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最没停炫耀的陈泊序沉默了。
没人应答。
伞都撑起来的温斯珺回头就见他臊眉耷眼站在原地,眼里情绪很闷,像雨前黑到要掉下来的天。
哪怕陈泊序什么没说,温斯珺仍从他的情绪里感到了难过。
一种挥之不去的哀伤。
温斯珺心底隐有猜想,看眼已经走到车边等着的司机,撑伞又走回陈泊序身边。
“他们离开了你。”
陈泊序长睫静静垂着,盖住眼里情绪,轻声补充两个字:“永远。”
“怎么离开的?”温斯珺问。
“意外。”陈泊序说着竟伸手来接他手里的伞,“本来我习惯他们离开后的生活,被你一问,有点发愣。”
温斯珺直觉他没说真话,尤其是父母去世的事。
就目前他们的关系,有些事实在没必要也没资格问的那么清楚。
何况陈泊序主动撑伞还等着,他再假借别的事拖延下去显得好奇心太重。
“没有人能一直陪着你。”温斯珺踏进陈泊序的伞下,两人衣袖布料相碰,带着点熟悉的柔软。
这话怎么听都很温暖,陈泊序很惊讶:“你在安慰我吗?”
温斯珺没理他,听他微扬的尾音,刚才的哀伤像在扮可怜博同情。
再上当就不礼貌了。
陈泊序一脸惋惜,没能哄得他继续开口,乐趣没了。
回到市局,温斯珺把陈泊序送回羁押室,去找卓海川。
正巧卓海川也有事找他,他要的那份涉及机密的资料,军方同意给了。
这是个好消息,坏消息是有些重要数据被抹去,不知道影响大不大。
当温斯珺看见后,翻阅的手停了下,没说什么继续看。
难处大家都懂,军方肯给已经是极大的配合,再要求就不识趣了。
不得不说那七人小队确实很优秀,所执行的任务全部都是数一数二的难度,完成度却很高。
是温斯珺这种稍微知道点皮毛都钦佩的程度,原以为拿到任务清单能有个线索,谁知道越看越迷惑。
没有任何关联,任务很散。
温斯珺颠了颠手里厚厚一沓的文件:“那位还活着的特种兵醒了吗?”
“没有。”卓海川替他问过了,“外人不知道以为他好好的,实际上他本人情况也不乐观,可以说当时强撑着一口气等到救援。要再晚十分钟,他也得凉。这么重的伤哪里是短短几天能恢复的?人到现在躺在ICU里没出来。”
消息封锁之隐秘,连温斯珺都被骗过,前面提交过来的资料上涉及到那名特种兵的全是幌子。
温斯珺现在明白南圃雨林案为什么要把希望也寄托在陈泊序身上。
因为仅剩的那个活口不知道能不能醒过来,一切成迷。
温斯珺抿紧唇:“8·18案现场有新发现。”
卓海川看起来不像高兴,眉心紧皱:“说说看。”
温斯珺便把和陈泊序发现的那些都说了,说完保持沉默,等着卓海川回话。
面对此情此景,卓海川能说什么?
有人深入案发现场故意留下证据,还取走想要的东西,无论单独讨论哪一个都很炸裂。
卓海川头都大了:“能检测的地方都检测了,没发现梦蝶无痕的残留,没证据的空想无法说服人。”
“要怎么解释死者躺的那么有对称美?实在不像随意扫射,当时你们也怀疑过死者的死亡过程。结合我刚说的,能完美复制。”
“我明白你的意思,不是在反驳你,是希望你能在说出这个推论前有一定证据基础。”
也就是说,卓海川没想扭改他的破案思路,是希望他能基于现有基础推断出合理的猜测。
还能说是希望他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推测,是一种鼓舞。
卓海川由衷的爱才,即便往后温斯珺不会留在宣平,但能多一个为司法部门做贡献的正能量人,卓海川很乐意见。
温斯珺心里一动:“那家仓库是谁家的?”
“以前归典鸿集团,后来那片出过人命,政府也没侧重开发那片,前不久主动找到政府,愿意低价求收回。”
“使用权归于政府后就出了这档子事。”
卓海川哪里不懂他话里意思,忙摆手:“不会是典鸿集团做的。”
温斯珺远在千里之外,对本土企业知道很少,奇怪问:“怎么说?”
这就够卓海川这个本地人唠的:“它为宣平市基础建设贡献非常多,不仅专门安排残疾人岗位,每次省内哪个地方有严重的自然灾害,它都是带头捐款的那个,非常的慷慨。再说那仓库是典鸿集团主动求政府收购,哪能做败坏名声的事?”
