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想到,半路遇到的少侠,随身武器竟然是自己的家传宝剑?!
祖万杀露出了胜券在握的恣意笑容,道:“别管今天是哪个想害我,你都算漏了!”
没有剑,她两条天命在手,尚且不怕这如定果,有了剑,自然是想怎么来就怎么来了!
一握住剑柄,浩然灵气从剑身迸发,倏然荡开,一圈清灵的波动朝四周划去,震得四围山群全部颤抖起来,山野间一阵龙啸之吟。
细看一眼就会发现,这龙渊剑,实则是柄断剑。
虽然是断剑,但并不影响祖万杀用得得心应手,她并指一挑抹剑,神血开剑后,剑刃颤动从她手中飞出,绕在她周身,强大古老的灵气游龙一般盘踞。
她静下心,垂目念诀:“万道神通,皆归吾身,**昭昭,八荒净然!启!”
话音落下,她脚下旋生出一道奇门阵法,阵纹清晰,覆映灵光,以她为中心朝着四处迸发扩张,几息间,就将整个窈窕乡包含在内。
与此同时,天上的如定果漩涡也在不断压下。窈窕乡的房屋、树木,都因为吞噬而漂浮到了空中,飞入漩涡中。
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对面比试了起来。
祖万杀身边汇集了来自三界四面八方的灵气。
而此时,地下的幽都城内,城门上空也出现了数十道法雷,开始明目张胆的吸取幽都内四处弥散的灵气。
屋青青出来主持大局,她一脚踩在城墙上望着法雷,手拿着一筒竹卷,砸了两下手心,思忖道:“八成是那个祖万杀……现在屋渡厄身边有了情况,让她随便用!不要管。”
灵流崩腾如雷,紫光蓝光通通怒闪一片,朝着天空中的如定果吞噬漩涡,冲天打了进去,前几道如定果还没有反应,然而祖万杀的灵雷却源源不断,来势汹汹,几十道迅雷劈上去后,如定果有些吃不消了,漩涡的速度缓慢了很多,也不再朝地面压下,被逼停在了半空。
灵气震荡之中,祖万杀的衣袍烧了个斑驳残缺,头发也散了开,面容倒是十分轻松,好像这些灵流十分好控制,乖巧好用。
然而并不是这回事,祖万杀周身的灵流有些太过强劲而自发散开,朝着四周空地流溢了出去。
祖极险些被这光芒撩到,立即开了防御罩,身边的地面仍然被劈了个焦裂。烫得他原地跳开换了个站位。
屋渡厄仰头看天上的引流天雷,对祖万杀喝道:“你别拿到龙渊剑就热了脑袋了!你借用三界灵气,中界下界我还能瞒住,天界不就全知道这里出了如定果了!”
祖万杀啧了一声,立即压低了剑身,原地打坐,把正从天界吸取灵气的灵流收回。
然而雷击减缓后,如定果漩涡又有了恢复的势态,立即降下了一片坏因,如同实质般的粘稠黑液从上空漩涡中,黏黏糊糊地流淌了出来,如雨如洪,朝着祖万杀直冲而下。
祖万杀念诀,附近鎏金江内的龙脉之气被她强行用奇门移了过来。
心道:“南兄,反正你这皇位也难稳当了,借你家龙脉一用,我先解决眼前的问题。”
想要借龙脉灵气,不免就要挪山开路。
祖万杀将龙渊剑唤在自己眼前,飞快画出一道灵符打了进去。
心中清声默念:“方圆千万里,皆是脚下奇盘,以此剑比做刀山重重,以气法搬运三界灵脉!如律令。”
群山随着阵法的卦象,随着龙渊剑在祖万杀意念的摆布中,不断被挪动更改方位,此地龙脉的气运从鎏金江中汇入了法阵,而一直被镇压此地的怨灵们也一同被释放了。
刀一样的山,割断了多少窈窕女子的卿卿性命。
一处天地间,龙吟声、怨灵的哭喊笑骂声,雷鸣电闪声,全部混成一片,振聋发聩,眼前尤如白昼。
有了龙脉加持,祖万杀阵中的怒雷翻了几番,疯狂涌入上空的如定果,将那些粘液全部烧成了飞灰。
祖万杀见如定果大势已去,就差临门一脚了,干脆握住龙渊剑起身挽了个剑花,断剑沾满了灵气后,凝聚成了新的剑刃。
“傅贞,过来守搬山阵!”
