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过去又到白天,宅院的餐屋中,不同发色的四人围坐圆桌前,等最后一人到场然后开饭。
大人安静看着书,三小孩说着话。
“那家伙不会没脸来吧。”羽族双子中,活泼的妹妹支着脸看门口,不满等待。
双子中沉稳的姐姐,则无奈地伸手顺顺妹妹的头发:“小春你少说两句吧,月他现在看起来心情不大好。”
“没关系的。”听完双子的对话,顾贤之摇头表示无碍,“若他片刻之后再不出现,那我们就不继续等待。”
两姐妹瞧朋友目不转睛盯着门口的样子,她两互看眼彼此,然后就此作罢。
屋内安静因话题结束而安静下去,只剩书页翻动声响。
但没多久,书页翻动的声音停止。
“他在徘徊。”
林百淼为确保顾贤之安全,在山上设下一个大结界。
而顾贤之知道这个情况,也清楚结界内部生命动向都会被父亲知晓,所以他看向身旁的父亲。
林百淼这会也瞧着身侧的孩子,询问:“还要等他吗?”
对于此问题,顾贤之垂眼沉吟几声,随后反问:“那他会来吗?”
话落,父亲轻轻摇头回应他:“我只知道他的动向,并不清楚他的内心。”
也是,这个结界最多清楚生命的动向,窥心什么是做不到的。
顾贤之回忆完阵法的功能,然后去想父亲方才所说。
重桦徘徊……
那要等吗?
想到这,他左右看看父亲和那两位朋友。
他们没有表现不耐烦,也愿意陪他等人。
如今粥和馒头出锅许久,要等的人却还未到,他觉得自己也不该再拖着他们的时间了。
顾贤之内心权衡完毕,在他准备开口时,门口出现了蓝眼少年的身影。
萧重桦站在门口,见里头的人都未用餐后,发现自己赌错了。
怎么会这样,运气不站他这边了吗?
而且让人等这么久,他们应该很生气吧?
正当他准备胡思乱想,屋中传来声音。
“萧公子看上去还未睡醒呢。”林百淼放下书本,抬头看过去,“要不要再去洗把脸?”
萧重桦回神,摇头拒绝:“不用。”
话落,他犹豫一下,然后迈进门,来到自己常坐的位置上入座。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他说。
“此事并无大碍。”林百淼笑吟吟,“主要是月儿见你迟迟不来,有点伤心。”
顾贤之本想着措辞,结果父亲一说这话,再加上年龄导致心智不够成熟,他突然感到羞耻。
“父亲。”他面上微红,手扯着父亲的袖子,小声喊人。
见此,林百淼不再多说:“好好好,那就不多聊,免得饭菜都凉了。”
“动筷吧。”
因为自己本身就耽误了用餐时间,所以萧重桦听见主人家说动筷后,便没有去纠缠。
他老实吃早饭,然后去回想林百淼方才说的话。
顾贤之因为他不来而伤心。
那这意思是想留他吗?
不过对方昨夜也说过,去留权在他手上。
他该选择什么?
萧重桦嚼着肉包思考。
“哦,对了。”
林百淼声音再度传来,萧重桦耳朵抖了两下,他转眼看去。
只见坐于中间位置的金眸男人抿完粥水,然后提醒:“月儿和萧公子,你俩待会要是出去玩,记得先找我换药。”
想到还未愈合的伤口,受伤的两人脸色就不大好。
萧重桦还能感觉到那股疼痛,他咬了下唇忍耐,才回答:“麻烦林家主了。”
“不必。”林百淼笑笑,扭头叮嘱自家孩子,“月儿也别忘记喝药。”
宅院的餐屋是厨房一体的,里头明显的药味不可忽视。
顾贤之虽然闻习惯了,但对于父亲的提醒,他还是难免有点不满说道:“我知道啦……”
——
早饭结束,大人去洗碗具,两个则女孩在院中桌前做功课,剩下的顾贤之和萧重桦,就呆在正院的厅屋内。
顾贤之盯着桌上还留有余温的药汤,然后把视线,投向安静坐着老实等换药的萧重桦。
少年人注意到他的视线,偏过脑袋。
由于昨夜的事情,再加上林百淼说的话,他俩目前情况有点尴尬。
白发孩子虽给人走的机会,却又真不舍。
少年人则还在犹豫该不该离开。
不过萧重桦记着现在的顾贤之身体不好,以及曾经对方找自己解决过药汤,所以他说:“身体要紧,药汤还是别让来我解决吧。”
顾贤之本来只是想看眼人,结果对方说这话,搞得他愣了下。
反应过来后,他略含生气语气问道:“我是那种人吗?”
