？”

“……”祖万杀反应过来后，人突然有点蒙，按理说不该是这种反应啊？

屋渡厄无声笑了笑，她发现了，祖万杀就是嘴上痒，总说点有的没的惹她，但是真说有什么心思，摸摸手就顶天了，没点真章程。

奇怪的好胜心突然冒了出来，屋渡厄追问她：“说啊，咱俩确实很熟，我承认。”

祖万杀猛地抬头盯着她，突然的动作把屋渡厄惊了一跳，后退了两步。

但是她后退的动作也被祖万杀看在眼里，本来晦暗不清的瞳孔忽然一缩，她好像有点生气了。

祖万杀扫了一眼屋渡厄，不冷不热道：“咱俩这么熟悉，真是有缘分。”留下这句，她便独自朝前走了。

惊云说买房子就立刻买，她这次出征身上带的银钱不多，但小镇人口稀少，物价也很便宜，她随意置办了一些东西没花什么钱，还按照自己的喜好选了一间有点雅致的庭院，满庭院的合欢花开着，看着格外温馨舒服。

清晨不懂这些，对她来说睡山洞和雅致庭院没区别，但看惊云安排起来很有兴致，她也乐得一一跟随。

惊云看她穿着自己的衣服，觉得不合身，又买了一堆衣服，其中大多是绿色的。

“你穿绿色好看。”惊云说，“说起来，龙的能力各不相同，你呢？你是什么龙？”

清晨想了想道：“水龙，一般我应该住在江里。”

“……”惊云微微懊恼一番，“早知道先问你这个了，直接省了买房子的钱。”

清晨却摇头，认真道：“住这里很好，住这里你也可以来，住江里你就淹死了。”

惊云凝噎了一下，道：“你还挺体贴，不过我没什么事情不会来找你，咱俩还是少见面为好。”

然而一直事事以她为准的清晨却忽然认真起来：“不行，我们得多见面，我需要实现你的愿望，这样我们都能自由。 ”

惊云这才想起来，契约关系对她们来说都是一种桎梏，早点实现愿望才能一拍两散。

然而这次却换成她一脸茫然了，对清晨道：“我的愿望？我没有什么愿望啊，你确定你没有找错人？”

清晨静静盯着她，没有感情的清澈眼神好像能看透她内心深处的真正面貌，带着几分固执的平静说道：“你有很强烈的愿望，我是为你而生的，我绝对不会认错你。你现在没有发现你的愿望，是因为你还不愿意实现它，但你心里非常清楚那个愿望，究竟是什么。”

这番话好像没有说什么实际内容，惊云依旧不知道自己的愿望。

但是龙族看透人心的本事却让她生出一种本能的排斥和内心不愿承认的畏惧来，她像是逃避自己本心，又好像单纯讨厌清晨认定看透了自己的自大笃定。

总之，惊云脸色变了几番，最终隐忍着怒意和厌恶，撇下清晨，夺门而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