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未及弱冠,身量却很高,清秀的面容仍带着一丝稚气,但通身的书卷气息,温文的举止让他看起来有种不符合年龄的稳重。身上的锦袍只在领口和袖口有银丝绣纹,但衣料非常有质感,懂行的人一眼便知那是江南有名的贡缎,可见少年出身不错。
像是觉察到别人的注视,低头看书的少年轻轻抬头,展颜一笑,眉眼不够惊艳却也让人心生好感,“怎么了?”
“没,就是太久没见到彧表哥,总觉得跟印象中不太一样了。”阿初放下手中的书卷,光明正大地看向少年。
眼前人正是云连氏兄长的嫡次孙,连家这一代年轻一辈中行六的连彧。说起来,阿初跟这位表兄在江南时已见过面,两人并不陌生。
连彧闻言笑了笑,温和的眼神落在对面端坐的姑娘身上。橘红色的襦裙简约别致,衬得她肤色白皙,梳着时兴的垂鬟分肖髻,乌发半披,眉眼灵动,通身的气派端庄大气,看得出教养极好。
看到她脸色红润,跟几年前那个病弱单薄的小姑娘判若两人,连彧不禁回道,“表妹也与之前判若两人呀,可见京城水土养人。”
少年的笑容极具亲和力,如今染上一丝书卷气,看起来文质彬彬的。谁能想到这样的一个少年,早在十六岁便能带领自家商队在苏杭茶商中混出一席之地?
想起以前的事,阿初忍不住好奇,“连家让你去考科举不觉得浪费吗?”
“有些事大哥比我更擅长,我也只好另谋出路了。”连彧露出无奈的表情,但语气却十分轻快,仿佛这事对他而言只是一场游戏。“再说了,连家眼下需要的正是一个实打实的官位,以打破商人的局限。”
都说士农工商,这种阶级限制在大齐还是非常大。连家是西南有名茶商,不缺钱财,跟官府关系也不错,只靠人终究不如靠己。如今的连家,要再进一步就必须要有人往仕途发展,但买的官始终不及科举出身的名正言顺。这一代的几个孩子中,连彧读书天分最高,自然也就被赋予这个重任。
“连家人才济济,难怪我阿娘觉得你们家是个不错的归宿。”阿初丢开手中的书卷,感叹眼下的情况。
别看云易官职在京城不算很厉害,四品官位在民间已是很多大族企望不及的上层了。她身为云易长女,尽管在京城贵女中不起眼,出了京就是一块上等的肥肉。
连家富有无忧,连彧又有扎入官场的需求,这样一看,他们几乎称得上天作之合了。四品大员家中的长女,哪怕不是嫡长媳,她在连家的地位也肯定不会低。而她,也是连彧目前最好的选择。
“你要嫁吗?”连彧也放下书,看着她笑了。
“你想娶吗?”阿初支颐,回以纯良的笑容。
“打住,这样说下去我都能想到我俩的词了。”连彧看到这种笑容就忍不住伸手比了个暂停的手势,“这个话题我们改日再议吧,来,看看我专门带过来的新作。”
“还改日,你是没看到我娘跟你娘相谈甚欢的样子,我们再呆在书房久一点,没准等下婚期都定了。”说归说,阿初还是走过去探头看他慎重地展开的画卷。
“她们不会。”连彧淡淡挑眉,垂目看着自己的画作,“如何?”
长卷上,层层叠叠的群山,苍茫纵横,笔墨苍郁,扑面而来的漠北风情。
“这是……漠北边陲的山?”阿初讶异地轻抚那些雄伟的山脉。
“当年曾听你说过漠北的风光与人情风俗,甚是向往。去年有机会去那边走了一趟,确实壮观,让人念念不忘。”连彧说起这些的时候,眉眼都亮了起来。
阿初感慨地看着画卷,连连点头,“真好……论震撼还得是大漠风光。”
“提个字吗?”连彧抬头,兴致勃勃地提议,“以你的草书。”
“可以吗?我又不是什么大文豪,不怕坏了这副画的格局?”阿初受宠若惊地看向他,她喜欢草书,但很少写,而且每次写都非常随意,不像楷书或者行书那样勤练。
连彧展眉笑道,“你的草书洒脱自然,与这风光不正好相配?”
