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虫生存实录 第2章 追责

西瑞尔在医院刚恢复意识，雄保会的人就率赶到把他提走。

以未尽保护职责的理由。

霍根基本是同一时间得到消息。

他满面冷意，看了眼指到三的时钟，趁着夜色坐上飞行器。

冰水漫上脊梁骨，深入骨髓的寒气让意识都开始变得昏沉。西瑞尔双手吊在水牢上面的铁栅上，勉强仰头不让药水灌进鼻子里。

军雌都知道这是雄保会用来磨雌虫意志力的第一道刑罚，但西瑞尔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他的余光扫到石墙上挂着的镣铐刑具，感受着痛觉敏感药水一丝一丝渗入皮肉。

雄保会一向难缠，西瑞尔不知道要在这里呆多久。

血红色的恢复抑制剂倾盆而下，加高了水位。

脚上栓的铁锚锁住他的关节，甚至不能移动分毫，只能等着伤口一点一点溃烂，走到死亡尽头。

西瑞尔还记得军部和霍氏集团即将进行的合作。

虽然初稿没有得到霍根阁下的回复，但是因为昨天那一声谢谢，西瑞尔并不觉得他和其他雄虫一样。

一周前他还在战场上，拼着翅翼半损毁，四天未睡濒临猝死也要赢下战役，这才有闯进高阶贵族圈，争取成为合作代表的机会。

西瑞尔盯着满是青苔的石壁顶，嘴巴在水下微微冒了个泡。他知道，有了今天这件事，他已经失去了这个机会。

就算他能从这里面出去，有了前科，这样的合作名额也不会再对他开放。

从前也不是没有大贵族愿意为他开后门走关系，但那建立在利益交换的基础之上。可他只愿忠于军部坚守职责，就和许许多多基层军士一样，一步一步拼出功勋。

在暗无天日的地方，时间总是过的很漫长。

西瑞尔想了很多。

想过擦过心脏刺入胸膛的尖刀和破碎的翅翼，想过这是其他人弄死他的好机会，但从未想过会不会有人会愿意抛弃身家性命跳入泥潭来捞他。

他早就知道答案。

几道风声从露出水面的半只耳朵穿进来，西瑞尔能听到外门的人开了地牢门锁。

“上面要立刻见他，要快。”

他本能张了张嘴，猜不到来的人会是谁。

被拒绝过的雄虫？曾经的竞争对手？还是高层要问他的罪？

总不会有好事的。

西瑞尔被缚住手臂，蒙住眼睛，拖着酸软无力的身体扔进亮堂堂的大厅。

他全身上下完全感觉不到支点，每一块骨头都在叫嚣着休息，在水牢呆久了甚至不会正常地换气。

很狼狈的，他被侍从重重摁在地板上，脸颊先着了地，活像一滩被人丢进下水沟的烂肉。

西瑞尔微微喘着气，随时等着脖颈上悬吊的板斧落下。

可屋里的气氛一瞬间变得很凝重。

皮鞋轻轻磕在地板上，绕到了西瑞尔身后。

灯光刺眼，霍根没去解他眼前的黑布。

但他当着所有人面把束缚着手腕的镣铐松开。

军雌重新获得了唯一感知世界的窗口。

会长不在就如同没了主心骨。仆从有些不知所措，眼睁睁瞧着尊贵的雄虫把雌虫扶起来，还让脏兮流脓的躯干靠在身上，甚至为军雌揉捏着没知觉的手腕。

雄虫冷脸夜闯雄保会，怒斥掌刑官要人的场面他才刚刚见过，但他从未听说过雄虫能为军雌做到这个地步。

虽然不记得霍根阁下有什么绯闻，但仆从只能理解为这是雄虫起劲上头玩的角色扮演游戏，可是临行前，一言未发的雄虫突然透过冰冷冷的夜色来了一句：“等着收诉讼函吧。”

霍根不是闹着玩的。

他和军部接下来的合作还得和西瑞尔对接，影响他做生意的人从来不能全须全尾地在某个度假小村玩乐。

更何况，西瑞尔还是他的雌君备选对象。

从刚接住他软倒的躯干开始，霍根就为对方发烫的体温感到惊心。

必须立刻马上送医。

雄虫以防止身体数据外泄的理由拒绝了医生的体检建议，直接把西瑞尔推进了治疗室。

蓝色液体修复着全身的伤口，从里到外，连残破的翅翼都好了个七七八八。

霍氏有全帝国最好的医疗仓，所以西瑞尔遇上他还算带了几分幸运。

一夜未歇没有影响他的工作状态，霍根捏了捏鼻梁骨，打开报告审查。

星网因为爆炸案吵翻了天，媒体惯会捕风捉影，连带着他的踪迹也被无限放大。谣言传的有鼻子有眼，有说看见雄保会把西瑞尔带走所以他死了的，有说他身受重伤正在抢救的，也有说刺客对他一见钟情把他劫走失踪的。总之一个比一个离谱。

霍根余光扫过治疗进度，另外进了个房间开视频会议。

“撤热搜。”

“军部那边有什么想法？”

霍根抿了口咖啡，问着窗格里的老管家。

约瑟夫停顿片刻，推了推眼镜，颇为严谨地回答：“爆炸案发生五分钟内发了追责声明，至今已有十小时，仍未找到凶手。”

“没别的了？”

