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开始不对劲起来了。
一个人把他认错还好说,如果是两个人都觉得像,那估计是没跑了。
“其实还是有差别的。”阿孜开始犹豫。
说着他把星网上的报道找出来,由于是本地频道专享,很少会有外人浏览,安斐也没料到此地还藏着这么大一巧合。
“唔,确实好像。”安斐忍不住将图片拿自己对比。
谢观在一旁看着照片,又看着安斐,皱起了眉。
照片上的雌虫一身正装,容貌却更为稚嫩,仅从透视上看,估计身高是不及安斐的。
但报道是两三年前的,也许这位符小公子已经长大了。
但那就更不可能了,因为两三年前谢观见过安斐,且不说安斐身高一直稳定,那时候他们还忙着互坑,哪有时间来黑域当少爷?
“也许只是碰巧?”阿孜觉得问题没那么严重,毕竟星海浩瀚,人与人之间总会有相似的时候。
安斐想的就要多一些了。
他沉思了片刻,把谢观拉到一边去低声交谈。
“我记得,黑域的域主,是雄虫吧?”
谢观:“?!”
谢观被这一点拨,和安斐想到同一处去了。
“你说我这么多年来也没见过我的雄父,老爹他每次提到国内又是唯恐避之不及,会不会……”
安斐没明说。
但话都讲到这个份上了,任谁也能听出来他的怀疑。
这位黑域的域主,怕不是首领的老相好吧?
“你说,我们要不去主星看一圈?”安斐突然来劲了。
他不知道老爹年轻时都发生了什么事,这些事他就算问了也不会得到答案。
与其稀里糊涂等着老阿穆给他解答,倒不如他自己带着眼睛去搜罗线索。
谢观在这件事上没什么负担,自然是少主说什么应什么。
但谢观有些担忧:“如果那位域主……”
他担心要是真的有什么血缘关系,对方却不承认安斐怎么办。
毕竟安斐的资料明明白白记着,他是土生土长的境外荒区人员,从来没登过帝国户口的那种。
虽然安斐是雄虫,但不被长辈疼爱的家庭实在没有强插进去的必要。
“咦,你想的那么长远吗?”安斐倒有些惊奇,“用不着纠结那么多,我只是去看看情况。”
安斐微笑:“一切随缘就行。”
谢观原地眨眼,随后点头:“好。”
安斐注意到不远处正隐藏自己的小身影,眉头一挑,朝着那边走了过去。
“小齐,躲在这里等着我来抓吗?”
“呀,小安哥哥放开我啦!”阿齐被拎在半空中手舞足蹈。
“说,藏在这里想干什么?”安斐提着小家伙晃了起来。
幼年雌虫最喜欢玩类似过山车的刺激游戏,安斐早就总结出了陪小孩的经验,没一会儿,阿齐就兴奋得忘了回答。
“少主……”谢观很是无奈。
哪有用游戏当审讯的。
“不玩了吗?”阿齐有点遗憾。
“不玩了,你告诉我你在干什么,我再陪你玩。”
威逼和利诱安斐选择了后者。
“好吧。”看得出来阿齐一开始是打算守口如瓶的。
可惜小安哥哥使用了玩乐**,小虫崽只能乖乖认输。
“我在偷听两位哥哥的谈话。”
“嗯,我看到了。”安斐点头,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我……”阿齐对手指,“我想知道你们什么时候离开,所以才偷听的。”
“之前我说小安哥哥是符小公子的时候,脸色不是很好看,我怕是我说错了什么,会不会让小安哥哥改变主意更早离开。”
阿齐头低得深深的:“对不起。”
阿齐:>人<
“你不想让我们离开吗?”安斐摸了摸小家伙的头。
“你们是客人,肯定要离开的,但是……我不想让你们心情不好地离开。”
小孩子的世界带着单纯的色彩,就连顾虑都那么简单。
安斐轻声:“没有心情不好,相反,我们很好奇你口中的符小公子。”
“我并不是你说的域主的儿子,不过我们对他很感兴趣,已经决定好下一站的目标了。”
“呜呜。”小家伙扑进了安斐怀里,“可你们还是要走了。”
安斐哭笑不得。
“不舍是可以说出来的,小齐,这不是错。”
“压抑情感可不是好事。”
安斐同样不希望有人带着悲伤进行离别。
但以小齐的年纪,他无法明晰这份悲伤。
“你在不舍,你希望我们能留下。有些话也许说出来并不能得到回应,但在说出口的那一刻,会有人接收到你的关心。”
“小齐,我希望听到你最真实的声音。”
谢观站在一旁,心中有些吃味。
虽然和一个小孩争抢有些过分,但当那句聆听真实的期盼说出,谢观还是多少生出了不甘心。
于是谢观从身后将安斐搂住。
“少主。”谢观低沉着嗓音,“我很嫉妒。”
安斐一前一后都有人贴着,作为夹心的他只能摇摇头,扭头在后方落下安慰般的亲吻。
当然,谢观可不会轻易放过他,这个吻持续了一分多钟才松开。
被捂在怀里不让探头的小齐:?