然后他就见少年人把视线挪开:“身体好要紧,先喝吧。”
没否认,但心虚将视线挪开也是一种变相肯定。
虽说顾贤之心里,确实有过这样想法。
不过他也不会真让别人喝,毕竟是药三分毒,喝坏了就麻烦。
可想到别人肯定自己没实行过的坏心思,他又有点心虚和羞恼。
但思来想去,他还是在父亲过来时,闷闷地把药喝光了。
林百淼拿着药箱过来,见自家孩子喝完药汤,他调侃道:“我还以为你会叫萧公子偷偷倒掉呢。”
说话对象是家人,顾贤之毫无保留撒气道:“我是那种人吗!”
“月儿你这是又忘了六岁那会,偷偷叫云尽倒药,结果他打报告给你顾叔叔这事啦?”林百淼乐呵呵讲话,他把药箱放桌上打开,招手让孩子把受伤的手伸过来。
萧重桦塑造过很多轮回,但都还没见过十岁之前的顾贤之。
虽然偶尔听说过对方在这之前的事情,但每次听见时,他都会感觉到新鲜。
也因此,在听见林百淼翻旧事时,他头顶上的耳朵不自觉地抖动了两下。
而顾贤之见到那反应,他小声抱怨:“你能不能不要在客人面前,提这些事啊……”
他打小就不爱反复听自己的糗事,哪怕在只有家人的情况下提及,他都会觉得羞耻。
而且,还是在明面上是陌生人的萧重桦面前讲,他觉得更丢脸了,白发下的耳朵都泛了层薄红。
“嗯?”
林百淼则因称呼而停顿一下,但听见孩子倒吸凉气的声音后,他继续动手包扎:“我以为你们是朋友。”
此话一出,白发孩子和少年人便不约而同看向彼此。
但发现彼此目光后,他俩又快速撇开。
“我还不够熟悉萧公子。”顾贤之说。
“说的也对。”林百淼开始缠绷带,“不过,萧公子会长期停留在这里,而你俩成为朋友,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罢了。”
长期停留……
两人呢喃这句话,然后再度看向彼此。
这次他们没有迅速避开,而是看了好一会。
直至林百淼转身,他俩才又各自撇开目光。
萧重桦见人过来帮自己上药,主动撸起袖子,开始拆绷带,将依旧是血肉模糊的手臂露出。
林百淼见到这条手臂的样子,不禁皱了下眉。
萧重桦见此,他以为是自己的问题:“抱歉,恶心到您了。”
“无碍,我只是觉得这伤口触目惊心。”林百淼摇摇头,开始为少年人的伤口上药,“切记莫要让伤口碰水,待会月儿要是搂你出去玩的话,也别让他下水玩。”
药粉盖在伤口上,带来了极大的刺激。
萧重桦忍耐着这削肉般的疼痛,勉强听进听见林百淼叮嘱。
他点头回应,然后继续忍耐。
林百淼耐心绷带一圈圈缠绕好,然后剪断打结。
“好了。”
话落,放缓呼吸的萧重桦,才敢呼出一口长气。
“谢谢。”接着,他补充一句。
林百淼摇头说着不必,他把东西收拾好,然后过去拿空的碗。
“月儿待会和萧公子出去玩的话,你记得一定不能碰水。”在走时,他还不忘再对自己孩子也叮嘱一遍。
顾贤之无奈回了句“知道了”,然后父亲转身离开屋子。
而在父亲走后,他又重新和萧重桦单独待一块了。
不过他没有立马跟萧重桦说话,而是盯着对方片刻之后,才缓缓开口:“我今天打算跟阿秋一起,辅助阑完成功课,不出去玩。”
“所以,萧公子你今日可以自由行动,不用帮忙保护我。”
意思是,他走也不会管吗?
萧重桦在脑中回放顾贤之说的话,然后去推测着话中意思。
但他眼睛又盯着新包扎好的手臂,所以在良久之后,他说:“那我也去帮忙辅导。”
少年人的这个回答于白发孩子而言,是意外的。
他以为对方会选择在山上走走。
他就这样想着,又听见其继续说:“你们帮过我,那我也要帮回你们。”
少年人给出理由只是简单的你帮我,我帮回你。
而顾贤之对此莫名有点庆幸。
他庆幸教萧重桦的人是自己。
不过他们现在情况还是陌生人关系,所以他推脱一下:“不过阑和阿秋的功课都是法术相关,这个你都会的吧?”
萧重桦听着疑问,他思考斟酌了下,然后回应:“师父教过我很多,法术也是其中之一。”
师父……
顾贤之心中咀嚼这个称呼,片刻后他点点头。
“那便过去吧。”他站起身。