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也能是术式吗 第3章 第 3 章

外面救援人员来来往往的嘈杂声依旧连绵不绝。

车厢内却仿佛被车门以一层薄薄的铁皮隔绝开来，变成了全然不同的两个空间。

夏油杰收回了咒灵。

从对方开始向他搭话开始，夏油杰就一直在观察这名可疑的少年。

是的，可疑。

他穿着姑且可以称为潮流但是品味神奇的T恤和夹克，脖颈上戴着却实在让人无法简单地用“饰品”这一词来形容的锁链，还有单单戴在左手上的不合时宜的厚实的毛线手套…

他不热吗？

夏油杰的视线在那手套上停留了一会儿。

这副打扮实在和那个小山村不怎么搭调。

与其说他是从山村里出来的摇滚少年，还是有其他的解释更加合理吧？

比如说…在这里进行某些实验的诅咒师。

正是因着这种猜测，夏油杰放出了咒灵——

在他们对话的中途，对方毫无防备的时刻。

然后他就确认了，对方真的毫无防备。

…？

这里的毫无防备并不是与时时刻刻都警惕着夏油杰这种行为对应。

而是对方的种种表现实在太门外汉了。

术式什么从头到尾没有展示的东西暂且不提，单单以应对的方式而言…

如果是高专的术士遇到突然出现的咒灵的袭击，很容易会展现出被高专教导过的应对痕迹。

而如果是诅咒师，这些通常在外面野蛮生长的术士则会更加惜命，在这种危机情况下总能拿出点小藏货来确保自己的生命安全，当然也有孤注一掷地只为保下性命的疯狂的更偏激方式。

但是对面的人，名为狛枝的少年二者皆非。

他是完完全全的新手。

不，连新手都算不上，简直完全是普通人…还是运动神经看起来很一般的那种。

夏油杰大为震撼。

对方甚至在被咒灵袭击的时候，将视线停留在咒灵的“脸”上而不是更具杀伤力也更需要先行防备的爪子和牙齿上。

看着对方在他收回咒灵之后先是茫然，而后很快露出的惊叹的表情，并且开始兴致勃勃滔滔不绝地夸赞时…

夏油杰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最近任务太多熬夜熬久了，不然为什么会莫名头痛呢？

他抬手扶额。

而就在这时，他听到面前的少年带着依旧明朗的笑容不好意思地解释自己刚刚有些激动的原因。

夏油杰放下了手。他不动声色，决定听完再做判断。

然后，在对方不急不缓、甚至带着一种“啊，还不错”的语调轻松的叙述过程中，夏油杰却似乎忘记了原本的打算。

对方说的是真的。

与夏油杰自己探查到的事物作对比，他很快就能够得出这个结论。

在派出咒灵搜查幸存者的时候，他的确在靠西的山坡下发现了被冲毁的木架牢笼。

而当时他只是看了一眼，漫不经心地猜测可能是村里人饲养的大型动物。

“…”

或许连夏油杰自己都没有发觉，他原本随意地放在膝上的手已经蜷紧了手指。

“…为什么？”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就已经发出质问了。

不是出于试探，甚至不是出于愤怒，而是一种油然而生的荒诞。

面前的少年，为什么能用这么轻松的语气与态度将这种不公这样轻易地说出来，没有愤懑，没有不平，就像路上被石子绊了一下一样。

甚至于…

在好不容易逃出来之后，面对一无所知就张扬而傲慢地放出咒灵恐吓自己的家伙还能够心平气和地道谢。

仅仅是因为对方根本称不上有什么付出的报警行为。

“诶？”

