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巧。
孙伟也是边山省人,从这份漂亮的履历和笔录看,说不定还和死者是老乡。
“你先前不认识向倩?”张锋锐问。
孙伟双手交握很是悠闲:“不认识,边山省那么大,少说也有几千万人,我不可能每个都认识。”
余初挑眉,不打自招了?
“你怎么知道向倩和你是同乡?”张锋锐说出余初内心问话。
孙伟的手顿了下,接着又不紧不慢道:“有次吃饭,她说我口音亲切,聊了下才知道是同乡,当时阳帆还开玩笑说他两以后结婚,我还能当个证婚人什么的。”
很狡猾的一个人,看得出来经历过社会打磨,和阳帆那种刚出校门的大学生截然不同,不见到证据不轻易说真话。
余初低头看孙伟简历,发现他大学是在一家叫飞腾实木的外企实习,后来实习还不错,毕业也就顺势留下来了。
现在在飞腾项目部做项目经理助理,毕业不到一年就从普通员工升职加薪,除了能力不错,应该还有过人本领。
就是这公司的名字怎么那么眼熟。
余初翻找和窦庆枫的聊天记录,一无所获,他飞快给人发了条消息。
窦庆枫跟蹲守着手机似的,见到他的消息火速打了视频,他给挂了,敲几个字过去。
-警局呢,我没事,说说和我爸谈合作那家公司叫什么。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那家公司叫飞腾实木,听说是日企,说话做事一股子做作味,怎么了?
-没,随口问一句。
余初关掉手机,看向审讯室里的孙伟,这是巧合吗?
“你和林深什么关系?”张锋锐从另一个角度切入,刚才关于向倩的问题,孙伟的回答基本没问题,找补太及时,也让他提高警惕,不好再诈了。
这对孙伟来说可能是个信号,他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
“朋友,认识有几年了。”孙伟自发交代前因后果,“我刚到浔阳市上大学那年,慕名去爬天女山,晚上就住在那家民宿,碰上林深打牌三缺一,我就去了,一来二去混熟,时不时去他那玩一趟。”
人一放松,破绽就出来了。
“那你前面还说和向倩不熟?”张锋锐猛地双手敲桌子,瞪着愣了的孙伟,“据我们调查,向倩在林深那做了五年前台,而你算上今年恰好也在浔阳市五年!”
孙伟的脸唰一下白了。
“老实交代,到底怎么回事?”张锋锐厉声道,“再让我发现你说谎,就以妨碍办案为由刑事拘留十五天!”
孙伟没想到快糊弄过去的最后一趴砸在自己手里,连忙闭紧嘴不肯再说。
“你以为你不说我们就没办法了?”张锋锐问,“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林深听说你来警局,他会怎么想?”
这招挑拨离间之余又在杀人诛心。
余初斜眼看了眼双手抱臂的简无修,当时审他的时候,好像没玩到这手。
“审你是走流程,本身案子疑点重重,你身为嫌疑人,问不出杀人动机,没让我们找到合适的说辞,顺着证据查,也没构成完整证据链,对你用这套,在做无用功。”
余初惊讶地看向似笑非笑的简无修,这狗玩意儿会读心术?
“不用那么看我,证据链不完整前提下,犯罪嫌疑人永远有自证清白的机会。”
简无修倒不是故弄玄虚,是余初太不懂得收敛眼神,那一眼太好懂了。
“那以你的见解,孙伟是凶手吗?”余初问。
简无修摸出个棒棒糖,撕开放嘴里,牙齿咬着棒棒:“不是。”
余初看他咬得频繁,很快那棒棒从圆到扁,惨不忍睹:“不想吃就别吃,弄得怪难看的。”
简无修几下把糖咬碎,棒棒丢进垃圾桶里:“他是参与者之一。”
“嗯?”余初不明所以。
可简无修没有要给他说来龙去脉的意思,拿着记录本推开审讯室的门,堂而皇之坐到张锋锐让开的位置上,和一脸警惕的孙伟对上了。
“本月24号晚你在哪?”