“那要这么说的话,确实也相配。”阿初也不矫情,他都不怕毁掉自己的佳作,自己又何必推托。拿着毛笔头敲了敲自己的额际,“写什么好呢?大漠孤烟直?”
连彧也很认真地想着,“要不……”
素秋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美好的画面,她家姑娘与连家六郎相携共商画作,公子温文姑娘清丽,气氛好得她都不忍打搅。
“何事?”阿初看到她,抬头问道。
“姑娘,有客人到访,老夫人让姑娘前去怀德堂。”素秋福身行礼,恭敬地道。
客人?阿初看了连彧一眼,云家的访客今天不是只有连家吗?
看到那道身影时阿初下意识脚步一顿,身后跟着的素秋训练有素地堪堪停下脚步,避免撞上身前纤细的主子。
他怎么会来?阿初看向素秋,素秋摇摇头。
没等她转身,云连氏已经看到她了,慈爱地朝她招手,“初宝,来,见过顾大人。”
顾思衡转头便看到那个已转了半个身子的姑娘,微微一笑,眼神在看到随着姑娘出现的少年时一暗,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
阿初见躲不过,便大大方方地上前见礼,乖巧地退到她娘身边。
“顾大人,这少年便是老身娘家的侄孙儿,彧哥儿,这位是京城顾太傅家的公子。”满意地看着孙女的举止,云连氏等她行完礼才介绍起跟着孙女一起来的少年。
连彧上前作揖,“见过顾大人。”
云连氏见娘家的少年在贵人前依旧面带笑容,不卑不亢的样子也很是满意,赞许地看了一眼边上坐得笔直笑容有点不自然的连夫人。得到姑母的认可,连夫人高悬的心也稍微放松了些。
顾思衡一如既往地温润从容,眼底惯有的清冷疏离稍有收敛,清贵稳重的气息与少年的温和截然不同。
“顾大人是替定安侯府送来贺礼的,也难为林晖那孩子还记着我这个老人家,就是辛苦顾大人了。”云连氏看一眼孙女便知她心中所疑,笑着道。
“晚辈虽受人所托,但云大人在朝中也对晚辈多有关照,能上门拜访是晚辈之幸。”顾思衡谦逊地道,“若是老夫人不嫌弃,唤晚辈名字即可,晚辈小字阿渊,长辈面前,大人二字确实是担当不起。”
“那老身便托大一次了,阿渊。” 云连氏性子本就不是扭捏之人,笑眯眯地改了口。
这人在京中时有这般平易近人过吗?看着他们一来一往,阿初垂目掩去眼底的诧异。
顾思衡清俊温雅的外表本就很能得女眷青睐,如今收敛了世家子弟的贵气与他惯有的疏离,整个人如暖玉般,微微一笑便让人如沐春风,在这种场合简直是如鱼得水。
“说起来,顾家也算是我们云家的恩人了。”云连氏忽然一叹,刘氏一听便知道婆母所言何事,也认同地连连点头。
阿初讶异地看了眼亲娘,她怎么不知道这事?
