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后,何盛那封信按照原来的纹路折好,放在了桌子上,然后转过头面向了何劲,而他这一动刚好就对着窗户。
我和他的目光对上了,他的眼眶又红了——这几天发红的频率实在是有些高了,之前也没感觉他这么容易感动,到底还是个孩子啊。
我仓促地对他笑了笑,就迅速地偏过了头,我眼窝子浅,装不住眼泪,可我不想在他们面前哭。
经常说孩子在父母面前一般都报喜不报忧,大人又何尝不是,只想把所有的脆弱藏起来,不让他们见到分毫端倪。只希望他们能够相信,我们能够护他们周全,倾尽我们的所有让他们成为自己。
等我把眼泪水憋回去之后,我才转头,他们已经出了教室,就站在我的身后。
他们如往常一样并排站着,肩膀挨着肩膀,手背贴着手背。他们依旧亲密无间,似兄弟,似恋人。
“走吧。”我把头发别到了耳后,“我们回家。”
何劲上前抱住了我:“妈,我们也很爱您,很爱很爱。”
眼睛又开始发热了,鼻子也在不受控制地发酸,何盛也一展胳膊抱住了我们俩:“妈,谢谢您。”
过了大概两分钟,他们才松开,但我抓着何劲两侧的衣服,埋在他的胸膛里不愿意抬头,声音里带着哭腔道:“你们干嘛啊,我都憋回去了,硬要让我哭出来。”
何劲轻缓地拍着我的背:“我的错。”
刚入冬,白雪未至,温度却还是偏低,寒风吹过还是会觉得刺骨,但此时此刻,我们三人都是暖的。
我待在何劲怀里不想出来,然后我就感觉何盛在旁边扯我,但没怎么用力,我还没缓过劲也不想出来。
没一会儿,何盛就放弃了,然后我就听见何盛打了个电话……
“爸,你老婆哭了,还占着我哥不放,过来管管。”
“何盛!”我被他这一波操作气得抬了头,“你有病吧!”
何盛到没理会我的愤怒,先伸手把何劲拽到了他的旁边,然后又把显示还在通话的手机塞给了我:“妈,我们先走了,你跟爸聊。”
我看着他们越走越远,没好气地对何西庭说:“有事吗,没事我挂了。”
何西庭只是笑,一如既往的温柔。我质问道:“你在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我开心啊,阿宥,遇见你真好。”
“滚啊。”我就是听不得这种肉麻的话,“遇见我这么久了,现在才觉得我好吗?”
何西庭接这种话倒是反应很快:“在遇见你的第一刻就已经开始感激了,直至今日,才表心意。”
我被他的装腔作势逗笑了:“行了,别油嘴滑舌了,你今天晚上什么时候回来?”
“不用等到晚上,我大概还有十分钟就到家了,带你们出去吃饭?”
“可以可以,那我们在家里等你。”
挂断电话后,我加快速度想要去追上之前跑掉的那两人,但当他们进入我的视线时,我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他们俩黏糊糊地站在一块儿,总给人一种靠近他们就是打扰的错觉。但其实他们也没做什么,毕竟是大庭广众之下,他们也不敢做什么。
只是放在腿侧的手明明隔了有段距离,却偏偏能挨到一起,这让我想到了我和何西庭的当初。
少年的爱,小心翼翼,又肆意嚣张,害怕被发现又忍不住张扬。
那是一种单纯的占有欲和炫耀心理,想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人是我的。
其实异性恋和同性恋也没什么区别,大家爱人的真心都是一样的,从来没有谁比谁高贵这一说。
我没有上前,只是在后面默默地跟着,以一个陪伴者的身份,而不是领导者。
我护不了他们一世周全,我只能在我剩余的日子里,用我仅有的时间,去保护去教导。
他们进了小区后似乎才发现我跟在他们后面,转头看了我一眼之后,两人都下意识地离对方远了一步。
看着这习惯性的动作我又开始心疼了,我都要怀疑他们是不是故意的了,故意往我心坎上戳。
他们自己好像也注意到了自己的动作,互相看了一眼之后,又不约而同地都看向了我,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该靠近还是不动。
我往前大跨了几步,走到了他们俩之间,一手搂着一个:“回家啊,站在这儿干嘛,等下你爸要带我们回去吃饭,先把手上不要的东西放回去。”说完后,我又把何盛的手机塞到了他的大衣口袋里。
我们才刚把家门打开,何西庭的电话就打过来了,说自己已经到了,我们也随便整理了一下,就匆匆忙忙地下去了。
在一楼的电梯口,我们撞见了许久未见的许鹤和黎深——他们正打算乘电梯上去,我们熟络地打了声招呼后,便擦身而过。
在车上,我忍不住问:“是不是因为他们俩知道你们的事情,所以你们关系才这么好啊?”
毕竟他们一样,应该又挺多共同话题的。
可能是这还是我们第一次如此光明正大,如此平静坦然地说这件事,一时间,何劲和何盛都没有开口讲话,直到我又重复了一遍之后何盛才答道:“对。”
“是你们自己告诉他们的吗?”