为什么小安哥哥说完想听他真实的声音,就捂着不让他说话了?
不过小朋友想不到太复杂的事,他还惦记着安斐的话。
“会接收到我的关心吗?那如果我和雌父说想让他不要出门,不会让雌父为难吗?”
安斐:“那就把你所有的感受说出来吧,你的期盼,你的不舍,你的顾虑。”
“如果你有太多的复杂情感,那么一个也不要留。”
“雌父是你的亲人,谎言构造的亲情总会破碎,亲人最期盼的,永远是真实的你。”
“可是……”小雌虫哭了出来,“可是就算我说了出来,雌父还是会出门,小安哥哥还是会离开。”
“我不想你们离开,我不想一个人留在家里。你们走了,雌父也不回来,没有人陪着我了。”
幼崽永远不会嫌弃陪伴,他们惧怕孤独,这是安斐游历多年以来,最深刻的体会。
“我可以教你一个好办法。”安斐说。
这其实算不上什么好办法,但可以抵消时间带来的孤独。
一张纸,一双手。
一个钟表滴滴答答。
一只千纸鹤出现在了安斐的手上。
“在我的老家,有这样一个传说。”
“当你叠满九千九百九十九个纸鹤,思念就会传递到你牵挂之人那边。”
“折千纸鹤吧,小齐。”
“我会记得你的思念,尽管我们隔着浩瀚的银河,纸鹤会穿梭光年,会告诉我,你想我了。”
安斐记得沿途的每一道风景,记得留下的每一份思念。
但他无法为任何人停留。
红旗会随风飘往更远的地方。
安斐永远与那抹红色相伴。
雌虫的手艺活天生就是短板,每次折纸,都难以得到想要的成果。
谢观不知不觉也加入了学习的过程。
一大一小坐在安斐的左右两侧,手中的纸张满是折痕,直到无法辨别纹路,这才匆忙折出一个丑丑的纸鹤,换下第二张继续学习。
也许时间很漫长,但并不难熬。
会有人纠正他们的错误,帮他们一步步折出最美的成品。
“如果九千九百九十九只折完了呢?”中途,谢观问出来这个问题。
小孩子也许会觉得这个数字庞大,但对于谢观来说,如果他真的思念到了这种地步,那么不吃不喝一整天就能折完。
“那就开始第二轮,思念是持续不断的,纸鹤也不会因为第一万个的诞生,再也无法被折出。”
不过,安斐听出了他的弦外音。
“但你要告诉我。”安斐说。
“你要提前告诉我,你要折千纸鹤了。”
你要提前告诉我,你想我了。
然后,我会等待,等待与你重逢的那一天。
我会积攒你的思念,等到我们重新相聚,我会回馈这份长久的情感。
于是,谢观学得更卖力了。
阿孜今天也是从野区空手而归,好在家里还有存粮,自己也有零散的兼职,不至于吃不起饭。
至于找安斐帮忙……阿孜看得出他们没有打猎的**,也不会强求。
他付不起雇佣安斐两人的资金。
安斐他们提出了告别,阿孜说什么也要留一顿饭,毕竟他除了厨艺,实在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了。
安斐坦然应下:“好啊。”
告别总要来临,热闹的小屋回归了往常的平淡。
“阿父!我有东西要给你看。”阿齐捧出一只纸鹤,这是他学了一个下午,做的最好看的一只。
“这是?”阿孜虽然疑惑,但接了过来,仔细欣赏。
“是我对阿父的思念!”
“阿父没办法留在家里陪我,但我会在家里思念阿父,纸鹤就是证据。”
-当心中开始想念时,就把想念之人的姓名写在纸上,折成纸鹤。
-有形之物比无形之物要直接得多。
-等到再次见面,把纸鹤拿给牵挂之人去看,去告诉他,我想你了。
这是小安哥哥教给他的。
“阿父,我想你了。”
-你们都会收获惊喜。
“我也想你了,小齐。”
“对了阿父,小安哥哥说有东西留给你。”
阿孜:“留给我?”
他注意到茶几上的包裹。
是一把枪,很小巧,很容易藏起来的麻醉枪。
和枪放在一起的,是一页说明书。
“这是……”阿孜的手有些颤抖。
说明书的最后,是被手写上去的一行字——有了这个,打猎就会轻松许多啦~
“送出那种东西,没问题吗?”飞船上,谢观担忧。
虽然是小型枪,也没有多余的弹药补给,但对于普通雌虫来说,已经算得上强大助力了。
“我相信他。”安斐还在观赏窗外的星空,“我相信他不会拿去作恶。”
“总要有人去善待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