“当年吾儿上京科考,差点被卷入了同期举子舞弊的案子。幸得当时还是皇子的陛下和顾太傅合力在开考前破获此案,吾儿才得以顺利参加考试取得二甲。这等恩情,不说我们云家,所有当期的考生都铭记于心。”云连氏提起旧事,也有点心有余悸。云易虽不是才高八斗,但也有足够实力考出成绩,若是因舞弊而丧失资格,不仅是对他的打击,也是对云家这种书香世家的打击。
“竟有这等事?”阿初还是第一次听说,她知道先帝年间是出过科举舞弊案子,但没想过竟是自己父亲那一届。
顾思衡对这事的反应倒是很淡然,“当年父亲不过是尽职查办,不敢居此功,也是先帝明察秋毫,陛下锲而不舍,才得以还各位学子清白。”
“听闻阿渊深得顾太傅真传,昔年在如意楼斗诗,出口成章,妙语不断,不输当年的状元郎。”云连氏想起曾听族学的学生说起这件趣事,忍不住赞许道。
“也是侥幸而已,承蒙沈大人相让。”顾思神色不变,依旧从容,眉眼温和。
阿初听舜华说当年是顾思衡自请跟沈状元斗诗的,第一次听说这事的时候还不信,毕竟顾思衡不像是会主动挑起战意的人。如今看来,他像是对那位沈大人有些意见。
“虎父无犬子。”云连氏灵机一动,朝坐在一边的连夫人道,“彧哥儿也要应考了吧?”
连夫人听得此言,心中一喜,笑盈盈地接口道,“这孩子本应参加去年的考试,只是他先生说他还年少,怕他心智不定,易失本心,才让他多历练三年。”
“也是,你还未弱冠,确实不急。如今难得有此机缘,你可要好好跟阿渊请教一番。不求能学得一二,便是沾沾这等书卷气也好。”云连氏点点头,转头看着连彧道。
“不知连公子师承何人?”顾思衡顺势问道。
连彧起身,抱拳回道,“湘南卢氏。”
“四方居士卢延纯?”顾思衡略思索一下,眼带惊讶。
“正是家师。”连彧神色染上些许自得,可见对老师十分自豪。
“卢先生是大齐名儒,弟子不多但几乎都是名士,朝中几位大员也曾师承卢氏,看来连公子天资聪颖。”顾思衡眼中多了几分实意,四方居士是连他亲爹也赞不绝口的学问家,要不是此人心态不大行经不了官场磨炼,估计今上早就招入朝中了。
“不敢当,但求不辱师门。”连彧对顾思衡亦有几分敬重,顾家家风素有耳闻,顾家这一代精心培养的长公子从言语到人品均无可挑剔,一言一行均有名家风范,不愧是京中百年世家。
云连氏等人看着他们相谈甚欢的样子也各有各的欢喜。
连夫人虽然对今日来意无法落实略有遗憾,但儿子能得贵人指点,甚至攀些交情也是极好。刘氏看着连彧在顾思衡这等世家公子面前仍能镇定自若,不禁满意得很。
云连氏满意地打量着芝兰玉树般的顾思衡,暗自点点头心道,初宝啊初宝,这种人确实是贵,但也确实值啊。
在场的各人心思迥异,唯有阿初对眼前的发展啼笑皆非,早知道今日这般刺激她就跟着七叔和幼弟去胡闹算了,就不该被她娘哄骗留下来待客。
“好了,彧哥儿,阿渊是贵客,难得来一趟,虽姑祖母托大让你请教,你也莫要把人当夫子了。”云连氏见两人讨论了一下,适时打断,笑着虚点了下连彧。商人出身的她善于辨别他人情绪,也是看出顾思衡没有不悦才打趣两人。
“这孩子,一说到这些便滔滔不绝,顾大人请莫要见怪。也是他对顾大人信服至极,不然我这当娘的还不知道他竟有这般谦逊的一面呢。”连夫人也是商人,体面话信手拈来,打趣自己儿子同时恭维了一番顾思衡。
“是我唐突了顾先生。”连彧利落地一揖,顾思衡连称不算。
“今天天儿很不错,听素秋说,如今西山那边的梅花正盛放,你们年轻人要不去走走?”云连氏看了眼一边不语的孙女,笑吟吟地提议,“老身的其他孙儿也去那边玩了,不过因着今儿有客,才拘了初宝……你们也别陪着我们这些女眷了,去松快松快吧。初宝,阿渊和彧哥儿难得来司州,你可要好好尽一下地主之谊,去玩吧。”
忽然被点名的阿初顿时瞪大了眼,看着她家祖母露出慈爱的笑容,心中那头小鹿都要变成马唰地跑过平原了。
阿奶……还是你会玩啊……他们有彼此还不够吗?让她带着这两个出去?这是玩他们还是玩她啊?