对面的少年在遭到他突兀的问题后停了下来。

他露出了茫然而疑惑的神情。

“为什么能笑出说出这些事情？你不感到生气吗？”夏油杰问。

对那些愚蠢的村民、对那些明明是自己产生了咒灵却将它归咎于无辜的人身上的恶行、对什么都不知道就随意插手的他自己…

夏油杰原本就很浓郁的紫色眼睛更加暗沉。

他等待着对面的少年的回答，并且猜测着…

对方会说什么呢？

因为那些人已经死在了自然灾害中，所以就能够选择原谅了？

那么如果事情更加糟糕，像是…

灰原死去的脸猝不及防地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夏油杰握紧了拳头。

但是他强迫自己将目光放在对面的少年的脸上，不愿意错过对方任何变化的表情。

然后，夏油杰先是看到了对方有些诧异的表情，紧接着却笑了起来。

“唉…这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吧？”有着一头柔软卷发的少年温和地开口。

“因为特别的人会遭到不理解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对方的语调异常平静。

然而夏油杰却突兀地觉得，对方的话听起来非常飘忽的。

像是坐在观众席上点评着台上戏剧一样。

这样的念头轻飘飘地划过夏油杰的大脑，仿佛只是一瞬间产生的错觉。

“没有才…”他卡了一下，好像生硬地替换了什么原本熟悉的词。

“没有咒力的人，不管怎样都无法拥有这份力量的人吧？就像是河里的虾不管怎么努力都无法理解飞在天空中的鸟一样…”

“…只是庸庸碌碌地重复着毫无意义的可悲的生活。”

对面的少年语气并不激越，但是那独特的嗓音却让这话听起来别具说服力。

“而且，多亏了他们。”对面的少年突然明朗地笑了起来。

“我才能和夏油君这样交谈吧？”

“不论是看到这令人惊叹的咒力还是截然不同的强大的咒灵，简直像是做梦一样！”

“太棒了！夏油君。”白发少年真诚地赞叹，毛玻璃一样的灰绿色眼睛死死地盯着夏油杰。

就像是乐曲中陡然升起的令人难以理解的高音。

这令人意想不到的转折让夏油杰愣在原地。

“等等…”突然掉下来的大段赞美砸得他有些头晕目眩。

然而对方还在继续：

“多么出色的希望的光辉，简直太令人期待了！”

“我正是…”

明明是炎热的夏天，夏油杰却觉得自己的胳膊上好像起了鸡皮疙瘩。

不过，正在这时，狛枝凪斗那侧的车窗突然被从下面伸上来的小手有些犹豫地轻轻地敲了两下。

刚刚还在激情演讲的白发少年想被突兀按下静音键一样停了下来。

他打开了车门。

从车门后探出了一金一黑两颗小脑袋，先是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夏油杰，然后将目光落在狛枝凪斗的身上。

*

“是你们啊…已经在医生那里做完检查了吗？”

我看到了披着小毛毯站在车门外的两个小女孩。

和我不一样，菜菜子和美美子作为小孩子，并且是被伽场村囚禁了一段时间的真正的受害者，不论是穿着还是外表，看起来都实在很糟糕。

也因此下山后立刻就被医生大呼小叫地带去检查了。

现在，大概已经结束了检查而找到这里的伽场姐妹点了点头。

“身体还好吧？”作为短暂的狱友，我姑且关心到。

她们又点了点头。

像是小动物一样，面对陌生的环境警惕又小心翼翼，就差炸起毛了。

“她们是…？”这时，坐在我旁边的夏油君询问出声。

“啊，夏油君还没有见过她们呢，抱歉，让我来介绍一下吧。”我差点忘记了。

“这是菜菜子和美美子，她们也是咒术师…是这个名字吧？比起只是路过的我，她们被村民关着的时间更长一些。”我看向夏油君。

“菜菜子，美美子，”然后我转向两名少女，“这是夏油君，他是很厉害的咒术师哦。”

