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两人确实没买多少烟花,再加上烟花本身就不经放,没一会儿就没了。
两人凑到一块儿不知道说了什么,然后纷纷后退一步,开始石头剪刀布,何盛赢了。
这个结果怎么说呢,应该是还没开始就已经注定的那种,何盛很懒,每次第一局都只会出布,因为懒得用力。
“拳头需要握紧,剪刀需要控制手指,这种高耗能的动作当然是能不做就不做啦。”这是何盛的原话。
他这个习惯全家人都知道,因此,想赢何盛很简单,想输给他当然也是轻而易举了。再加上和他玩的是何劲,从小就让着他的哥哥。
结局一直是显而易见。
何盛似乎也知道事情会是这个走向,赢了之后,表情也没什么变化,下半张脸藏在高领里,露出的眼睛带着笑意眯起,伸出手冲何劲比了颗心:“爱你呦。”
何劲宠溺地摇了摇头,进了大门。
别问我为什么知道是宠溺,何劲对何盛的表情只有那几个,做了坏事时的偏爱,没做坏事时的宠溺,吵架期间的欲言又止,生病时的担忧。
何劲并不是一个喜欢表现自己情绪的人,但在何盛面前他永远真实;何劲也是一个很波澜不惊的人,为数不多的几次失控都给了何盛;何劲喜欢默默付出,但所有明目张胆的爱都给何盛。
何盛也是一个野性难驯的人,可每次一遇到何劲,开始收敛爪牙,开始小心翼翼,开始有所顾忌。之前并不在乎的东西,牵扯上了何劲,就会变得不可忽视,不可敷衍。
本以为百无禁忌,偏偏遇见了一个你。从不给自己留后路的赌徒,也开始思考未来。
他们对于彼此到底是什么呢?这个时候的我还不知道答案,但我明白一点,他们离不开彼此了。
何盛在捡地上一些体积比较庞大的垃圾,装进了原本用来装烟花的塑料袋里,没一会儿,何劲也从家里拿出了扫把,开始打扫烟花转瞬即逝后留下的灰烬,那些可能还带着余温的灰烬。
那天晚上我和我爸在楼顶坐了很久,
聊了很多,聊当初,聊现在。
最后我爸说:“南宥,爸对你要求不高,你要快乐。”
每年除夕的前一天,我爸都会说这一句话,几十年了,这个习惯也从来没有落下,我也照常回答:“爸,我对你要求也不高,你要比我快乐。”
父女俩对视一笑。
家里的环境确实比城市好太多,城市里少见的星星,在这里,毫不吝啬地布满了天空,远处山上的风力发电站的红色指示灯,一明一暗,此起彼伏,近处地上的路灯排队亮着光。
夜晚黑吗?黑。但也有亮的地方。
那是人间,有家的地方。
第二天,我们一大早就起床了,我们需要去何西庭家里过除夕,临走前,我把南逸拉到一旁,手勾着他衣服的口袋,叮嘱他,说:“南逸,爸身体不太好,家务你多帮点忙,让他少做点,实在不行就请家政,当时候我给你钱。”
南逸一把拿开我的手,一脸不屑:“少来啊,谁还没点钱啊。”
我伸手捏捏他的脸:“得嘞,知道您老有钱,行,那就交给你了啊,我走了啊。”
“拜拜。”
我走了几步,又倒了回去,垫起脚勾住他的脖子:“等我回来了就帮你挡相亲。”
“原来你还记得啊。”
“那当然。真走了啊。”
南逸不耐烦:“行了快走吧,后天就来了,在这惺惺相惜的。”
我笑了笑,又跑到了站在门口正跟何西庭说这话的我爸身边,跟他打了声招呼,都打算上车了,何西庭把我拉到一边。
“把爸和你弟一起接过去吧,人多也热闹。”
我眉头微皱:“这,不太好吧。”
“这有什么不好的,我爸妈都很欢迎。”
“这不是你这边的问题,是我爸,他可能不会同意。”
何西庭沉思了一会儿:“那你先去和你爸商量商量,你爸肯定愿意和你一起过年的。”
我同意了,又转回去找我爸,而我爸还站在门口,像是在看我们走没走,我跟他说了何西庭的提议,果然,我爸起初没有同意,总觉得这不符合礼数。
但在我的软磨硬泡下我爸还是同意了。
我跟他说:“爸,我想和你一起过除夕,咱多久没一起过过除夕了?”