不管阿初心中如何吐槽,表面上还是笑盈盈地应下,一番安排妥当后便带人出去了。年轻一辈离开后,怀德堂又恢复了之前的言笑晏晏。
“到底是百年贵族,子弟的言行都带着贵气,确实不凡。”连夫人缓了过来,性子爽利的她不禁打趣自己,“初见这么出色的男子,我都不敢说话了。这要是年轻个十来年,我估计都错不开眼呢。”
“谁不知表嫂能言善道,是表哥的贤内助,这般谦逊不过是碍着做客我们家而已。”刘氏笑吟吟地换过茶盏,她本就对连彧的印象非常好,现在更满意了。连家虽然从商,但要是连彧有了功名,也不是不合适。“再说了,京中贵人是好,彧哥儿也不差啊。”
“听说这顾家公子年岁不大已在朝中身居要职了,我们彧哥儿还是个白身呢。不知顾家这位,可婚配了?”尽管对方说是替定安侯府送礼,但年礼早就于年前送过,其中有什么内情连夫人虽不清楚,但看那位公子与云家姑娘交流也不陌生,连夫人便想着打听一番。
“倒是不曾听闻已定亲,顾家这样的家族,亲事估计是要陛下过问的。”刘氏略思索一下,印象中确实不曾听闻顾家的消息。他们家与顾家家世有落差,她也从没妄想过攀附,故而她的名册里没有这些家族的信息。
“我们初宝去年进了长宁书院,很是得顾大人指点,这不,那手散漫的楷书如今都能看了。”云连氏知道刘氏心中打什么算盘,之前她是没意见,毕竟自己娘家也不是不好。只是如今嘛……她总觉得没那么容易。
“是啊,看顾大人对阿初也是十分关注。”连夫人娘家和夫家都是商人,最善于观人于微,当然看得出顾思衡的态度变化。那公子眼角眉梢有着与生俱来的清冷傲然,但眼神和言语却又非常温和,除去人品,估计也跟交谈之人相关。
能让一个男人放下身段,一个是权势利益,一个是心仪的女人。
“毕竟是教导过的学生呢。”刘氏掩口笑了笑,轻松歇过这个话题,“对了,成哥儿去岁成婚了,不知新妇如何?”
提起长子,连夫人眉眼都忍不住染上喜意,“新妇是蜀中齐氏,成哥儿那性子你还不知道,成婚前还闹别扭说不要我们给他包办婚姻,这新婚夜看了新娘子倒害羞起来了……”
说到孩子的事,两个母亲便有说不完的事。云连氏看着两人一来一往,轻刮着茶盏,偶尔插几句话引一下话题。
她看得分明,儿媳是喜欢连彧那孩子。可是……要嫁的是初宝啊。连彧那孩子跟她的初宝一样,看着乖巧随和,实则主意极大,不容易为人左右。太相似的人往往很难成为佳偶,日子总是要有些别样才能过得好,这两人彼此无意如何继续。
不过,她是看破不说破,也不会刻意阻拦,终归都要看孩子们的意思。
真好,一家有女百家求的感觉云连氏总算体会到了。当年亲闺女跟丈夫一个样,沉迷书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遇见了个男人便认定了人执意远嫁,没趣得很。像今天这种场面她还挺乐在其中的,可惜年纪大了啊……
云连氏遗憾地啜了口茶,不知道开春后去京城住一段时间她家那老头放不放人呢?