“又是我?!”
祖极指着自己,心累到了极点——刚才还让他控制一位要发狂的鬼王,这祖宗是真的祖宗,一点也管他的感受!
祖万杀留下这句话,便脚下一蹬,持剑朝着天空升了上去。
直面漩涡后,祖万杀神目之中,看到了眼花缭乱的各种因果像:有在点心铺子前吃糕点的少女,有在树上打槐花的小女孩,也有和自己丈夫饮茶闲聊的妇女,然而这些幻想中的人看到了祖万杀冲了过来后,全部露出了一脸可怜、惧怕的哀求,求她不要动手杀了自己。
祖万杀眼神清明而坚定,毅然挥出了缠满法雷的龙渊剑。
漩涡中的幻想们绝望到了极点,纷纷尖叫道:“求求你!不要害我!我想回家!”
这如定果到底不是人,也不懂人的情感,临死前竟然用出了如此恰当又如此无耻的一招,祖万杀怒而喝道:“好!我们这就回家!都回到你们本该安稳过一生的地方去!”
“**昭昭,八荒净然,破!!!”
龙渊剑劈开了漩涡,天地一刹那间变得平静清亮了,重山悠然破开,安静的月光褪去,晨曦从山后照了进来。
当祖万杀轻飘落回了地面,村庄已经面目全非了,有些房子被雷火劈得燃烧了起来,也包括村口那颗老槐树。
巨大的火焰映照着三人,给一片清冷的晨光添了把温度。
三人默默伫立,直到屋渡厄对祖万杀认真说了一句:“这件事,谢谢你,有亏之处,我会尽心弥补。”
祖万杀微微一笑,看着屋渡厄说:“渡厄,不是你的错你不要揽在身上,犯了错的人如果不受到惩罚,永远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可恨。”
屋渡厄刚开口要为笑迎面解释一句,以免祖万杀哪根弦搭错了,来日找她手下的鬼主的麻烦,却听对方轻声补了一句:“笑迎面是这样,我也是。”
“……”
屋渡厄神情复杂地扭开了头,看向了远山。
一旁艰难守着搬山阵的祖极问:“打完了?如定果的事情结束了?我能不能不守阵了!这阵太霸道了!”
祖万杀回身,对他点头,轻松道:“是呀,打完了,这东西最难缠的是因果诡辩,也不知道它的因果作用是个什么思路,但是呢,邪祟都是有极限的,想消灭本身并不难。”
说不难,也只有祖万杀能说出这话了。祖极立即撤手,巨大的阵纹在他手从地面抬起的一瞬间,轻悠地散开了。
他抬起被阵法吸取灵力太狠,导致发麻发胀的手臂,缓缓擦了擦额头的汗。
“接着。”
祖万杀把龙渊剑还鞘,扔给了他道:“背了这么久,试一试。”
祖极接过剑只能苦笑,他养不动这剑,剑落在他手中又变成了黯然的断剑。别说他养不动,就算他整个家族,也没人用的动这龙渊剑,他二姐也因此剑而死。
他将剑又扔给了祖万杀,好像是扔掉什么诅咒一般,脸色冷淡道:“还给你吧。”连同某种看不见的宿命诅咒也一同还了好了。
祖万杀接过龙渊,随手插在地上化成了灵光,比起多年失而复得的宝剑,那五枚专门克制她的念珠更加令她好奇。
五枚念珠已经被屋渡厄徒手捏碎了四枚,最后一枚直接劈成了两半,她将两半念珠拾起,端详片刻,又揣回了怀中。
三人回看了一眼潦倒破乱的村庄,一同朝着山外走去。
窈窕乡外,翻过三道山,一条小河沟上一道小石桥,再走两里地平坦砂石路,就能到了热闹往来的君子县。
这不是一段远路,这就是回家的路。
站在桥上的时候,屋渡厄没再走了,对回头用眼神询问的祖万杀道:“你先带苏孝女回家看一眼,我要留在窈窕乡等四方鬼主过来处理后续事宜,君子县苏家那里,我已经让屋络奈提前等你了,稍后我再过去。”
祖万杀点头应了,屋渡厄还以为她会趁机说些什么,但一句话也没有,非常正经严肃地带着祖极下了桥,准备离开。
这倒让屋渡厄有股邪火窜上来了,微微眯起眼,愠声问:“关于救苦天书,你一句也不想解释吗?”