霍根顿了一下，视线扫过对面病房紧闭的房门。

“没有。但是对方问您能不能把洽谈时间提前一些。”

霍根看了眼新的行程表，答应了。

会开的不是很顺。霍根是不会给生意场上的竞争对手好脸色的。坐上谈判桌后，那身温温和和的气质在一瞬间完全消失，整个人就变成了一条疯狗，用资产涨跌百分比和事故率死死咬住另外两个恶意找茬的家族，拿着霍氏全星际认证的专业资格把对方的报价和策划踢出局，成功拿到了比较满意的价位和相关政策的支持。

合同签完之后，气氛就变得松弛很多。

对面是军部第二军团长莱斯，是西瑞尔的直属上司，特意在会后把他留下来，却又有些欲言又止。

霍根一改刚才的犀利模样，温润有礼地与他对视一眼，没说话，却让对方有点坐不住了。

“我替我的部下向您道歉。”

莱斯稍稍前倾和他握手。

霍根瞬间明白他的意思，立刻起身回握那只布满枪茧的大手，却摇摇头：“军部能重视与霍氏的合作，令我们感到无比荣幸。霍氏高层一致认为，西瑞尔中校是值得信赖的合作代表。”

谁都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

莱斯想到雄保会昨天给他发送的西瑞尔的监禁函，一时间有些摸不清楚霍根是什么意思。

他可从没听说过西瑞尔和这位大公爵有什么私交，不然也不会走到这种地步。

莱斯顿了顿，还是试探道：“不知道阁下有没有收到雄保会的来函。”

霍根立马想到了躺在邮箱垃圾桶里那封花里胡哨的信：“当然。”

莱斯心下一紧，稍微往后靠了靠：“阁下能否取消对西瑞尔中校的追责。”

“军部愿意以赔偿取得谅解。”

霍根皱皱眉头，这才从脑海里搜刮出了点雄保会出台的陈年规则。

不论他有没有在爆炸案受伤，追责信函也会自动生成，强行对西瑞尔的救援举动做出评价，如果雄虫没有在规定期限内放弃追责，那么西瑞尔中校的档案里就会永远留下不可磨灭的污点，除了雄保会的刑罚，还有一同永久失去的晋升机会，若是雄虫再次给出负面二次评价，这位军部新秀就会被放逐边陲。

“我想您是误会了什么。”

霍根从没往这方面想过。

大概是从没觉得有雄虫会放弃自己对雌虫的这份特权，霍根在邮件里翻找了好一会，才看见了最边沿那一小行的跳转链接。

他当即点了放弃的红叉。

对方明显松了口气，但霍根却微微叹气，他的话还没说完。

“排除我们合作上的事情，您认为雄保会称职吗？”

明知故问。

军雌当然不可能对作恶多端的雄保会有任何好感。

莱斯脑海中闪过很多被冤枉流放处死的军雌面孔，心中暗骂。但他不明白雄虫为什么会突然提这事。

和雄虫说话，必须要严谨。

他思索了一会，总算编了一个稍微不那么激进的好话。

但是谁也没拦住霍根自问自答。

“军部有没有兴趣和霍氏一同追诉？”

莱斯抬眼。

雄保会是帝国雄虫维护自身特权的重要机构，没有雄虫会把刀刃对准它。

这句话简直惊世骇俗。雄虫的举动实在是令他难以理解。

霍根不是没察觉到对方的情绪，但他不管这些。

他会对妨碍合约施行的一切势力动手。

他暂时还没在军部发现第二个可靠的合作伙伴。

“雄保会未能在爆炸案发生第一时间对雄虫进行救援，私自扣押军部的合作代表，恶化商业环境，耽搁机甲芯片开发进度，延误最佳战机，这种不负责任的态度必须进行追诉。”

莱斯没想到霍根会这么说。

星网舆论闹得不可开交，军部首当其冲被挂上热搜榜首，虽然撤了，但是影响极其不好。

博览会的爆炸地点选的巧妙，来的军雌都在另一边，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但掀起舆论浪潮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坐在记者席位上的雄虫就在爆炸源附近，如果雄虫愿意出面和军部合作表示和好，他们的压力会小很多。

但是不会有雄虫愿意这么做，没索要大额赔偿抓几个军雌进去泄愤就不错了，所以莱斯从没想过这些。

他双手交叉，又听着霍根再次重申：

“我希望军部能参与其中。”

这下他的心底下真的泛起了惊涛骇浪。

雄保会的错误可大可小，往大了说不过也是赔偿雄虫一笔钱，这事就算结了。可是霍根并没有从轻处理的意思，直接往上扣了两顶摘不下来的大帽子，是真的要一铲子把在这事后面观望搞动作的家族拍进土里，也是要从雄保会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所有人都没有好下场。

莱斯今天才真正见识到了传闻中的疯子是个什么样子。

虽然这么想，但是莱斯没有拒绝洗清军部声名和转移战火的理由。

谁能想到，霍根这么给面子。

当军部和霍氏联合署名的诉讼函送到在不知名海岛悠闲度假的雄保会会长纪斯玉手上时，这位雄虫正挺着大肚腩，靠着沙滩椅，一边啃着甜甜圈，一边接受漂亮亚雌的香吻。

他还在规划着晚上去哪个销金窟玩玩，结果就被送上了一封带钢印的白色信封，随之而来的还有响个不停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