何盛摇摇头:“不是,额,他们,自己看出来的。”
敢情你们双方都不是自己说的啊,不过倒也正常,他们自己不敢坦坦荡荡地说出来,爱意却又明目张胆地表现出来。
爱一个人多半是藏不住的。藏住的要么是他/她欺,要么是自欺。
一言一语,刻入我心;一举一动,印入我眼。当这样的人出现时,你的一举一动都会控制不住地与他/她扯上联系。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舒晓琴之前经常跟我讲这方面的事情,以至于我现在对他们的感情经历特别感兴趣,再加上他们是我的孩子,都是一家人,我觉得没什么不能问的。
这么想着,我也这么做了:“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喜欢对方的呀?”
我刚说完,何西庭就在旁边毫不掩饰地笑了,后座倒是一片安静,何劲望着窗外,两耳不闻车内事,但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从他的耳朵到脖颈处都红了个遍。
何盛倒是反常地没有说我什么,按照以往他的性格,在我问出这个问题的那一刻,他就应该开始“教育”我了。
可他却什么也没说,不仅如此,他还跟我一样看着何劲,就好像他也在他也在期待着对方的回答。
额,可能不是好像……就是!
无形之中又吃了一波狗粮,我十分不爽,没好气地进入了下一个问题:“那你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呢?”
何盛开始吐槽了,我怀疑他是在怪我没让他听到上一个问题的答案:“妈,你问题可真多。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什么娱乐记者呢。”
我反击道:“怎么着,你还以为你俩是什么大明星吗?还记者呢,我只是好奇。”
“好奇心太重了不好,容易惹祸上身。”
我忍无可忍:“你到底说不说!”一般这句话后面都会接一句“爱说不说,不说拉倒”,但我没说,因为我还是想知道。
何盛妥协了,还满脸的你这人就是不讲道理:“就是去年住院后没多久。”
住院?他什么时候住过院?额……不会是他装病那会吧?越想我就越觉得是,然后我就更无语了,敢情他们在一起我还是个助攻?!
我艰难地消化了这个讯息后,又问了下一个问题:“你们谁先表的白?”
这次问题何盛倒是回答得很快:“我。”
我微微垂眼,就看见他们俩的手牵到了一起,我装作没看见,接着问:“你不怕吗?”
万一你哥他不喜欢你,开口后就连兄弟也做不成了。
何盛明白我在说什么:“当然怕,而且他一开始本来就没答应我。”
何盛可能是觉得反正前面也讲了那么多了,再多说一些也没关系,于是他又补充道:“但是我知道他喜欢我,所以我都想好了,他要是最后咬死也不答应我,我就把他gu……”
何盛的嘴巴被何劲捂住了,挡住了他要说的话。何劲一点也不凶地瞪着何盛,何盛含笑看着何劲,眉毛还很有个性地上挑着。
我翻了个白眼之后,不自觉地开始想何盛刚刚到底想说什么,何劲还是捂得晚了点,何盛都蹦出了一个音节。
我仔细回忆着刚刚何盛说的最后一个字,一个猜想突然蹦了出来。
他不会是想说……把他关起来吧?
这都是些什么少儿不宜的虎狼之词?!
我面向了前方,闭上眼睛,努力删去一些不可描述地猜想,但有的时候脑子确实是不受自己控制,我又想起了另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我又立即把头转了回去:“还有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后面两人都作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你们做的时候带/套了吗?”
“……”
“……”
“哈哈哈……”何西庭又在笑,笑得两条胳膊都在抖,我假意呵斥:“你给我专心开车,别嬉皮笑脸的。”
何西庭抬起左手给我比了一个“OK”。
其实问之前我有想过会不会太尴尬,但是吧,我又觉得都是一家人,再说了这种事情也很正常,问一下怎么了?
嗯,反正我不尴尬。
可惜这回何盛都没理我,随手拽了拽衣领,然后看向了窗外。何劲就更不用说了,感觉他的头发丝都在冒着热气。
我觉着好笑:“你们怎么都不会回……”
何劲竟然开口了:“妈,咱能不问了吗?”
这怎么行?看着他红得快要滴血的耳垂,我觉得这成年的小孩怎么也能这么可爱:“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你们就告诉我带没带就好了呀。或者点个头摇个头也行。”
何劲的手还被何盛扣着,我一直在悄咪咪地观察着他们的小动作,听完我的话后,我看见何劲小幅度地在何盛的手心上抠了抠,我连忙转过了头。
不是因为我干了什么亏心事,主要是年纪大了,吃太多甜的对身体不好。
感觉自己消化得差不多了,我再次转了过去,等待着他们的回答,我真不是八卦,只是这件事情确实是重要的,毕竟他和健康安全有关。
结果这一转刚刚消化的都白消化了,何盛正拿着何劲的手,掰直,然后再他的手心上写着什么,何劲大概还是觉得痒,修长的手指不自然的动了动,却始终没挣脱何盛的手。两人的脑袋也挨在一块儿,看着何盛拿着食指在写写画画。
我咳嗽了两声,两人立马松开手,同时抬头看向我,我简单地发出了一个音节:“嗯?”
何盛就像看见闹事的小屁孩一样,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妈,你问题怎么那么多?”
我讶异:“我才问了几个问题?怎么就那么多了?”
他们不说话,我接着道:“我才想说,就问你们一个双项选择的问题,很难回答吗?”
何盛抿了抿嘴,看上去有些气愤:“这,并不是一个双项选择题。”
我疑惑地看向他,双眼都写满了“为什么”三个字。
“因为我们根本就没做过!”
实不相瞒,我听出了一丝,不,可能是几丝的咬牙切齿。
何盛(生气):我还只是个处男!结果我妈一直再问我带没带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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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