我爸搞定了,剩下的就是我弟了,不过我爸都同意了,他已经没有话语权了。
我弟看到我回来,一脸懵逼:“不是姐,你怎么又回来了?你这是不走了吗?”
我没搭理他的问题:“走,收拾行李去。”
南逸一头雾水地被我拉去收拾好了行李,爸爸那边也在何西庭的帮助下迅速收拾好了。本来也就只住两天,没多少需要拿的东西。
我抛弃了何西庭和两个兔崽子,跟着我爸坐上了南逸的车,就这样出发了。
从我家到何家大概需要三个小时,不是很远,睡一觉就到了。
中午吃饭之前,我们准时到了何家,车还没停好,孩子的爷爷奶奶就迫不及待地跑到了车的跟前,等着我们下车。
也有几个月没见了,确实是想念了。
年夜饭年年都很丰盛,有鱼有肉有蛋,家人们围坐一桌,饭菜的热气弥漫,人们的热情四溢。
寒冬的冷意抵不过团聚。
吃过晚饭,大家伙就都坐在电视机前聊着天,嗑着瓜子,吃着花生,撬着夏威夷果,开着核桃,等着每年春节必备的春节联欢晚会。晚会的节目还是次要,主要是图那么个氛围,那已经是咱国人的习惯了。
就按大多数人说的那样:我可以不看,但你不可以没有。
哈哈,这就有点像渣男发言:我可以不去找你,但如果我心血来潮去找你了,你必须在。
八点钟节目正式开始,晚会的第一个节目一般都是唱歌,还是几人合唱的那种,一个个都俊男靓女。
一个女明星出场,我这个人平常不太看电视剧电影之类的,大部分明星都属于那种看着脸熟,但我不认识,有的就直接是面生了。
可这个女明星一出场,我就感觉她特别熟悉,好像哪见过,再看一眼她的名字,黎浅。
啊,我知道她为什么熟悉了,她和我们隔壁的黎深长得有点像啊,再看这名字,一深一浅的。
我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激动地喊回了坐在阳台玩手机的何劲和何盛,两人也不知道拿着手机在干吗,时不时地抬头看着对方,说着什么。
“何盛!何劲!你俩快过来!”
两个人磨磨蹭蹭地走了过来,我往左边挪了一点,想给他们让个位置,但人比较多,沙发已经没什么地方可以坐了,我挪了半天,也只能坐下一个人。
何劲让何盛坐了,何盛也没客气,只是坐下后,拽着他哥的手,让何劲坐在了他腿上。
我翻了个白眼,只当没看见,开始询问我的疑惑:“你看那个黎浅,是不是和黎深长得有点像?”
“不是吧妈,你把我们叫过来就是要问这个吗?”何盛语气里充满无语。
我眯着眼睛,恶狠狠地看着他。
“黎浅是黎深哥的姐姐啊,我之前不是和你们说过吗?”
我瞪大眼睛:“你什么时候跟我说过?明明没有好吗?”
“你自己忘记了,总不能就说我没说过吧?”
我非常气愤:“你一天讲的话里,一百句有九十九句是和你哥讲的,你什么时候和我讲过这件事?!”