祖万杀回身,莞尔道:“当然要解释的,我有很多解释准备和你说,但是现在傅贞在这里,他不能知道更多了,不然我真的要抹掉他的记忆了,屋络奈会不高兴。”
“好。”屋渡厄立刻硬声把这话说死了,不容反悔一般。
祖万杀对她笑了笑,从见面以来,祖万杀看自己的眼神似乎有很多话说,一直很平静,但现在把说话的机会给她了,她倒不着急了。没人知道她在打什么算盘。
祖极眼看着这两人又要开始含情脉脉地对视起来了,硬着头皮开口打断。
“前方可是幽都王上?”有道热情的女声高呼了一声,祖极立即睁大了眼睛,十分错愕。
三人看去,就见不远处的山后拐出来四位。
祖万杀凭着记忆,认出了这四人:穿着华美紫衣涂紫色口脂,姿态端庄优雅、不怒自威的夫人,是坐镇北方的鬼主,称作“现世报”夫人。
一脸含笑蓄着白胡须,身穿短打麻衣,微微弓着身,亲切和蔼,好像街头随处可见的老翁一般,是坐镇东方的鬼主,也是这次窈窕乡巡查不当的“笑迎面”。
最后面不紧不慢跟着的小男童,只有其他三人的大腿高,年纪不大却一脸严肃,双目紧闭着,长着一双招风耳,是坐镇南方的鬼主“广世听”。
走在最前方热情招呼屋渡厄的,是今天新上任的“善恶铃”,身穿的明红色纱衣如同一簇火焰,热情又明艳,赤着脚身姿灵动地跳了过来。
她最先到了桥上,对屋渡厄满心欢喜地行了个修士礼,道:“多谢王上抬爱!我死后一直不上不下,飞升难,做鬼也难,今天总算有了着落,真是多谢王上了。”
屋渡厄头一次见这么热情开朗的鬼,也不太适应,细看对方的衣着打扮,脚踝上缠宝珠金链,双臂带着镶玉臂环,显然是边塞的服饰。
便问:“我记得你生前是中原人,怎么这副打扮?”
善恶铃笑道:“听说我要被发落去西方?特意入乡随俗。”
屋渡厄不由笑了出来,纠正道:“不必自谦,委任上任,自然有你值得如此的地方。”
本要离开的祖万杀见到这位面容美艳的新鬼主,一点也不觉得新奇,目光在她腰上缠着的梵音金铃上看了片刻,淡然移开。
谁知,祖极惊讶道:“小殿下?您飞升不成,被劈死了吗?”
善恶铃显然也认识祖极,有点不好意思地点了下头,道:“如你所见,确实是死了,但好在混得还可以,你呢?还活着呢?”
“自然。”人没有什么意外的情况下,一般是活着的。
屋渡厄见状,总算有点稀奇了,道:“少侠人缘很硬啊,三界什么人都认识?跟我家屋络奈关系也不错,还帮你张罗填补阴德的差事。”
祖极微微点头,不知该如何回答。因为泥犁鬼王帮着凡人填补阴德,不论是什么差事,都是不合规矩的,虽然被屋渡厄猜出了他来到窈窕乡的原因,他也不能出卖屋络奈,所以只能没有礼貌的保持沉默。
好在祖万杀开口解围了,玩笑道:“渡厄,这四方归主我看都很有特色,老、弱、妇、孺,真是让你搜罗齐全了。”
善恶铃一听,自知自己飞升不成,被天雷劈到了阴曹地府,算是“弱”,也不反驳,大大方方地对祖万杀行了个礼,道:“见过追明神女。”
“也见过小殿下。”祖万杀笑吟吟地,很不经意般问道:“您生前在修仙界佳名远播,结交甚广,是否见过一名叫做‘道玄’的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