简无修没让他进去也没让他走,他就继续留在这看戏。
孙伟看了眼没异议的张烽锐,又想到刚才说漏嘴的话,搬出刚学会的说辞:“抱歉,在我律师来之前,我不会再回答任何问题。”
“那行啊,你就等着林深招供,把你带上法庭再开口吧。到时候你的律师应该会教你更多。”
简无修丢下这句话,起身拍拍张烽锐的肩膀:“别管他了,林深在隔壁等着,他看起来有话要说,毕竟阳帆那边也要撂了,这个时候还不积极,真等到上庭来不及了。”
张烽锐和他搭档快十年,多年默契无需多话,拿着本子:“行。”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去,压根没去管孙伟。
余初在外面将孙伟看得清清楚楚,踌躇难安、悠闲不见踪影,逐渐急躁起来。
真做了亏心事,经不起一点儿的诓骗。
张烽锐出来看见他先点了点头,又问:“林深那边还关着,要审吗?”
“再等等。”简无修将案件又重新梳理了一遍,“林深比阳帆和孙伟道行都要深,准备不足审问问不出什么,先把人晾一会,再找两个兄弟故意走那‘经过’,透露点阳帆和孙伟说点东西的事。”
简无修没指望这点开胃菜能哄得林深主动交代,主要东西还在孙伟和阳帆这。
但凡这两有一个撬开嘴的,林深那边就不再是问题。
“你拿阳帆审问录音去找经侦兄弟帮个忙。”简无修看眼频频望向审讯门口的孙伟,对张烽锐招招手,附在对方耳边快速交代几句。
张烽锐面露为难:“这、这不太好吧?”
“特殊时期特殊手段,别让宣局知道。”简无修呼噜了下乱糟糟的短发,“真让他知道就说是我让办的,你们听命办事。”
张烽锐无奈地看了他一眼。
等人走了,一直不出声的余初才发出惊叹:“够阴险。”
“你知道什么?”简无修靠着墙,揉了揉疲倦的双眼,“因为你的身份,这案子在网上的关注度非常高,昨天有人根据你被抓的几张照片,编织出一个完整的犯罪故事,其中你是不折不扣的杀人凶手。不少网友被带了节奏,叫嚣着让我们将你缉拿归案。”
还没来得及看网上风向的余初扬眉:“这也能让人带上节奏?”
他刚回国没多久,没进自家公司,没去祸害别人,案子都没查清楚就被各路网友判死刑了?
这不添乱么。
“这带得是瑞龙集团的节奏,你姓余,和余尤尧是父子,这是解不了的死结。”简无修很少耐着性子给人解释因果,“小少爷还有疑问吗?”
“他们提供的破案角度五花八门,你们没看看?”
“能看?”简无修反问,“真看他们写的,你这会都该三进宫了。”
余初耸肩:“好吧,那请问简队长,我现在能离开警局了吗?”
他爸妈快到了,得回去和二老见面谈点事。
“暂时还不行。”简无修没开玩笑,“你的嫌疑还没完全洗干净。”
比如他自己说整晚都在睡觉,阳帆却说三点多回到他房间,他床上没人,这到底是谁说得真话,有待商榷。
“这不对吧。”余初说,“我没杀人动机,和死者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哪里有问题?”
“再等等。”简无修留他下来还有一大用处,得看阳帆说不说。
不说,就让他上场了。
余初商量无果,只好迂回战术:“简队长,你看我爸妈都是大忙人,前面说要来这看我,再过两小时人要到了。”
简无修给他出了个解决办法:“请他们来市局坐坐,正好我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余先生。”
真是油盐不进,这闹得余初有点儿脾气,要看看简无修到底想干什么。
“行,你是刑警你说的算。”
简无修看他用力敲手机屏幕那力度轻声笑了下,这是和谁置气呢?
“吃个,消消气。”
余初收起手机看见递到面前的草莓味棒棒糖,没好气推回去:“我不是小孩子。”
简无修见状剥开糖纸自己吃了:“行吧,我是小孩子。”
两人一时沉默下来,纷纷看向审讯室内坐立难安的孙伟。
打破僵局得是去而复返的张烽锐,这位副队长肩负了太多,把手机递给简无修的时候还擦着额头的汗。
“天真要亡你,我从经侦过来被宣局抓个正着。”
简无修戴上耳机先听了遍成品,满意地点头:“他默认我可以做,不是吗?”
张烽锐无言,确实,否则他手机里的录音就被删了。
“这要让他开口了,我亲自送你回家。”简无修回头哄小孩似的对余初说。
张烽锐眼神诡异起来,瞥眼余初嫌弃的表情,心里更怪了。
审讯室内。
孙伟膝盖上的西装裤快被抠烂了,一个配合调查的询问被搞砸,不会被查出什么吧?
“同志,我知道的全都说了,向倩真是孙伟杀的。”
他突然听见阳帆颤声说,天灵盖凉了下,什么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