长安城内,元宵盛会刚歇,城中不少慕名前来帝都见识的人陆陆续续地出城归家。
行色匆匆的人群在指定的城门口等候检查,车水马龙的大街上行人纷纷,更有挂着铜铃的驴子被牵引着走动,不少半大的孩子挎着竹篮子穿梭在人群中兜售干粮,很是热闹。
蓦地,一声尖叫从人群中传来,随后便是男人的怒骂,很快淹没在小贩的吆喝声中,没有引起很大的注意。
胡同口前,眉眼飞扬的美艳姑娘一身玄色骑服,拉扯缰绳安抚□□的棕红色骏马,目光冷冷地注视着倒在地上的人。
男人抱着腿翻滚了两下,骂骂咧咧地诅咒,一时说腿断了,一时又说这是杀人,一双眼却不时瞥向马上的美人,流气的扫视让人不虞。
“够了,不就是要钱么?明明是你自己故意冲出来冲撞我家姑娘的马,现在又演什么?真当我们看不出你的把戏吗?”珍珠立于马前,板着俏脸怒道。
男人面目一狰,霎时大叫了起来,“杀人啊,这骑马撞了人还恶语告状,我腿都断了还能是故意吗?如今我身受重伤,耽误多少活……你们这些贵人纵马行凶,还想要整死我啊……大家快看看,就是这人,撞了人还欺辱百姓……”
珍珠被他这种唱作俱佳的哭诉气翻了,正想怒骂,身边围观的那圈人却纷纷指责她们。珍珠打小在王府长大,何曾经历过这些,不由得怯怯地转头看向自家姑娘。
临安忍下甩鞭子的冲动,阿初曾跟她说过市井泼皮会用不入流的手段欺压讹钱,如果遇到了绝对不能让他们牵着鼻子走,说得过就说,不行就直接报官,要控制舆论不能被他们扰乱人言得逞。
临安想也不想,冷冷地道,“既然如此,报官吧,叫大夫。本郡主倒要看看,你那腿是断了还是残了。”
郡主?男人表情一顿,随即捂着腿躺下,“杀人啊,郡主娘娘想要杀人啊……”
“报官便是杀人?这才叫杀人吧!”临安冷笑,纤手一挥,银鞭飞舞。
“不要啊——”一道娇弱的嗓音哭叫着闯了进来,临安手腕一动想要收回鞭子,却被忽然闯入的一抹白影抓住,力度之大差点把临安扯下马。
稳住身势后,临安俯首看去,年轻男子一身白色修身长袍,眉目清秀,正蹙着眉头薄责地看向她。在他身后,一个娇小的姑娘扑到了方才的男子身上,哭着道,“爹爹你怎么了?你别死……我给贵人磕头,求求你高抬贵手,放过我爹爹……”
姑娘不管不顾地跪地朝临安磕头,不知情的还以为临安对他们做了什么凶狠的事。姑娘楚楚可怜的,围观的人群也不由得谴责地看着临安主仆。
“临安郡主,是你纵马在先,撞了人赔礼道歉也是应该,何必咄咄逼人?”
她们咄咄逼人?临安气笑了,“报官便是咄咄逼人?本郡主倒是不知道如今都靠路人评判,无需官府断案了?”
不知道为何,方才男子耍赖行泼临安也不动怒,但眼前年轻人谴责不屑的目光却挑起她压抑的怒火。
“白副将,不是这样的……”珍珠见自家姑娘脸色突变,连忙道,“是这人突然冲出来,撞到我们郡主马前。”
年轻人正是好不容易拿到批文准备离京的白辞,他也没理会珍珠的辩解,只是转身蹲在嗷嗷叫的男人身边,伸出手扶在他脚踝上。
“你,你要干嘛?”哭哭啼啼的姑娘不明所以地问。
“不是腿断了吗?在下恰好懂接骨。”眉眼和善地笑了笑,白辞手下一扭。
咯的一下,男子顿时惊叫,脸色发白。白辞笑了笑,“不是这里吗?那是这里?”
又是咯的一下,男子脸色转青,猛地推开他跳了起来,动作迅猛,“你杀人啊!”