何盛倒打一耙:“好嘛,我一天就和你讲一句话,你还给忘了。”
何劲“乖巧”地坐在何盛的腿上,左手拿着手机在屏幕上划来划去,什么也没看,脸上带着笑。
我被何盛气得手一个不稳,手机就摔倒了地上,我弯腰去捡手机,然后从下面看见何盛的右手抓着何劲的手在空中荡着,手指还轻轻地捏着何劲的手掌。
我捡起手机后,立马下了逐客令:“你们俩,赶紧,给我走开。”
他们迫不及待地离开了,用行动告诉我他们也并不想在这儿待着,但他们并没有回之前的阳台,而是回了房间。
我这才开始想刚刚的问题,没想到黎深竟然有个明星姐姐,一点儿也不露山不露水的,不过也难怪颜值那么高,大概是基因好。
我点开了微博,搜索了黎浅这个人,大概地扫了一圈,网上似乎没有人知道黎浅有个弟弟,看来是瞒着大众的。
不过这种事情怎么能瞒得这么好?
我突然之间又想到,黎深和许鹤今年好像并没有回家过年,好像对此还挺习以为常的。
黎深是不是和家里人关系不太好啊?
我大胆地做了一个猜测。不过也与我无关啦。想了一会儿,我就把这件事情抛之脑后了。
临近十二点,那两人拿着烟花从房间里出来了。
“走啊,出去放烟花。”何盛对着我们说,“马上就十二点了。”
就这样,我们一家八口人就都跟着出去了。
人们拿着手机,看着时间一点一点地接近新的一年,有人已经拿着打火机站在了烟花旁,随时准备点燃。
五,四,三,二,一……
“Bong!”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人们互相道着祝福,短短四个字,饱含着人们对新的一年的期许和祝福。
无数的烟花升到最高处绽放,消逝又重现,一个接着一个,五彩缤纷,无比耀眼。远处还传来了钟楼的报时声。
旧时已逝,新时在盼。
又是一夜无梦,过年其实也是一件挺累人的事儿,要走亲戚,而且现在大多数的亲戚都不住在一块儿了,都有段距离,不过太远的我们也确实没去,就在电话里拜了个年。过年还要要收拾这儿收拾那,需要安排很多事物。
每天吃喝玩乐,时间确实过得很快,新年的头几天大多数人都是这么开始的。不过这样的日子总是短暂,学习工作又要开始新的征程了。
这天我从外面买完东西回来,看见何盛和何劲在院子里玩雪,堆了个不大不小的四不像,身子上潦潦草草地插着几根树枝。
我走了过去:“何盛,不是我想扫兴,但我还是想问一个问题,你,作业写了一个字吗?”
何盛的动作停顿了,闪身躲到了何劲的身后:“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我对他这种明知故问,硬要装糊涂的态度感到非常气愤:“何盛!刚回来那天,你说坐了一天的车累了,需要一天来休息,我说你什么了吗?然后你又说除夕,不宜写作业,大年初一,你说要出门拜访,还是不能写作业,初二,初三……反正你总是一堆的理由!”
何盛皱眉,看起来也非常不爽:“我来之前就和你说过了,我不想写作业,是你逼我带回来的,凭什么让我写。”
我被气笑了:“难道是我写吗?”
何盛声音放小了一点:“反正也不是我。”
“你是不要考试了是吗? ”我接着说,“你哥每次都考得那么好,你就不想去赶上他吗?”
屋里的人也听到了争吵声,何西庭走了出来,站到我旁边:“怎么了,吵什么呢?”
何盛刚要说什么,就被何劲拽了一下衣服,何盛甩开了何劲的手,但还是闭嘴了。
我打了一下何西庭:“你看你的好儿子,我不管了。”说完我就气急败坏地进了屋。
我爸就在里面等着我。
我爸把我拉到一边:“阿宥啊,你不能老是拿他们兄弟俩做对比的,这样多不好啊。人家小孩子不想写作业就不写了嘛,有什么大不了的,放假本来就是拿来玩的。”
“你以为我想管吗?谁想管这种事情啊,吃力不讨好,他要不是我儿子,我才懒得管。”
“那你为什么不让何劲写作业呢?何劲不是你儿子吗?”