“你提到过是因为政府没侧重开发那片,典鸿才卖的。”
“不太可能。”卓海川还是不怀疑典鸿集团,声音微大,“你到大街上随便问一个典鸿集团怎么样,没人说它的不是。”
温斯珺把人惹得嗷嗷叫,自己很淡定:“我就提出猜测,没说一定是他们做的。”
卓海川升温的脑瓜子跟坐电梯似的嗖地降下来了:“你没错。”
是这些年典鸿集团做得太完美,给本地老百姓留下的印象太好了。
因为太好,所以容许不得任何人说它的坏话。
卓海川顿悟,看着站在桌边把资料归档的温斯珺:“好,现在你来说说你的推测,就针对典鸿集团。”
“嗯?”温斯珺把档案袋系好放到卓海川面前,这是军方给的东西,需得委托保管,“我这不是针对典鸿集团。”
他非常认真地看着卓海川,希望对方能明白他的立场。
从始至终,他想要的就是接住委托,查清楚8·18案与南圃雨林案的真相,最好能顺着那枚图案找到何檀。
这过程里不存在针对,只就事论事。
卓海川好脾气地顺着他的意思改口:“说说你怀疑典鸿集团的理由。”
“我对这个集团了解不多,听你的意思,它口碑非常好,做出很多贡献。”
“可以说宣平能有现在大部分是典鸿集团带头的作用,掌舵人不常在国内,但留下的宗旨是一切以国内法律为标准,配合政府工作。”
“典鸿集团发家多久了?”
“六十五年。”
“六十五年坚持跟着国家政策走确实不容易,我想要一份典鸿集团六十五年间的事件表。”
卓海川愣了:“你要这个干什么?”
温斯珺一脸虚心受教:“我想收集到足够的证据再和你说。”
卓海川不理解:“说到这不继续说了?”
因为温斯珺发现一旦说到典鸿集团,这位平日非常拎得清的刑侦大队长就像被电信诈骗还坚持送钱的冤大头,那么继续讨论也会不欢而散。
与其闹得往后工作不好开展,不如及时止损。
再者,他这番质疑也是给卓海川内心埋下一根刺,让人看见典鸿集团就毛毛的,忍不住想他说过的猜测。
之后他再拿出有力证据,再多的问题都将迎难而解。
就是这情绪上头的时候让卓海川心里不舒服,认为他在钓着他。
温斯珺很贴心把卓海川面前空掉的水杯加满了:“需要证据做辅助。”
这是将他的话换了种说法。
卓海川看着眼前水杯里那飘起灰尘的水:“哦,你下次想用水堵住我的嘴,记得先把杯子洗一遍。这个放在这一个多星期没用过了。”
温斯珺面不改色拿过水杯,倾身推开旁边的窗户,把脏了的水倒进草坪里。
“下次一定。”
被这插曲一打乱,卓海川也不执着让他现在说:“你要的典鸿集团资料回头我给你,就看你能不能说服我。”
也省得让局里其他人知道,对他心生不喜。
毕竟那是深受广大人民喜爱的典鸿集团,谁将帽子往其头上扣,就是在得罪老百姓。
这正合温斯珺的心,他不算太诚意道:“谢谢卓队长。”
晚些时候,温斯珺在羁押室隔着栅栏跟陈泊序说南圃雨林的案子,而办公室里,卓海川在收集下午答应要给温斯珺的东西。
太久没搞这些琐碎的东西,一列列年限相关的事件,看得卓海川眼前发黑,脑袋发闷。
不统计不知道,一统计才发现典鸿集团发家后的那十年做过那么多事,凡事往外出后就会有相对应的收入,还赚到知名度。
统计到第十一年,连卓海川都看出不对来。
典鸿集团发展得太快了,很多工程审批流程也太顺利,这其中要说没猫腻,很难信服。
这时办公室外小跑进来个人,是祝鹭晚,手里拎着份小馄饨。
“师父,知道你加班,特意给你买了宵夜。”
小馄饨飘出阵阵香味,还是没能扰乱卓海川凝重的神情。
祝鹭晚一看感觉不对,矮身去看屏幕上的内容,这一看诧异道:“好端端的,怎么研究起了典鸿集团?”
“你不懂。”卓海川推开小馄饨,关掉PPT,“你跑回来干什么?”
临近下班说有事,卓海川便放了人,这不到三小时又跑回来了。
祝鹭晚神色微妙:“今晚相亲我遇见了个奇怪的人。”
我在算他还用陈泊序这个名字多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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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