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黛体!王女的授牌却是乌潼的血,屠乌两族的继承人全都陷在青漠之外,生死不知,不止屠铎,就连他身后的几个殿主都纷纷变了颜色。
青漠遵循神庙的指示,偏安一隅,绝不入世,而如今,百年都未曾出现的复仇咒令出现了。
咒令现,蛊卫出,他们有了光明正大离开青漠的理由,即便是大神官都没有资格阻止。
“王上,乌禅请命,带领一队蛊卫接回王女!”一道严肃沉闷的声音响起。
屠铎缓下心神,望向说话的人,乌禅,是地珠殿主,也是乌潼的父亲。
乌潼是乌禅唯一的儿子,是整个乌氏一族倾尽心血培养出来的继承者,即便青漠现在以屠氏为主,但是乌潼接受的是不啻于王女的培养与规训。
乌潼,即便死,也必须死在青漠的土地上。
“不必,我亲自去。”淡漠的声音却如同掀起滔天巨浪。
乌禅猛的抬头,眼中满是震惊之意,身后几个殿主也惶然道:“王上不可。”
屠铎见乌禅变了脸色,继续说道:“当初,是我让乌潼接回阿朵,如今他在外族出事,倒是我大意了。”
虽是自责之语,但语气里却满是威压。
乌禅脸色苍白,他俯首跪下,声音隐忍:“王女是青漠根本,为了王女,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是值得的!”
屠铎深深看了他一眼,眸光里满是审视,乌禅在怨他。
他本以为派出乌潼足以应对外族,没想到事情竟这么棘手。
他抬手按住乌禅的肩膀微微施力,眼神直直盯着巨石上逐渐暗淡的金光,语气中带着高高在上的肃杀之意。
“青漠的血,不能无缘无故撒在外族的土地上!我意已决,我亲自去,接回王女和金翎卫!”
*
徴宫。宫尚角在宫远徴床前守了一夜,刀削斧刻般的脸上带了一丝倦意。
“哥……”
虚弱的声音传来,宫尚角慌忙起身看向床上的人。
宫远徴左脸上一片擦伤,敷了药以后已经开始慢慢结痂,肩头被捅了个对穿,又引发了本就未痊愈的旧伤,但是经脉血气却并没有受太大影响。
“远徴,你醒了!”宫尚角在他身后垫了个软枕。
“哥,傅九星呢?”宫远徴不顾伤口强撑起身,他按住哥哥的手,惨白的脸上满是焦急。
宫尚角把他按在床上,“伤的这么重,快躺好。”说着又把他身上的被子仔细掖了掖。
“她走了吗?你们把她怎么了?”宫远徴按住宫尚角的手慢慢用力,肩头的绷带上慢慢渗出血迹。
宫尚角脸色冷下来,强行把他的手掰开,塞入被中。
“我们把她怎么了?伤害她的,从来都是你。”宫尚角语气淡漠:“现在还没发现吗?你每伤一分,她就会痛一分。”
宫远徴看着哥哥的脸,他的嘴唇一张一合,说出来的话进入耳朵里,他却好半晌解读不出哥哥的意思。
“什…什么?哥,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他无措的问道。
什么叫他伤一分,傅九星就会痛一分?
“如果你不想她出事,那就好好保重你自己,尽快把伤养好,你好了,她自然就好了。”
“哥!你到底什么意思?她怎么——”
“因为你体内的蛊。”宫尚角打断他的话,抬手拿起了桌上的药碗,“你体内的伴生蛊在长成之前,会和傅九星体内的蛊相感应,你受伤,她也会感同身受。”
他把药递到宫远徴嘴边,低声说道:“喝药。”
宫远徴却直直看着他的眼睛,半晌后,苦笑出声:“所以,我在角宫受伤,她也跟着昏迷不醒,是因为我体内的蛊,我还以为她旧疾复发,原来是因为我……”
昨夜他挨了一刀之后,她痛苦难忍口吐鲜血,想来也是因为伴生蛊的原因。
那么怕疼的人,却因为他受尽了折磨,她却一字未提。
“她现在怎么样了?”他端过宫尚角手里的药碗一饮而尽,却动作小心,生怕扯动了伤口。
“还没醒,在厢房睡着。”
“我想去看看她。”
宫尚角叹了口气,握住宫远徴的手,面色庄重的说道:“远徴,傅九星不再是你的新娘了。”
“什…什么意思?”他想缩回自己的手,却被哥哥紧紧握住。
“她的身份已经暴露,长老院和执刃殿一致认为,傅九星不适合再留在宫门。昨夜,她从刺客手中拿回了无量流火,宫门相信她的善意,但是,她的身份特殊,你和她的婚事,必须取消。”
宫远徴的血一寸一寸的凉下去,他慌乱的摇头,眸子里的雾气氤氲成珠。
“不……哥,她对宫门没有恶意的,我会一直守着她的,她不会再用蛊对付宫门的人……”
宫尚角猛的靠近,抬手按住宫远徴的发顶,毫不躲闪的对上他的眼睛,“远徴,让傅九星离开宫门,我同意了。”
“你明明知道我爱她,哥,你知道的!”