“也多亏了夏油君帮忙报了警，我们才能下到山脚就得到援助。”我补充道。

果然，这两个孩子对普通人非常警惕，与之相对的，对能够看到咒灵的人却有着不低的初始的好感。

在我提到夏油君是咒术师的时候，她们原本排斥的目光很快就消失了。

“你们好，菜菜子和美美子…我可以这么叫你们吗？”而在这时，夏油君适时出声。

他看起来很擅长和小孩子相处，在对方温柔的微笑下，菜菜子和美美子很快就连眼底的最后一点抗拒都消失了。

又过了一会儿，原本离我更近的两小只不知什么时候就凑到夏油君旁边了。

这让我不禁感叹。

我好像一直不是很擅长和小孩子相处啊。

在塔和市的时候也是，不单是最中酱，希望的战士的其他成员似乎也不是那么欢迎我。

真是令人伤心…

不过嘛…毕竟作为他们眼中的“魔物”，能够通过拼命恳求被作为“仆役”就已经很好了吧。

只是真可惜，没有看到他们的结局。

看着菜菜子和美美子，我很难不回忆起之前在塔和的日常。

正当我盯着她们发呆时，夏油君突然开口拉回了我的思绪：

“狛枝君，你们之后有可以去的地方吗？”

咦？

我从他的话中听出了某种让人惊喜的潜台词，感觉到了自己嘴角在上扬。

但是不行…不能太得意忘形了。

“嗯…没有呢。”我状似犹豫地开口，“菜菜子她们的父母已经去世了，我在这里也是独自一人。”

果然，接下来夏油君紧接着开口：“如果你们愿意的话，来高专怎么样？”

高专。

咒术高等专门学校，日本境内有两所，分别位于东京和京都。

是培养咒术师学习咒术祓除诅咒的地方。

夏油君作了简单的解释。

他向我们推荐的也是他自己所在的学校，东京都立咒术高专。

“虽然菜菜子和美美子还没有到入学年龄，但是空着的宿舍也有很多，你们可以先暂时安置在那里。”夏油君说。

“之后狛枝君的话，你和我差不多年龄吧？那么入学应该是没问题的。”

我之前对夏油君的判断或许有失偏颇。

比起谨慎狡猾的狐狸…他更应该说是个非常热心的大好人才对。

“我这样的人也能和夏油君进入同一所学校吗？实在是…太令人受宠若惊了。”

夏油君过于善良，以至于让我感到非常羞愧。

因为和他们这些真正的咒术师不同，我只不过是个不知道为什么会来到这里的假货而已，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我能够看到咒灵…

但是能够肯定的是我在过去17年的人生中可从来没有见过这些东西。

不过…与此同时，另一个想法却难以抑制地浮现在我的脑海中。

咒术高专，全日本只有两所。

那么它在咒术师中的地位，和希望之峰学园相比又怎样呢？

“能够遇到夏油君，甚至被推荐去咒术高专，我真是太幸运了。”我抬起头，真诚地看向夏油同学。

虽然只有一瞬，我好像看到了夏油君露出了微妙的牙疼的表情。

“不，不用这么客气，咒术师之间互相帮助不是应该的吗？我们都是同伴。”他露出了似乎更加温和的微笑。

总觉得夏油同学背后已经亮起慈悲同情的金光了。

欸，错觉吧。

事不宜迟，在确定了我们的选择之后，显得非常可靠的夏油君立刻联系了他称为“辅助监督”的人。

然后我们就坐上了开向东京的车。

如果之前我还在纠结要不要在搜救人员离开之后再回到伽场村探查一下我最初来到这里的地方。

那么已经确定了。

既然在我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没有发现任何异常，那么再回头去看，也不一定能够得到什么重要的线索。

但是与之相对的，拥有着和我的世界不同的超现实般的力量的“咒术世界”此刻打开的大门，却有着无穷的吸引力。

恐怖的咒灵，凄惨的幼年咒术师，成长后强大的咒术师少年…

我感觉一个残酷的世界向我掀起了漆黑的一角。

让我不由地产生期待——

在这份绝望之后，到底会带来怎样璀璨的希望的光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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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