“看,这不好了吗?不用谢。”白辞拍了拍衣服站起来,笑眯眯地看着脸色难看的父女两人。围观的人看到生龙活虎般的男人,哪里还猜不出这是讹人的伎俩,纷纷转为声讨两人。
男人见事败,咒骂着拉了那小姑娘便钻出人群,飞快地逃了。其他人见没热闹看了,也跟着散去了。
“多谢白副将。”珍珠上前施礼,眼带感激。
“要你多管闲事!”临安看不惯他每次看自己都隐约带着不屑的眼神,脸色一沉,冷然地道。
白辞也懒得搭理她,只是淡淡地道,“刚好路过罢了。末将赶着出城,就不打扰郡主纵马的雅兴了。”
说罢,便转身拉着马离去,留下临安气氛地瞪着他的背影。
“拜托,人家好歹是帮了你,你怎么就把人给骂跑了呢?”一个娇俏的姑娘提着裙摆快步走过来,刚好目睹临安呛声的场面,不由得说道。
“我骂他?”临安瞪大了一双美目,这些人都没看到那人看她的眼神吗?分明在骂她,用词还绝对很不好的那种。临安觉得自己也太委屈了,怎么大家都帮着那人啊,“陆子萍你瞎吗?我哪有骂他!”
陆子萍抬头看着临安一脸骄纵,没好气地道,“你这表情就是在赶人啊,亏他还帮你赶跑了无赖。”
“要他管?”临安哼了声,她都要报官了,是非对错难道京兆尹还查不了吗?睨了陆子萍一眼,临安没好气地问,“你怎么会来这边?”
陆子萍一顿,不想说是因为远远看到她被人拦着担心才赶过来,“我路过不行啊。不过,你居然能忍住不抽那人,也是挺意外的。”
“阿初说了,武力镇压也不能大庭广众来做,百姓都喜欢力挺示弱者。”临安往日想抽便抽,反正没人敢说她什么。只是阿初说了,她这样吃力不讨好,反而会让那些有心算计她的人踩着她得尽好处,临安才不要这么伟大牺牲自己名声成就那些人。
陆子萍细细打量,发现她眉宇间确实没有往日的暴躁,由衷地道,“你变了。”
她打小就认识临安,两人关系也算不上差,一路斗气罢了。只是三年前那事之后,临安便陷入了暴躁和骄纵的边缘,把自己的名声弄得极差,京中很多贵女都隐隐排斥她,还有不少她毒辣的谣言,偏偏临安照单全收,一点也不辩驳。整整三年,临安都像刺猬一样,轻易刺伤靠近的人,导致陆子萍又怒又气。但自从进了长宁书院后,临安渐渐变得开朗了,整个人不再敏感脆弱,就像易折的枯木焕发新的生机,变得柔软强韧。
“你不也变了么?没有一看到我就冲上来像只斗鸡一般。”临安好整以暇地俯身,挑眉看着她。
“谁斗鸡啊?我不过是看不惯你被人说又不反驳的窝囊样罢了。”陆子萍杏眼一瞪,挺着胸膛道。
“谁窝囊啊?”临安扬手甩开鞭子,陆子萍被她吓得踉跄后退,差点踩到裙脚摔倒。
“萧予安!”差点出糗的陆子萍气恼地叫道。
“别像个斗鸡般乱叫了。”临安蓦地灿笑,扯了扯马头,高大的骏马踢了踢马蹄,蓄势待发。“走么?去跑两圈?”
陆子萍看着她毫无敌意和讽刺,甚至带着几分顽皮的笑容,晃了晃神。一丝喜悦袭上,嘴角艰难地压了压,才勉强地道,“既然郡主相邀,我就,就去跑几下。不过,输了可别哭着甩鞭子哦。”
“就你?跑赢我再说吧。”临安仰头大笑,双腿一夹马腹,已如离弦利箭般往城门而去。
陆子萍吃了一脸的尘,气得大叫,“赶紧把我的马牵过来,萧予安你给我等着!”
珍珠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郡主把人撩得双颊通红,眼神锐利,忽然就笑了。
京城的初春,万里无云,阳光普照,仿佛已无一丝的阴霾。风雪与寒意散尽,枝头那点初初冒头的嫩芽,开始茁壮生长。
顾大人把修罗场扭成了自己的吸粉现场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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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连家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