“是,我知道,可我没想到你会为了她连命都不要!”宫尚角的声音急促中带了些怒气,“昨晚你想要伤那个刺客,我挥刀的距离他根本避无可避,可是你为了留下傅九星,故意受了他一刀,如果不是运气好,你已经命丧黄泉了!你如此不顾及自己的身体,不惜用自己的性命来离间她和那个刺客,简直愚蠢至极!她如此乱你心智,于你,于宫门都是祸患。”
“我以后都不会了……”宫远徴眼神躲避,口中不断解释着。
宫尚角却不顾他的搪塞,继续说道:“你以后不会?那是因为你知道了你伤便是她伤,你舍不得她受苦!”他盯着宫远徴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在你的眼睛里看不到一丝悔改之意,你所思所想,都骗不了我。”
宫远徴半垂的眼睛抬起,苍白的脸色衬的那双眸子更加阴沉,他缓缓说道:“哥也听到了,那个刺客说他是傅九星的伴侣,傅九星只能嫁给我,谁敢对她有不轨之心,谁就该死!”他的声音像是被毒液浸染,虽然虚弱,却冷的人发怵,“傅九星舍不得我死,我知道,她喜欢的是我,我伤的越重,她心中的芥蒂就越深,如果我真的死了,她还会嫁给那个杀了我的人吗?”
“愚蠢!你的命是宫门的,只能为了宫门战死!还有,昨夜的刺客没死,傅九星救了他。”宫远徴被子下的手死死握住,他竟然没死!
见他眼中杀意渐重,宫尚角深吸一口气放缓声音:“远徴,你有没有想过,傅九星对你的好都是因为你体内的蛊,她保护你,为你出头,不是因为你,只是因为她想保护她自己。”
宫远徴冰凉的手突然卸力般的松开,他的声音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凉意,“我只要她留在我身边,她骗了我,那就得骗一辈子,她想半路抛开我去嫁给别人,我不允许。”
他如此偏执,宫尚角心中又浮上一股无力感,早知如此……
他无声叹息,谁又能早知如此呢?世间事如此纷乱多变,谁也不知道无意间拾到的一颗种子会长成鲜艳的花还是刺人的草,可是既然错了,就要及时止损。
“宫门的决定,不容你置喙,一宫之主就要有一宫之主的样子,这几日就留在房中好好养伤吧,伤好之前,就不要出门了。”
宫尚角狠心扔下这一席话,快步走出了宫远徴的房间,让傅九星平安离开,才是最好的结局。
“角公子,我想见见傅九星。”
一道女声从门口传来,宫紫商一袭红衣从徴共正门迈进来,脸上少见的端庄严肃,不见往日嬉笑怒骂的样子。
“傅九星如今的身份,大小姐还是不要接触的好。”宫尚角淡淡开口,眼神却不自觉的望向厢房的位置。
那里被重兵把守,长老殿派出了两队黄玉侍卫轮流看守,每队还额外派驻有两名红玉侍卫交替巡查,徴宫的无关人等全部迁出,守卫之森严,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昨晚她没有借机盗走宫门之物,虽然阻止了你杀那个刺客,但也并没有真的伤你,宫门侍卫只是受了轻伤,并无性命之虞,她不是无锋。”宫紫商第一次和宫尚角条理清楚的讲话,毫无退缩之意。
“所以,她没有被押进地牢,而是被安排在徴宫养伤。”宫尚角转身看向宫紫商。
“既然是养伤,我想去探望一下伤患,好像也没什么不妥吧。”
宫紫商很少能这么沉得住气,宫尚角盯着她看了许久,她似乎也有了些能撑起商宫的样子了。
“一刻钟。”
宫紫商眼中泛起一丝亮光,低声说了句“多谢”便脚步匆匆的朝厢房走去。
一道阳光顺着宫紫商的裙角照进房间里,又在一声“吱呀”里被拒之门外。
床上,傅九星依旧穿着那身沾血的衣裳,即便在昏睡中都不得安稳,额上一层细汗,眉头紧紧蹙起,嘴唇干裂到起皮,却在不停的翕动,像是做了什么噩梦。
宫紫商挽起袖子,将帕子扔进热水中浸泡,拧干后为傅九星擦拭着脸颊。
凑近了才听清,傅九星在喊:宫远徴,快走……
宫紫商拿帕子去擦傅九星手上的血迹,却被她死死握住,还没来的及反应,就见傅九星猛的坐起,眼睛睁的极大。
她拉住宫紫商,劈裂的指甲用力的陷进她的皮肉里,带出一道鲜血,傅九星眼光空洞虚无,无法聚焦,语气却惊慌异常:“快走,让他走,他们来了,他会死的……”
宫紫商怔愣过后慌忙抱住傅九星不断颤抖的身体,轻声安抚:“不会的,不会的,他还活着,他活的好好的。”
手掌轻轻抚着她的背,傅九星的头埋在她的肩上,片刻后,一股热意渗进衣服中,烫的她眼睛发酸。
呜咽的声音断断续续,“我得走……我……必须要走了……只有我走……他才能活着,我……要他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