“当然是我儿子,可是何劲自己有分寸啊,他有自己的学习方法。”
“那你怎么知道何盛就没有分寸了呢?”
“爸,你少给他辩解了,何盛怎么样,我这个做妈的能不知道吗?他就是爱玩,从小就这样,他能有什么分寸。”
“你看,你又来了,你这是偏见,你看何盛虽然爱玩,但人家成绩也不差啊,你自己之前还说人何盛这次期末考试有进步。”
我现在内心不爽到了极致,我明明是为他好,为什么所有人都过来说我?
“反正你们都帮他呗,就我有错呗。”
我爸看除了我的不舒服,叹了一口气道:“你这丫头怎么就说不明白呢,没人说你有错,我知道你只是心里着急,但孩子不能拿来作比较,他是他,何劲是何劲,你干嘛硬要让别人俩一样。”
我也说不过我爸:“我只是脱口而出,没想让他们一样。”
“你都脱口而出了,你心里不就是那么想的。”
我破罐子破摔:“反正我说不过你。”
我爸还在反驳我:“那是因为你没理。”
这个时候,何西庭大概也和他们讲道理讲得差不多了,父子三结伴进了屋,何盛又恢复了平常嬉皮笑脸的样子——他一直如此,气来得快消得也快。
他走到我跟前:“妈,对不起,我不应该杠你,但是呢,作业我就是不想写。”
说完话,也不等我回复,就拉着他哥回了房间。
道歉是诚恳的,不想写作业也是认真的。
我也是非常不明白了,他们不写作业,好像也不怎么玩手机,那他们天天待在房间里干嘛呢?
何西庭拍拍我的肩膀,想安慰我,但说出来的话可一点也不像安慰人的:“行啦,别生气了,何盛的脾气就像你,你自己儿子什么样你不知道?”
我爸还在旁边帮腔:“就是,人孩子都跟你道歉了,你还不去和别人道歉?”
我翻了个白眼,不理他们直接上楼要回房间,但走到房间门口我又迟疑了。其实我知道我爸说得是有点道理,而且那种话我确实也不是第一次讲,但我真没那个意思。
毕竟家里有两个读同一年级的小孩,总会不自觉地就拿来对比了,但我也没偏心啊,我只是想让何盛多努力一点而已。
成绩差成绩好其实也不能完全决定什么,但成绩好总归会多给自己一点选择。
思索半天,我还是去到了何劲的房间门口。我敲了敲门,没人回应。
又在里间?我想着,自己开了门,果然何劲这儿没人。我又敲了敲何盛的门,这会儿总算有人答应了。
何劲打开门,看到是我就让了个道:“妈。”
他们俩坐在床上,我拉开书桌下的椅子,也坐了下来面对着他们:“我来道歉的。”
结果“对不起”还没说,何盛就挥挥手,非常不在意地说:“OK,我原谅你了。”
我伸脚假装要踹他:“滚啊你,”
“我可不是为了叫你写作业给你道歉,写作业本来就是你应该做的,我是为了只叫你一个人写做作业而没有叫上何劲,才来给你道歉的。”我都快要把自己说晕了。
何盛何劲两脸疑惑。
我突然发现我爸想得有点多,合着这两当事人根本就没想到这里来?
不管了,反正我解释我的就行了:“你看你们俩,每天都这么腻歪,一起吃饭,一起上学,一起睡觉,还一起洗澡,干什么都一起,难道你们就不想大学也在一块儿吗?这样多好,互相有个照应。”
听完我的话,他们俩的表情似乎有点如出一辙奇怪,好像我哪个地方讲错了一样,搞得我也紧张兮兮了起来:“怎么了?”
“妈,你是不是……”何盛讲话讲到一半,突然就不说了。
“是什么?”
何劲接了我的话:“没什么,好的,我们知道了,我会拉着何盛好好学习的。”
我“啧”了一声,讲话讲一半什么的,简直不要太讨厌。算了,不管了,反正我要说的也说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